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成是菲和贺羽走到一家咖啡店，两个人坐在了卡座里。
成是菲望着咖啡店心想，‘啊，要是冰淇淋就好了……’
张九趁其不备，偷偷坐到成是菲背后的卡座中，既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又不会被发现。
成是菲被贺羽深情温柔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打了个岔问道：“五百年前，我们是怎么相遇，我又怎么救的你呢？”
贺羽放下手里的咖啡，给成是菲讲起来五百年前的往事——
五百年前，蜀山。
一道道紫青色劫雷从天而落，贺羽飞翔在劫雷之中，生生忍受着十八道劫雷的千年大劫。
贺羽身后的双翅几乎被劈掉了所有羽毛，身上也带着无数伤痕。最后一道劫雷落下，贺羽被这道金色劫雷击中，一声凄凉的鹤鸣响起，贺羽被劈到显出原形。
白鹤滴着鲜血踉跄地飞行在雷云中，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从高空中坠落下来。
蜀山派清溪中。
“你们看，好像是有灵兽渡劫失败了！”
一群蜀山弟子凝望着百里之外闪着劫雷的云层。
“是真的，我看见有东西落下来了！”有弟子叽叽喳喳地叫嚷道。
“能渡天劫的灵兽身上有重宝！不管它渡劫成不成，现在一定身受重伤，我们一定要捉到它！”一名弟子说道。
“大家上啊！”一群蜀山弟子蜂拥向着贺羽坠落的方位寻去。
弟子们赶到的时候，只见地上星星点点的鲜血和白鹤落下的羽毛。
“它一定是躲起来了，我们就在附近找！”
蜀山登天路上。
一个穿着打补丁的仆人服饰，梳着双髻，面容酷似成是菲但只有十五六岁的清丽少女，正背着小竹筐轻松地跳在凡人无法落脚的梅花桩上，向着顶峰前进。
少女得意地对身后的竹筐说，“小白鹤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人绝对想不到你现在就藏在蜀山派里。”
竹筐中的白鹤流着鲜血，听到少女的话一阵安心，它透过竹缝看着少女的面孔，安心地陷入昏睡。
时光如梭，白鹤在少女悉心照料下日渐痊愈。其实它已经可以飞离蜀山去寻找自己已经成仙的父母了，但不知为何白鹤迟迟没有向少女道别。
“小白鹤，你可要快快恢复健康啊！外面还有坏人在找你呢。”
少女一边用粗糙带着伤痕的小手给白鹤上药，一边看着白鹤展翅之间气度非凡的身姿，突然冒出一句。
“长得这般好看，怎么也不变成一个美貌的姑娘和我做伴啊。”
白鹤享受着少女的爱抚，鸣叫了几声，“我是雄鹤啊！”
终于到了分别的那一天，贺羽已经成仙的父母前来接它。
少女还在蜀山派山路中做着清扫落叶的工作，三只白鹤鸣叫着从空中飞过。
少女抬头向天空望去，拄着扫把哈哈一笑，潇洒挥手道：“原来你已经会飞了，快和父母回家吧！有空回来看看我啊！”
贺羽在天空中看着少女，想着忙完之后不久就会回来见她。
到时候……到时候一定恢复人型变成一个清秀的男子，让她看了大吃一惊。
可是天不从人愿。
贺羽的父母带着南极仙翁赐予的灵药帮助贺羽闭关渡过天劫之后的虚弱期。
这一闭关，就是一百年。
等到贺羽出关再去蜀山寻觅的时候，却发现少女早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时间长河之中了，甚至贺羽连她的姓名都不曾得知。
红枫飞舞的群山之中。
清丽的少女站在山路间向着天空挥手作别。
这是五百年前贺羽对成是菲最后的记忆。
咖啡店中，贺羽讲完了和成是菲前世的故事。
卡座后的张九不屑地嗤了一声，心里吐槽着：
伤好了早就可以报恩，明知道她是凡人，非要闭关修炼百年，出来人骨头渣子都没了。
早干什么去了，还不是舍不得南极仙翁的灵药。
张九翻了个白眼。
也就成是菲那种傻子爱听故事罢了。
卡座另一边的成是菲感叹着物是人非的悲剧。
“好可惜啊！竟然就这样错过了！”
贺羽看着成是菲笑着说：“现在终于找到你了。阿菲，让我弥补五百年前的遗憾，请做我的女朋友吧。”
张九脸色紧张，捏着咖啡杯，立刻竖起耳朵听壁角。
成是菲看着贺羽一脸正经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贺羽，如果你是为了报恩，我不能答应做你的女朋友啊。”
“是因为张九吗？”贺羽追问道。
成是菲诧异地抬头：“和他有什么关系？我从没和他交往过的。而且我们现在因为一些事，早就一刀两断了，我没那么轻易原谅他。”
卡座背面的张九听到成是菲的话，突然放下手里的咖啡，一路铁青着脸离开了咖啡店。
回到古董店的张九一个人默默地喝着闷酒，越喝越多，眼神开始迷离。
张九用手指着桌上的地球仪，醉骂道：
“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简直不知道有多少妹子追我！怎么敢的啊，还要和我一刀两断。我还没跟你恩断义绝呢！到时候哭着喊着求我，我也不会回头的！”
周望擦拭着手里的古董，一边叹了口气看着撒酒疯的张九。
