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2月20日,这是温兮晨第一次遇见他。

    冬天没遵守约定,延缓了春天的来临。沙城依旧寒风刺骨,嫩芽从光秃秃的枝干冒出,成为了仅有的一丝春意。

    温兮晨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享受着寒假的最后一天。

    手机屏幕上闪出一条短信——

    “温兮晨,快来学校看陈煜打比赛。”

    温兮晨瞄了一眼,提不起兴趣,敲敲键盘——“我才不去,这么冷的天,陈煜给了你什么好处啊?”

    放下手机,温兮晨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摆在茶几上的全家福,想起了三年前的画面——

    “小晨,爸爸妈妈离婚了。”

    温兮晨没有说话,走近景昀,将她脸上的泪拭去。

    景昀握住温兮晨的手,摸了摸她的头:“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妈妈工作忙,没时间陪你,下周我就要去德国做科研,以后你要一个人生活了。”

    自那天后,温兮晨成长了不少。

    短信铃声打断了温兮晨的回忆。

    “你快来吧,包一个月卫生。”方湜发来消息。

    温兮晨考虑了一会儿,发出一句:“等我。”

    她回到房间,匆匆披上一件外套,赶往学校。

    温兮晨到达南沙中学门口,笑盈盈地:“王叔,下午好啊。”

    “哈,是兮晨呐,怎么来学校了?”

    “王叔,可以让我进去看场比赛吗?我朋友在里面等我。”

    “好说好说,赶快去吧。”王叔打开校门。

    “谢谢王叔。”温兮晨说道。

    南沙中学格外安静,温兮晨走在去往体育馆的小道上。她低着头,一步一个脚印,她最喜欢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那是属于她的童年。温時牵着景昀的手,抱着温兮晨,三个人的脸上写满了幸福,她想回到过去,那个温馨美满的家。

    鹅卵石磨得温兮晨的脚很舒服,在枯叶零落的小道上,温兮晨看到了一块抢眼的校牌,安静地躺在鹅卵石的夹缝中。

    她俯身捡起。嘴中不经意间说出:“余盛?”她环顾四周,目光相撞的那一刻,让她记了好久——一阵冷风拂过,让他的发丝飘动着,碎发随意地搭在额前,微微遮挡了眼眸,高挺的鼻梁下有一双有形的薄唇,长颈上挂着耳机。

    温兮晨手中拿着校牌,怔怔地站在原地。

    余盛拉紧了外套的拉链,向温兮晨走来。温暖的指尖轻轻抚过温兮晨的掌心。

    温兮晨的心痒痒的,这种感觉,她说不出口。

    不仅是这轻触,他身上散发出的木香也令温兮晨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余盛拿走校牌,低声说了句:“谢谢。”随后把校牌放在了衣兜里,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透露着光。

    明明是个阴天,温兮晨却觉得被光芒笼罩。

    夺命的铃声划破了这恰到好处的氛围。

    “大小姐,比赛都快结束了,您到哪儿了?”

    “来了来了。”温兮晨从余盛身边匆匆跑过。

    余盛,好适合春天的名字。

    他的出现,让温兮晨被心事灌满。高二下册的开始,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温兮晨知道,从此,余盛将会纳入她生活中的一部分。

    温兮晨赶到体育馆,比赛仅剩最后十秒。

    只见陈煜迅速夺球、过人、胯下运球,一系列漂亮的动作,他以一个完美的三分结束掉了这局。

    方湜欢呼,几乎六班的所有人都在此,沙城实验中学的球员垂头丧气,悻悻离场,方湜立马跑向陈煜。递给他最爱喝的饮料,陈煜开心地接过:“谢谢。”

    “方湜!陈煜!”温兮晨喊道,大步走向他们。

    “哥们,球打得不错啊。”温兮晨拍了拍陈煜的肩膀。

    “温兮晨,你来得可真及时。”方湜无奈。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请你们吃东西啊。”

    “走吧,等什么啊,成交。”方湜拉着温兮晨就准备走。

    “陈煜,走啊。”

    “我就不去了,余盛刚转来,我带他到学校转转。”

    余盛这个名字,让温兮晨心头一紧。

    “余生转盛来了?”方湜问道。

    “是的,他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啊。”陈煜拿起外套,转身离开。

    “我尽力帮你了啊,别人有事那我也没办法了。”

    “算了,走吧,看我今天不宰你一顿。”

    “欸,你别忘了一个月的卫生啊。”

    “你晚到了那么久还要我帮你啊?”方湜做了个鬼脸。

    “方湜你说话不算话。”

    “走吧走吧,我们家晨晨最喜欢吃烧烤了。”方湜笑嘻嘻地说。

    “行行行,算是我上辈子欠你的。”温兮晨摊手。

    “温兮晨最好啦!”

    陈煜走出体育馆,看到余盛,连忙冲过去搭住他的肩膀:“好久不见啊,沙城好玩吧。”

    “好玩是好玩,挺冷的。”余盛打了个哆嗦。

    “简阳怎么没一起来?”陈煜问道。

    “她父母担心她病情恶化,所以就留在那了。”

    “不聊这个了,我带你转转吧。”

    方湜递给温兮晨一根烤串:“温兮晨,你以后准备干什么啊?”

    温兮晨接过:“医生吧。”

    “因为你爸妈?”

