卫淳嘉的招术倒是直白大方。

    她对着徐姑娘一笑,接过她递来的那盒膏药,非常不拿大家当外人,撩起裙摆就开始在膝盖上涂抹,边涂边自然地说,“放心,我对那位陛下没什么别的想法,今天实在是倒霉而已。”

    清越在心里一乐,我淳嘉姐姐不愧是女中豪杰。

    倒是打了那群来找事的人一个措手不及,大家都愣了一愣,这人怎么可以不按规矩出牌呢?

    淳嘉继续旁若无睹地抹膏药,还抹得认认真真慢条斯理,用完后对徐姑娘说,“谢谢啦,不介意给清越用一用吧。”

    徐姑娘倒也答得和和气气,笑意盎然地说:“当然没问题。”

    正当卫淳嘉心中赞叹自己快刀斩乱麻轻松解决掉了个大麻烦后,有个在旁本没吭声的人一脸不屑地突然开口说,“谁信你说的这些啊,用些下贱手段去祸害陛下还不承认。”

    说着那人突然朝着淳嘉一巴掌挥过来。

    淳嘉心中无奈笑了笑,平常本来一个挺温温柔柔的人怎么突然变这样,这得是受了多大刺激啊。

    当然对付这种人,就得用另一套法子了。

    她迅速抓住挥来的那只手,然后一巴掌结结实实拍到那人脸上。

    卫淳嘉家族习武,她当然也学了些武术,再加上她前世曾苦练过。这一巴掌拍下去她是精确掌握了力度,实际上不会给对方造成什么伤害,又清脆的“啪”的一声显得声势浩大。

    对方显然没想到卫淳嘉是个笑面虎,遇到动真格的就一下子手足无措了。那人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脑抽了才会因为一时嫉妒生出去扇卫淳嘉的想法。

    那人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生气极了又结结巴巴说不出一个字来,更何况突然发现原本站在她那边的好姐妹们,现下一声不吭的围观着。

    卫淳嘉朝那人温柔地笑了笑,从清越手里拿过那盒膏药递过去,“喏,认真涂一下,明天就会消肿的。”

    她提起裙摆转身朝门外走去,打算去把那个鸟蛋煎了。

    总之今天先礼后兵,一套用下来估计以后也没什么人来找她麻烦了,她可以继续去过她的逍遥清净日子。

    走到门口,卫淳嘉不幸地遇见了一个人。这回倒不是皇帝,而是管事的方姑姑,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站到了门口。

    众人现下也注意到了这边,刚才憋得没话说的几个人又有了些得意的神色。

    方姑姑手里拿着把戒尺,十分严肃的地走进来,指着被打的那位问:“你来说发生了什么事?”

    那位抓住机会梨花带雨的边哭边说,将卫淳嘉生生描绘成了个忘恩负义的奸险小人。

    卫淳嘉现下也有点小慌,毕竟对方要是群攻起来自己也有口难辩。

    方姑姑打住那位,”你刚才说你在关心是关心了她几句,她却理解成你在阴阳怪气,反过来打你。”

    那位用力地点头,旁观中有几人也犹豫地附和点了点头。

    方姑姑掂量了几下自己手中的戒尺,说“如果事实确是这样,我一定会为你撑腰,按规矩罚卫淳嘉。”

    但是,她接着说,“我所看到的事实,是你先挥手要打卫淳嘉。”

    屋里一下子变得寂静起来,卫淳嘉站在一旁顿时有些尴尬,原先污蔑她的几也无话可说了,低着头紧张得一言不发。

    “所以说你们几位”,方姑姑十分严肃地说,“那就按规矩罚吧。”

    众人看着刚才那几位附和的人被带出去,走的时候都瑟瑟发抖。

    可想而知,做了恶事的人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晚些时候,方姑姑喊卫淳嘉过去谈谈。

    前世的时候,卫淳嘉与方姑姑也有些交情。她心里知道,过位姑姑外表严厉,反倒是个很坚守正义和恪守原则的人。

    这一世的方姑姑和卫淳嘉没什么交情,但方姑姑知道的是,这孩子从小没了生母,一路在将军府里独自摸爬打滚过来,必定很不容易。

    平时卫淳嘉也没有参与到一些明争暗斗之中,在方姑姑眼里,见惯了宫里一些来来往往的手段,就会忍不住去关怀起这样一位人。

    方姑姑的话也很言简意赅,最后还叮嘱卫淳嘉熬些补药给陛下送去,至少要做好表面的礼节。卫淳嘉虽然不想再多一事,还是照做了。

    傍晚时分,卫淳嘉熬好了汤,用罐子盛着送到李宗佑所在大殿去。

    她向守在大殿前的公公表明来意,毕恭毕敬地递上汤罐子。

    张公公进去一趟又走了出来,对卫淳嘉说,"陛下已经收下了,姑娘要不要进去亲自看看。”