“张九，你在吃醋吗？”
“谁吃醋了？”
张九又灌下一杯烈酒，断然否认。
古董店外。
成是菲没有打招呼就来了。
她没有跟随贺羽去共进晚餐，咖啡馆中的话题让成是菲觉得心情沉重，而债务问题也让她无法静下心来思考恋爱，她突然想来看看有没有任务可以接。
成是菲听到周望的话，敲门的手停在大门边上。
周望看着张九的样子，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成是菲？”
张九醉的模糊着双眼，他恍惚中听到自己回答：“我不能喜欢她。”
周望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是上仙，早晚要重回天界的，你们是没有未来的。”
张九沉默着点头。
“我明白。”
成是菲听到张九和周望的对话，她收回了放在门上的手。
成是菲确信这次张九说的每一句话都没受到干扰，也不是口嗨，张九说‘我不能喜欢她’。
成是菲失落地走在沪上繁华的夜色中。
这不是很好吗？
她在心底问自己。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都该知道分寸进退，也知道自己该做的，和不该做的事。
“挺好的。”
成是菲叹了一口气，还是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也许自己是该谈一场恋爱了吧。
贺羽是个挺不错的男人，虽然是因为报恩出现，但贺羽的真诚体贴和温暖，成是菲不是没有过心动的感觉。
如果是贺羽就好了，要不要和贺羽试一试在一起呢？
成是菲看见路边的冰淇淋摊位，想到和张九第一次去游乐园时买的冰淇淋，毅然走了过去。
成是菲告诉自己，向前看。
第二天，沪上第八中学内，陈一鸣在课后追问苏晓。
“苏晓，你为什么不肯做我的女朋友？”
“难道，像那个张九说得一样，因为我不喜欢狐狸？所以你就不喜欢我？”
苏晓一边向校门走去，一边看着陈一鸣严肃说道：“对，就是这样。我喜欢狐狸，你不喜欢狐狸，所以我们不合适谢谢！”
陈一鸣皱着眉头，好像忍受了多大的痛苦一般。
“那好吧，你可以在我不在的时候喜欢狐狸，这总行了吧？”
苏晓翻了个白眼，随手一摸耳朵，两只火红毛绒的耳朵出现在头上。
陈一鸣被突然出现的狐狸耳朵吓了一跳。
“苏晓你怎么书包里还装着这个！我不喜欢快摘下来！”
周围有同学发现了苏晓的狐狸耳纷纷看了过来。
苏晓淡定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件漫展文化衫穿在身上，周围的同学纷纷小声说道：“原来是Coser啊！”
苏晓对陈一鸣正式下达通知。
“以后你靠近我，我就带上狐狸耳朵。”
陈一鸣欲哭无泪，眼巴巴看着苏晓顶着两只毛绒狐耳走出学校。
苏晓甩开了陈一鸣后，径自回了有间古董店，这时任务本闪出金色的光芒，周望翻开任务页。
“是C级的除魔任务。”
“很简单的任务，我去叫成老师。”
苏晓打开手机在群里发微信，得到答复后，苏晓抬头问周望：“张九哥不在群里，要单独叫他吗？”
周望阴郁着脸想了几秒。
“这次别叫他了。”
苏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很听话地没有叫张九。
三个人来到了约定的地点，就看到了忧心忡忡的父母已经站在小区门口接他们了。
一见到面，那人就急急开口：“我女儿的男朋友去世以后，她就躲在房间里不出门了，每天关着窗帘自说自话，眼看身体和精神越来越不好了，他们是很相爱，但是这样下去，女儿也要没了……”
成是菲看了周望一眼，上来和忧心的母亲说道：“您放心，我来劝劝她。”
老夫妻点着头，母亲来到女儿的卧室敲了敲门。
“慧慧，你开一下门，我请了心理咨询师和你谈一谈。”
“不要再找医生来了！我没有病，我现在过得很好，别来打扰我们！”房间内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声。
“直接开门。”周望对母亲说道。
母亲用钥匙打开了卧室门，成是菲率先走进了房间。
“我说过不要进来！阿明怕生人！”
昏暗的房间拉着黑色的窗帘，慧慧手捧着一个梳妆镜，没好气地对身后喊道。
成是菲一进门，闻到淡淡不明显的妖气，她眼尖的看到梳妆镜中，一个妖怪躲在镜中，看到生人进来，立刻消失在镜面中。
“阿明、阿明！”
慧慧着急了，拍着镜面呼唤着男友。
周望上前一步，平静地告诉慧慧，“你男朋友已经不是人了，有初步妖变的可能，你放开他吧。”
慧慧一听就急了。
“不！不！我不要阿明离开！他说了要和我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他走了肯定会忘了我们的誓言！”
周望继续说道：“哪怕留住他，人妖殊途，你们也无法相守。”
“我愿意，我和阿明可以这样过一辈子！咳咳！”
慧慧强硬地说着，但是虚弱的身体让她说了几句之后，就面色苍白地大口呼吸着，手边的镜子掉落在地上。
成是菲见慧慧不听劝，她走上前拾起梳妆镜，轻轻呼唤着，“阿明，你出来，我有事和你谈。”