    温兮晨突然愣住了,像石化了一般,她想起了父母三年前争吵的画面,景昀狠狠地把资料摔在桌上。

    “温時,实验才进入到第二阶段,你怎么可以将药剂拿去做手术?你身为一个科研人员,到底还有没有底线?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办?小晨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景昀的声音在颤抖,她想等温時给她一个答复。

    温時不语,沉默半晌,终用低沉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话:“我们离婚吧。”

    景昀等来的,是她意料之外的。

    “你说什么?”

    温時咬咬牙:“我们离婚吧,照顾好小晨。”话毕,便转身离开,狠狠地关上房门,再也没回来。

    景昀不知所措,她看向那份资料——简阳,实验成功。泪水从眼眶夺出,她只希望,这个叫简阳的女孩,现在并无大碍。

    “温兮晨,你怎么吃个烤串也发呆啊?”方湜疑惑。

    “啊...没事。我当医生可能是因为我爸妈吧。”温兮晨怔怔地说。

    烤串冒着腾腾热气,黑夜与白天交换了位置,冷风来袭,吹散了街上行走的人们,月亮挂在高空,照亮了温兮晨的心。

    相比于月亮,温兮晨更喜欢太阳。

    余盛,她不知从何提起,也不想与任何人提起。

    南沙中学开学了,温兮晨比以往起的都早。她带上校牌,熟练地扎上长发,整理好刘海,拿起刚刚热好的三明治和牛奶,匆匆赶往学校。

    温兮晨在座位表前停下了脚步,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余盛。

    余盛和陈煜同桌,方湜和温兮晨依然是同桌。

    重要的是,余盛坐在温兮晨的后面。

    忽然,那股熟悉的木香又萦绕在温兮晨的鼻尖,她回过头,眼前的,便是余盛:头发被梳得很整齐,睫毛轻扫着眼眶,一双黑色的眼睛深邃又纯净。

    余盛低头,与她的目光相撞。

    是个大冷天没错,温兮晨却觉得无比的燥热。

    “温兮晨!”方湜高兴地跑过来,抱住温兮晨。

    “余盛,你来啦。”方湜向余盛打了声招呼。

    “嗯,陈煜呢?没和你一起?”

    “他在后面呢,马上就来了。”

    不一会儿,陈煜跑来,他喘着气扶着门,指着方湜:“方湜!不要命了啊,跑那么快,不怕被车撞死。”

    方湜小声地抗议了一下,陈煜无奈,拍了拍余盛:“介绍一下啊,余盛,这是温兮晨。温兮晨,这是余盛,从小一个胡同里长大的。”

    余盛看向温兮晨,嘴角微微上扬:“认识过了,走吧。”

    “诶,你等我一下。”陈煜跟上去。

    他刚刚,算是笑了?

    认识过了,那应该会记得吧。

    “你俩之前认识?”方湜期待地问道。

    “不认...识啊。我们回座位吧。”温兮晨扯了扯方湜的书包。

    温兮晨顿觉耳朵发烫,轻轻找到座位后坐下。

    方湜似乎还在找些什么,左顾右盼。

    “别看了,简阳不会来的。”陈煜看出了方湜的小心思。

    “为什么啊?”方湜有些不解。

    “简阳生着病呢,不方便。”余盛开口。

    “哦。”方湜弱弱地回应。

    听起来,余盛和简阳的关系很好啊,温兮晨想着,又不免有些许失落。

    冷风吹动了时间,新学期的第一天很快就结束了。

    “余盛,你应该和我们住一起吧?”方湜问道。

    “对啊,怎么了?”

    “那一起回去呗,还有温兮晨。”

    余盛望向温兮晨,温兮晨说不上很漂亮,但看起来让人莫名的舒服,而且还很耐看。

    余盛勾了勾嘴角,扬扬下巴:“走吧。”

    余盛的样貌引来了一大批女生的目光,陈煜看着这阵势,撇撇嘴:“你一来就把我的低位给压低了啊。”

    方湜偷笑:“算了吧,你比不过余盛的。对吧,温兮晨?”

    温兮晨心头一颤:“对...对啊。”

    余盛听到温兮晨说的话,嘴角流露出笑意:“傻不傻?”

    温兮晨抬头,目光落在了余生的侧脸上,干净利落的线条构成了他的容颜。

    在她心中,余盛,确实无人能及。

    “行行行,余盛最好了。”陈煜拗不过方湜,便服了软。

    温兮晨回到家中,走进房间,打开台灯,写起了作业。光线冲破黑暗,成为夜里人们唯一的依靠。

    开学第一天,作业不是很多,温兮晨很快就做完了。

    随后,她从抽屉里取出日记本,工整地写下:

    2011年2月21日  阴  开心

    他叫余盛,遇见他的那天是个大冷天,他却像个太阳似的存在。以后的冬天,或许不会再感到寒冷了。

    月光像是有意而为之,绕过了所有牵动人心的文字,安静地落在了这句话上。

    毫无疑问,余盛这个名字将会塞满整个日记本

    ,贯穿温兮晨所认为的所有美好瞬间。

    一个人,代表一件心事。

    心事的开始,还要从那个回眸谈起。

    暗恋似燥热的风,吹醒了沉睡的春天,吹动了温兮晨的发丝,可是还要多久才能吹到余盛的心。

    温兮晨关上台灯,房间暗了下来,月光从打开的窗子间洒落。清清的,淡淡的,却也发出光亮。清风吹来,惹得纱帘摆动身躯。

    余盛是他的私心,私心见不得光,于是便埋藏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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