    卫淳嘉满脑黑线。得,怎么又来一事

    她用平生最恭敬最礼貌的语气哈着腰回答,"张公公,您看是这样的。奴婢还有姑姑交代的工作没做完,可否下次再来叨扰陛下。以及,对今天的事实在很自责。”

    张公公点头,算是默许了。随后他转身走进殿里。

    殿中李宗佑腿上敷着药,伏在桌上写些东西。

    张公公说,"陛下,卫姑娘说她还有差事没做完就先告辞了。”

    李宗佑笑了笑,"朕倒是意料得很准。”

    张公公全名张德全,是跟着李宗佑从皇子时期一路走来的心腹。于是他看得很清楚,李宗佑的笑容底下分明藏着一丝丝落寞。

    张公公开口问:"陛下今天一整天好像都有心事,是否和这位卫姑娘有关?”

    李宗佑沉默了很久,他盯着窗外那轮月亮看。晚上的云雾很多,月亮也就被层层叠叠的云埋起来,看不太清楚。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她是位故人,不过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或许久到连她都忘了。还真是奇怪,我明明觉得自己是个杀伐果断的人,怎么会把这件事念这么久。”

    张公公答:“在下觉得,既然是忘不掉的事,就让它留在脑子里好了。”

    他是曾跟着李宗佑一路撕杀过来的人。世人皆称李宗佑是个弑兄的冷血魔头,甚至众人纷纷猜测李宗佑是想当皇帝等不及了去密谋杀害自己的父皇。

    但他一直认为,李宗佑是个将会留名千史的明君。他有杀伐果断的冷静,也有藏于心底的柔情,只是这柔情难以被世人窥见。因为他的面具带得久了,就好像自己本是个冷血的人一般。

    李宗佑起身,从一个柜子中取出一块用丝绸仔细包裹好的玉佩,玉佩只有残缺的半块,即使年岁有些久远,依旧白润纯净。

    “朕今天的确很惊喜,我没有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到她的。”他将这块玉佩拿在手中磨棱了很久,才慢慢地说:“这块玉佩的另一半在她那里,只是不知道她还是否保存着。”

    卫淳嘉之后半个月的日子依旧过得很轻松,和清越两人继续做着没心没肺二人组。其他的人没有再来打扰她,卫淳嘉也开始和方姑姑建立起了些温暖的感情。

    直到有一天,她在宫中遇见了自己的嫡姐。

    嫡姐名卫淳如,是卫将军正室所生长女。卫淳如此次进宫是来探望自己的姨母许贵妃。

    许贵妃是先皇帝时期所立的贵妃,同样源于皇族与高门士族之间的联姻。

    卫淳如仗着自己身份地位高是嫡女,母亲那边同样家族势力壮大,自视甚高,向来不将卫淳嘉放在眼里。

    卫淳如从姨母那听说了卫淳嘉的事迹,出宫的路上又见到她手里领着一篮子花笑得开开心心地走着,突然觉得心中不平衡。

    以前在家中往往都是她卫淳如压人一头,如今自己还在为婚事烦闹,她卫淳嘉倒是搭上皇帝,过起舒坦日子了。

    她在卫淳嘉面前向来以长姐自居,故作矜持地站住喊卫淳嘉,“淳嘉,好巧在这儿遇见你,到姐姐跟前来好好看看你。”

    卫淳嘉看到长姐后礼貌地笑了笑,她倒是知道这位长姐是个什么德行,礼貌地寒喧几句后就想溜之大吉。

    卫淳如心生不悦,“你站住,听长姐的话难道不是应该履行的基本礼数吗?”

    卫淳嘉咬牙,“长姐,我的的确确有要事还没做。”

    卫淳如心中越发生气,平时都是她趾高气扬来教训别人的份,根本轮不到别人来唱反调,心中的怒气话一下子脱口而出,“卫淳嘉你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丫头,你根本不配做我们卫家人。”

    生母是卫淳嘉的底线,她此时是真的生气了。既然如此,倒是也不用对人和气了。

    卫淳嘉一字一句地对着卫淳如说,眼神冷峻,“卫淳如,我从前当你是我长姐还敬你几分,可现在好像没这个必要了。”

    此时许贵妃恰好从殿中走出来,意图为卫淳如撑腰,她冷笑,指着卫淳如说,“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宫女,淳如你来替我掌嘴罚她。”

    卫淳如一脸得意地趾高气扬走到卫淳嘉面前,想要抬起手。

    卫淳嘉被迫后退几步,她恨卫淳如对母亲的侮辱,可面对许贵妃,她不知该如何破局。

    此时卫淳嘉身后传来一道冷峻的声音,“若是朕不许呢。”

    许贵妃是先皇帝的妃子,是李宗佑的长辈。但此刻君临天下的是他李宗佑,他也就有资格将许贵妃视作一只蝼蚁,以帝王的威严极尽碾压。

    卫淳嘉转头的时候,便看到李宗佑居高临下的走来,脸上是属于帝王独有的高傲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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