新生的妖物阿明出现在镜中。
一阵阴冷的气息笼罩在卧室中，慧慧情不自禁地打起冷战。
成是菲指着慧慧苍白虚弱的模样对阿明说。
“阿明你是真的爱慧慧吗？”
阿明点了点头。
“我刚才听慧慧的妈妈讲过你们的故事，你是为了保护慧慧才被酒驾的司机撞到的，对吧？”
“是的……”
阿明终于说话了。
他的呼吸间带来一阵妖风，慧慧触碰到这股妖风抖得更厉害了。
阿明见状，赶紧闭紧了嘴巴，用手势示意众人他不能再开口说话。
“你这样爱慧慧，为了保护她宁愿牺牲自己的生命，为了和她在一起宁愿堕落成妖魔。我也为你们的爱情感动。”
成是菲看着慧慧和阿明，真诚地说道。
这是阿明死后，慧慧和阿明第一次听到有人赞同他们，两个人惊喜地对视了一眼。
苏晓听到成是菲的话，不解地看着她，周望则是轻轻拉住苏晓的胳膊，让她不要打扰成是菲。
果然，成是菲接着说道：“阿明，你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救下来慧慧，你救她的那一刻，是希望她接下来的人生幸福快乐的好好活下去，还是这样被妖气侵蚀天天对着镜子日渐憔悴？！”
阿明顿时语塞了，他惨白的脸上充斥着痛苦。
“这跟你没关系！你出去”
慧慧大声怒斥着成是菲。
成是菲充耳不闻，对着眼前愤怒的慧慧问道：“你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你只想到自己的爱情，可想过你的父母怎么办？”
慧慧的面色一顿，半晌之后颓然瘫坐在沙发上不言语了。
阿明对着成是菲和周望点了点头。
意思是他愿意放弃了。
周望见成是菲已经劝软了这对情侣，赶紧对苏晓使了一个眼色。
苏晓立刻过去坐在慧慧身边，对她继续劝道。
“阿明哥哥救你的时候没有后悔过，你可不要让他白白牺牲啊。阿明是好人，现在还没彻底妖化作恶，送到灵界修行也许二十年后有小成，还能和你赶得上再次相遇，看似断掉的红线也未必不能破镜重圆。”
周望听到这句话，恍然一顿，默然无语地抬起自己的右手腕看了一眼，这里曾经也系着一份属于自己的红线，但是——
慧慧迟疑了，她抬起头满怀希望地看着三人问道：“我和阿明真的还有机会再相见吗？”
周望目光闪烁，说道：“你们还会再见的。”
慧慧听完周望的话，呜呜地大声哭泣起来。
虽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阿明欣慰地看着慧慧终于走出了心劫。
他感激地对众人鞠了个躬。
“你已经开启了修行，不要走邪路，我送你去灵界吧。”
周望翻开任务本，阿明的身影一晃，消失在金色的任务页中。
整个卧室的妖气终于消散了，成是菲打开了窗帘，让金色落日的余晖撒进房间。
慧慧的父母冲进卧室，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成是菲离开的时候，知道他们已经完全走出了阴影，以后的人生就是各自精彩了。
一行人回了古董店。
张九正默不作声看着偶像剧，见他们回来，别扭的故意不去问他们做任务的情况。
其实心里非常在意，竖着耳朵在听。
他听见成是菲有些迟疑地问周望。
“他们，真的还会在一起吗？”
周望阴郁着脸摇了摇头说道。
“我只是骗得她同意让阿明离开。至于他们是否有缘分再见，我想是不会了，阿明踏上修炼之路，前途唯有成仙一个目标，再见也是仙凡有别。”
“仙凡有别……”
成是菲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不言语了。
周望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难得话多了起来。
“灵界是妖精修行的地方，想成仙必须经过里面的登天路。在外被天劫击落死亡的妖精会回到灵界，投入灵台重新塑造精魂和肉身，这里也遵循自然法则，重生的妖精要喝过茶娘汤忘记前尘往事。而仙人看似超凡脱俗，不老不死，但再也不会重过灵台，有些事就想忘也忘不掉。所以仙人大多断情绝爱、隐居在深山云端，不想沾染因果。”
成是菲怔怔了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犹豫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问周望。
“所以贺羽忘不掉我，我却忘记了贺羽。他寻觅了五百年，只为了和我相遇报恩，再过五百年我还是会忘了他，任何人都是这样的，没有意外吗？那相遇的意义是为了什么？遗憾吗？”
张九听到贺羽二字，又开始不痛快，他眼神没从电视上挪开，闲闲地来了句。
“那你可以不和他在一起，不就没有遗憾了吗？”
成是菲对张九的冷嘲热潮置若罔闻，她像是对着空气说话。
“可是，我很在意他啊……”
张九一愣，完全呆住了，他没想到成是菲竟然亲口承认喜欢贺羽。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莫名酸痛，这种感觉几千年来都没有过。
张九口不择言地说道，“你才见过他几面？你的喜欢未免太迅速了吧！”
张九说完，直接摔门离去。
成是菲看着张九生气离开的身影，脑海中突然浮现7岁那年在北邙山第一次遇到张九的样子，还有贺新朗被妖怪吞噬的时候，张九当时说‘是也不是，他早晚都会回来。’
原来是这样。
20年对于自己，真的很漫长，对贺羽这样的妖精也只是一小段时间。对张九这样的神仙，可能他在天界饮下一杯茶的时间，自己就已经垂垂老矣。
成是菲低下头，掩盖自己的神情。
突然，她想起和贺羽的约会，跟苏晓打了声招呼，也离开了古董店。
一旁的苏晓完全看不清状况，一头雾水的样子。
周望默默走过去，轻轻抚弄着苏晓的狐耳，小声说道：“你不用担忧，他们自己会想清楚的，我所希望的，就是陪伴你幸福的长大。”
成是菲赶到了和贺羽所约定的地方，两人走在江边散步。
贺羽非凡的容貌和出众的气质引得四周的人群不停地偷偷看他。
成是菲站在江边的护栏上，想了很久，最后还是看着贺羽说道：“我不喜欢你，不能做你的女朋友，抱歉。”
今天的任务让她明白，对凡人这样短暂的生命来说，结束就是结束了，连妖精在灵台重塑之后也会物是人非，怪不得唯有升仙一途才能解脱，但即使强大如张九，再次重逢的时候也是你还是我，而我已不再是我。
贺羽沉默了一秒，叹着气说：“其实我早就察觉到了，你喜欢的人是张九。”
成是菲神情一惊，下意识否认，“不，你错了，我没有喜欢他。我只是……希望找到一个凡人，和他白头到老，仅此而已。”
“我明白了……”
贺羽的心情看起来很低落。
成是菲看着眼前失意的大男孩，安慰着说：“其实，你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我，即使我们拥有同一个精魂。你认识的那个人已经死在五百年前了。”
贺羽看着滔滔江水，没有说话。
成是菲继续说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喜欢就应该去努力在一起。五百年前你没有抓住和她在一起的机会，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愿你以后，喜欢的都拥有，得不到的都释怀。”
贺羽沉默着离开了江边。
贺羽抬头望着云端，犹如五百年前的那一天，他隔着云端望着满山红叶下站在小径上对自己微笑挥别的少女。
一切都过去了。
成是菲望着贺羽的背影突然想。
如果我这一世死了，下一世能认出张九吗？
张九千秋万载的人生中，还会记得短短相逢过的自己吗？
张九说得没错。
不在一起，就不会遗憾了。
两条平行线的人，也许只能交集几年，还是相忘于江湖吧。
成是菲突然想开了，她开心的伸手拥抱蓝天，哈哈大笑。
苏晓看着群消息，大喊了一声。
“天啊！！成老师退群了！！！”
“什么？！”周望诧异地问道。
张九还在一边颓废地喝酒，他醉醺醺地说：“她早就和贺羽在一起了，不需要我们了，让她退！”
苏晓着急地发着微信，一边对众人说：“贺羽说，成老师刚才把他拒绝了。”
张九手里端着酒杯，愣住了。
苏晓继续说道：“给成老师打电话不接，她不会有事吧？”
一边沉默了半天的周望突然说道：“难道阿菲还不起巨额债务，要自杀吗？”
张九听到周望的话，立刻丢开酒杯，疯了一样开着周望的老福特奔了出去。
“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找？”苏晓有些担心地问周望。
周望高深莫测的摇头，“我故意这样说的，阿菲是不会自杀的，这个事还得他们自己解决。”
苏晓似懂非懂。
成是菲静静地坐在父母墓前，思绪万千。
张九满头大汗赶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动用了各种关系，才查到成是菲来了这里。
本来路上想了各式各样的场景和说辞，但看到成是菲无恙，张九神情轻松，轻呼了一口气。
再多的话都没了。
他来到成是菲父母的墓前，给墓碑献上一束花。
“阿菲，对不起。”张九扭捏地开口说道：“我当时不想让陈一鸣得意，一时口嗨，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成是菲轻轻答道。
尽管对张九跑来找自己有些意外，但也没有问。
“你没有想自杀吧？”张九忐忑地说着。
“咦？我只是来父母墓前说说话，你以为我是要自杀吗？”
成是菲诧异地看着张九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醒悟到原来张九真以为自己要去寻死，这才慌慌张张找来又认错。
“怎么可能！我这么坚强的人！！你到底在想什么？！”
成是菲哭笑不得，一拳头锤在张九的肩膀上！
张九傻笑着：“嘿嘿，那就好，这才是我认识的阿菲。你很强，比任何人都强！”
张九开着老福特车载着成是菲回家。
解开了心结，成是菲发现张九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而已，俩人又重新变得有说有笑。
滴滴——成是菲收到一条短信。
“咦？欠的债务显示还清了？”
成是菲看着张九握着福特车的方向盘正在哼小调，终于发现不对劲。
“张九，你的法拉利呢？”
“去陈家堡村之前就送到典当行了啊，他们现在才把钱打进来吗？”张九疑惑地问。
“你怎么都没告诉我的！”
成是菲小声抱怨着，觉得自己有点惭愧。
张九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好说的，几百万而已。你简直不知道我到底多有钱，说出来吓死你！”
张九一脸坏笑地看着不好意思的成是菲。
“女人，你不是心思活络了吧。你要报恩吗？我只接受肉偿。”
“你去死吧！！”
成是菲一拳打到张九的下巴上，福特车在路上扭了一个S型。
淮南路的有间古董店内，贺羽已经在这里坐了几个小时了。
因为担心，贺羽找不到成是菲，就一直等在古董店里。
周望跟他大眼瞪小眼，两个人都很沉默。
直到外面停下熟悉的车时，周望才对贺羽说：“你可以安心离开了。”
贺羽看着从车上下来，还在路上打闹中的成是菲和张九，有一瞬间的心酸。
在就周望觉得他应该会放弃的时候，却听见贺羽笃定地说：“不，我还没有报恩成功，我是不会离开的。”
贺羽走到门口，正迎上回家的两人。
张九斜着眼神瞄着贺羽，心里嘀嘀咕咕。
贺羽对成是菲说：“阿菲，我在沪上找了一份工作，你需要我的时候，随时找我。”
张九刚要发作，贺羽立刻对张九挑衅道：“你不要以为我走了你就有机会，我一直都在。”
贺羽说完，高傲地推开门离去了。
成是菲拿着贺羽递过来的名片，一看。
【沪上动物园，进门左拐第七个笼子，白鹤】
成是菲望着咖啡店心想，‘啊，要是冰淇淋就好了……’
张九趁其不备，偷偷坐到成是菲背后的卡座中，既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又不会被发现。
成是菲被贺羽深情温柔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打了个岔问道：“五百年前，我们是怎么相遇，我又怎么救的你呢？”
贺羽放下手里的咖啡，给成是菲讲起来五百年前的往事——
五百年前，蜀山。
一道道紫青色劫雷从天而落，贺羽飞翔在劫雷之中，生生忍受着十八道劫雷的千年大劫。
贺羽身后的双翅几乎被劈掉了所有羽毛，身上也带着无数伤痕。最后一道劫雷落下，贺羽被这道金色劫雷击中，一声凄凉的鹤鸣响起，贺羽被劈到显出原形。
白鹤滴着鲜血踉跄地飞行在雷云中，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从高空中坠落下来。
蜀山派清溪中。
“你们看，好像是有灵兽渡劫失败了！”
一群蜀山弟子凝望着百里之外闪着劫雷的云层。
“是真的，我看见有东西落下来了！”有弟子叽叽喳喳地叫嚷道。
“能渡天劫的灵兽身上有重宝！不管它渡劫成不成，现在一定身受重伤，我们一定要捉到它！”一名弟子说道。
“大家上啊！”一群蜀山弟子蜂拥向着贺羽坠落的方位寻去。
弟子们赶到的时候，只见地上星星点点的鲜血和白鹤落下的羽毛。
“它一定是躲起来了，我们就在附近找！”
蜀山登天路上。
一个穿着打补丁的仆人服饰，梳着双髻，面容酷似成是菲但只有十五六岁的清丽少女，正背着小竹筐轻松地跳在凡人无法落脚的梅花桩上，向着顶峰前进。
少女得意地对身后的竹筐说，“小白鹤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人绝对想不到你现在就藏在蜀山派里。”
竹筐中的白鹤流着鲜血，听到少女的话一阵安心，它透过竹缝看着少女的面孔，安心地陷入昏睡。
时光如梭，白鹤在少女悉心照料下日渐痊愈。其实它已经可以飞离蜀山去寻找自己已经成仙的父母了，但不知为何白鹤迟迟没有向少女道别。
“小白鹤，你可要快快恢复健康啊！外面还有坏人在找你呢。”
少女一边用粗糙带着伤痕的小手给白鹤上药，一边看着白鹤展翅之间气度非凡的身姿，突然冒出一句。
“长得这般好看，怎么也不变成一个美貌的姑娘和我做伴啊。”
白鹤享受着少女的爱抚，鸣叫了几声，“我是雄鹤啊！”
终于到了分别的那一天，贺羽已经成仙的父母前来接它。
少女还在蜀山派山路中做着清扫落叶的工作，三只白鹤鸣叫着从空中飞过。
少女抬头向天空望去，拄着扫把哈哈一笑，潇洒挥手道：“原来你已经会飞了，快和父母回家吧！有空回来看看我啊！”
贺羽在天空中看着少女，想着忙完之后不久就会回来见她。
到时候……到时候一定恢复人型变成一个清秀的男子，让她看了大吃一惊。
可是天不从人愿。
贺羽的父母带着南极仙翁赐予的灵药帮助贺羽闭关渡过天劫之后的虚弱期。
这一闭关，就是一百年。
等到贺羽出关再去蜀山寻觅的时候，却发现少女早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时间长河之中了，甚至贺羽连她的姓名都不曾得知。
红枫飞舞的群山之中。
清丽的少女站在山路间向着天空挥手作别。
这是五百年前贺羽对成是菲最后的记忆。
咖啡店中，贺羽讲完了和成是菲前世的故事。
卡座后的张九不屑地嗤了一声，心里吐槽着：
伤好了早就可以报恩，明知道她是凡人，非要闭关修炼百年，出来人骨头渣子都没了。
早干什么去了，还不是舍不得南极仙翁的灵药。
张九翻了个白眼。
也就成是菲那种傻子爱听故事罢了。
卡座另一边的成是菲感叹着物是人非的悲剧。
“好可惜啊！竟然就这样错过了！”
贺羽看着成是菲笑着说：“现在终于找到你了。阿菲，让我弥补五百年前的遗憾，请做我的女朋友吧。”
张九脸色紧张，捏着咖啡杯，立刻竖起耳朵听壁角。
成是菲看着贺羽一脸正经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贺羽，如果你是为了报恩，我不能答应做你的女朋友啊。”
“是因为张九吗？”贺羽追问道。
成是菲诧异地抬头：“和他有什么关系？我从没和他交往过的。而且我们现在因为一些事，早就一刀两断了，我没那么轻易原谅他。”
卡座背面的张九听到成是菲的话，突然放下手里的咖啡，一路铁青着脸离开了咖啡店。
回到古董店的张九一个人默默地喝着闷酒，越喝越多，眼神开始迷离。
张九用手指着桌上的地球仪，醉骂道：
“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简直不知道有多少妹子追我！怎么敢的啊，还要和我一刀两断。我还没跟你恩断义绝呢！到时候哭着喊着求我，我也不会回头的！”
周望擦拭着手里的古董，一边叹了口气看着撒酒疯的张九。
“张九，你在吃醋吗？”
“谁吃醋了？”
张九又灌下一杯烈酒，断然否认。
古董店外。
成是菲没有打招呼就来了。
她没有跟随贺羽去共进晚餐，咖啡馆中的话题让成是菲觉得心情沉重，而债务问题也让她无法静下心来思考恋爱，她突然想来看看有没有任务可以接。
成是菲听到周望的话，敲门的手停在大门边上。
周望看着张九的样子，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成是菲？”
张九醉的模糊着双眼，他恍惚中听到自己回答：“我不能喜欢她。”
周望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是上仙，早晚要重回天界的，你们是没有未来的。”
张九沉默着点头。
“我明白。”
成是菲听到张九和周望的对话，她收回了放在门上的手。
成是菲确信这次张九说的每一句话都没受到干扰，也不是口嗨，张九说‘我不能喜欢她’。
成是菲失落地走在沪上繁华的夜色中。
这不是很好吗？
她在心底问自己。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都该知道分寸进退，也知道自己该做的，和不该做的事。
“挺好的。”
成是菲叹了一口气，还是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也许自己是该谈一场恋爱了吧。
贺羽是个挺不错的男人，虽然是因为报恩出现，但贺羽的真诚体贴和温暖，成是菲不是没有过心动的感觉。
如果是贺羽就好了，要不要和贺羽试一试在一起呢？
成是菲看见路边的冰淇淋摊位，想到和张九第一次去游乐园时买的冰淇淋，毅然走了过去。
成是菲告诉自己，向前看。
第二天，沪上第八中学内，陈一鸣在课后追问苏晓。
“苏晓，你为什么不肯做我的女朋友？”
“难道，像那个张九说得一样，因为我不喜欢狐狸？所以你就不喜欢我？”
苏晓一边向校门走去，一边看着陈一鸣严肃说道：“对，就是这样。我喜欢狐狸，你不喜欢狐狸，所以我们不合适谢谢！”
陈一鸣皱着眉头，好像忍受了多大的痛苦一般。
“那好吧，你可以在我不在的时候喜欢狐狸，这总行了吧？”
苏晓翻了个白眼，随手一摸耳朵，两只火红毛绒的耳朵出现在头上。
陈一鸣被突然出现的狐狸耳朵吓了一跳。
“苏晓你怎么书包里还装着这个！我不喜欢快摘下来！”
周围有同学发现了苏晓的狐狸耳纷纷看了过来。
苏晓淡定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件漫展文化衫穿在身上，周围的同学纷纷小声说道：“原来是Coser啊！”
苏晓对陈一鸣正式下达通知。
“以后你靠近我，我就带上狐狸耳朵。”
陈一鸣欲哭无泪，眼巴巴看着苏晓顶着两只毛绒狐耳走出学校。
苏晓甩开了陈一鸣后，径自回了有间古董店，这时任务本闪出金色的光芒，周望翻开任务页。
“是C级的除魔任务。”
“很简单的任务，我去叫成老师。”
苏晓打开手机在群里发微信，得到答复后，苏晓抬头问周望：“张九哥不在群里，要单独叫他吗？”
周望阴郁着脸想了几秒。
“这次别叫他了。”
苏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很听话地没有叫张九。
三个人来到了约定的地点，就看到了忧心忡忡的父母已经站在小区门口接他们了。
一见到面，那人就急急开口：“我女儿的男朋友去世以后，她就躲在房间里不出门了，每天关着窗帘自说自话，眼看身体和精神越来越不好了，他们是很相爱，但是这样下去，女儿也要没了……”
成是菲看了周望一眼，上来和忧心的母亲说道：“您放心，我来劝劝她。”
老夫妻点着头，母亲来到女儿的卧室敲了敲门。
“慧慧，你开一下门，我请了心理咨询师和你谈一谈。”
“不要再找医生来了！我没有病，我现在过得很好，别来打扰我们！”房间内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声。
“直接开门。”周望对母亲说道。
母亲用钥匙打开了卧室门，成是菲率先走进了房间。
“我说过不要进来！阿明怕生人！”
昏暗的房间拉着黑色的窗帘，慧慧手捧着一个梳妆镜，没好气地对身后喊道。
成是菲一进门，闻到淡淡不明显的妖气，她眼尖的看到梳妆镜中，一个妖怪躲在镜中，看到生人进来，立刻消失在镜面中。
“阿明、阿明！”
慧慧着急了，拍着镜面呼唤着男友。
周望上前一步，平静地告诉慧慧，“你男朋友已经不是人了，有初步妖变的可能，你放开他吧。”
慧慧一听就急了。
“不！不！我不要阿明离开！他说了要和我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他走了肯定会忘了我们的誓言！”
周望继续说道：“哪怕留住他，人妖殊途，你们也无法相守。”
“我愿意，我和阿明可以这样过一辈子！咳咳！”
慧慧强硬地说着，但是虚弱的身体让她说了几句之后，就面色苍白地大口呼吸着，手边的镜子掉落在地上。
成是菲见慧慧不听劝，她走上前拾起梳妆镜，轻轻呼唤着，“阿明，你出来，我有事和你谈。”
新生的妖物阿明出现在镜中。
一阵阴冷的气息笼罩在卧室中，慧慧情不自禁地打起冷战。
成是菲指着慧慧苍白虚弱的模样对阿明说。
“阿明你是真的爱慧慧吗？”
阿明点了点头。
“我刚才听慧慧的妈妈讲过你们的故事，你是为了保护慧慧才被酒驾的司机撞到的，对吧？”
“是的……”
阿明终于说话了。
他的呼吸间带来一阵妖风，慧慧触碰到这股妖风抖得更厉害了。
阿明见状，赶紧闭紧了嘴巴，用手势示意众人他不能再开口说话。
“你这样爱慧慧，为了保护她宁愿牺牲自己的生命，为了和她在一起宁愿堕落成妖魔。我也为你们的爱情感动。”
成是菲看着慧慧和阿明，真诚地说道。
这是阿明死后，慧慧和阿明第一次听到有人赞同他们，两个人惊喜地对视了一眼。
苏晓听到成是菲的话，不解地看着她，周望则是轻轻拉住苏晓的胳膊，让她不要打扰成是菲。
果然，成是菲接着说道：“阿明，你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救下来慧慧，你救她的那一刻，是希望她接下来的人生幸福快乐的好好活下去，还是这样被妖气侵蚀天天对着镜子日渐憔悴？！”
阿明顿时语塞了，他惨白的脸上充斥着痛苦。
“这跟你没关系！你出去”
慧慧大声怒斥着成是菲。
成是菲充耳不闻，对着眼前愤怒的慧慧问道：“你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你只想到自己的爱情，可想过你的父母怎么办？”
慧慧的面色一顿，半晌之后颓然瘫坐在沙发上不言语了。
阿明对着成是菲和周望点了点头。
意思是他愿意放弃了。
周望见成是菲已经劝软了这对情侣，赶紧对苏晓使了一个眼色。
苏晓立刻过去坐在慧慧身边，对她继续劝道。
“阿明哥哥救你的时候没有后悔过，你可不要让他白白牺牲啊。阿明是好人，现在还没彻底妖化作恶，送到灵界修行也许二十年后有小成，还能和你赶得上再次相遇，看似断掉的红线也未必不能破镜重圆。”
周望听到这句话，恍然一顿，默然无语地抬起自己的右手腕看了一眼，这里曾经也系着一份属于自己的红线，但是——
慧慧迟疑了，她抬起头满怀希望地看着三人问道：“我和阿明真的还有机会再相见吗？”
周望目光闪烁，说道：“你们还会再见的。”
慧慧听完周望的话，呜呜地大声哭泣起来。
虽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阿明欣慰地看着慧慧终于走出了心劫。
他感激地对众人鞠了个躬。
“你已经开启了修行，不要走邪路，我送你去灵界吧。”
周望翻开任务本，阿明的身影一晃，消失在金色的任务页中。
整个卧室的妖气终于消散了，成是菲打开了窗帘，让金色落日的余晖撒进房间。
慧慧的父母冲进卧室，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成是菲离开的时候，知道他们已经完全走出了阴影，以后的人生就是各自精彩了。
一行人回了古董店。
张九正默不作声看着偶像剧，见他们回来，别扭的故意不去问他们做任务的情况。
其实心里非常在意，竖着耳朵在听。
他听见成是菲有些迟疑地问周望。
“他们，真的还会在一起吗？”
周望阴郁着脸摇了摇头说道。
“我只是骗得她同意让阿明离开。至于他们是否有缘分再见，我想是不会了，阿明踏上修炼之路，前途唯有成仙一个目标，再见也是仙凡有别。”
“仙凡有别……”
成是菲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不言语了。
周望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难得话多了起来。
“灵界是妖精修行的地方，想成仙必须经过里面的登天路。在外被天劫击落死亡的妖精会回到灵界，投入灵台重新塑造精魂和肉身，这里也遵循自然法则，重生的妖精要喝过茶娘汤忘记前尘往事。而仙人看似超凡脱俗，不老不死，但再也不会重过灵台，有些事就想忘也忘不掉。所以仙人大多断情绝爱、隐居在深山云端，不想沾染因果。”
成是菲怔怔了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犹豫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问周望。
“所以贺羽忘不掉我，我却忘记了贺羽。他寻觅了五百年，只为了和我相遇报恩，再过五百年我还是会忘了他，任何人都是这样的，没有意外吗？那相遇的意义是为了什么？遗憾吗？”
张九听到贺羽二字，又开始不痛快，他眼神没从电视上挪开，闲闲地来了句。
“那你可以不和他在一起，不就没有遗憾了吗？”
成是菲对张九的冷嘲热潮置若罔闻，她像是对着空气说话。
“可是，我很在意他啊……”
张九一愣，完全呆住了，他没想到成是菲竟然亲口承认喜欢贺羽。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莫名酸痛，这种感觉几千年来都没有过。
张九口不择言地说道，“你才见过他几面？你的喜欢未免太迅速了吧！”
张九说完，直接摔门离去。
成是菲看着张九生气离开的身影，脑海中突然浮现7岁那年在北邙山第一次遇到张九的样子，还有贺新朗被妖怪吞噬的时候，张九当时说‘是也不是，他早晚都会回来。’
原来是这样。
20年对于自己，真的很漫长，对贺羽这样的妖精也只是一小段时间。对张九这样的神仙，可能他在天界饮下一杯茶的时间，自己就已经垂垂老矣。
成是菲低下头，掩盖自己的神情。
突然，她想起和贺羽的约会，跟苏晓打了声招呼，也离开了古董店。
一旁的苏晓完全看不清状况，一头雾水的样子。
周望默默走过去，轻轻抚弄着苏晓的狐耳，小声说道：“你不用担忧，他们自己会想清楚的，我所希望的，就是陪伴你幸福的长大。”
成是菲赶到了和贺羽所约定的地方，两人走在江边散步。
贺羽非凡的容貌和出众的气质引得四周的人群不停地偷偷看他。
成是菲站在江边的护栏上，想了很久，最后还是看着贺羽说道：“我不喜欢你，不能做你的女朋友，抱歉。”
今天的任务让她明白，对凡人这样短暂的生命来说，结束就是结束了，连妖精在灵台重塑之后也会物是人非，怪不得唯有升仙一途才能解脱，但即使强大如张九，再次重逢的时候也是你还是我，而我已不再是我。
贺羽沉默了一秒，叹着气说：“其实我早就察觉到了，你喜欢的人是张九。”
成是菲神情一惊，下意识否认，“不，你错了，我没有喜欢他。我只是……希望找到一个凡人，和他白头到老，仅此而已。”
“我明白了……”
贺羽的心情看起来很低落。
成是菲看着眼前失意的大男孩，安慰着说：“其实，你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我，即使我们拥有同一个精魂。你认识的那个人已经死在五百年前了。”
贺羽看着滔滔江水，没有说话。
成是菲继续说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喜欢就应该去努力在一起。五百年前你没有抓住和她在一起的机会，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愿你以后，喜欢的都拥有，得不到的都释怀。”
贺羽沉默着离开了江边。
贺羽抬头望着云端，犹如五百年前的那一天，他隔着云端望着满山红叶下站在小径上对自己微笑挥别的少女。
一切都过去了。
成是菲望着贺羽的背影突然想。
如果我这一世死了，下一世能认出张九吗？
张九千秋万载的人生中，还会记得短短相逢过的自己吗？
张九说得没错。
不在一起，就不会遗憾了。
两条平行线的人，也许只能交集几年，还是相忘于江湖吧。
成是菲突然想开了，她开心的伸手拥抱蓝天，哈哈大笑。
苏晓看着群消息，大喊了一声。
“天啊！！成老师退群了！！！”
“什么？！”周望诧异地问道。
张九还在一边颓废地喝酒，他醉醺醺地说：“她早就和贺羽在一起了，不需要我们了，让她退！”
苏晓着急地发着微信，一边对众人说：“贺羽说，成老师刚才把他拒绝了。”
张九手里端着酒杯，愣住了。
苏晓继续说道：“给成老师打电话不接，她不会有事吧？”
一边沉默了半天的周望突然说道：“难道阿菲还不起巨额债务，要自杀吗？”
张九听到周望的话，立刻丢开酒杯，疯了一样开着周望的老福特奔了出去。
“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找？”苏晓有些担心地问周望。
周望高深莫测的摇头，“我故意这样说的，阿菲是不会自杀的，这个事还得他们自己解决。”
苏晓似懂非懂。
成是菲静静地坐在父母墓前，思绪万千。
张九满头大汗赶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动用了各种关系，才查到成是菲来了这里。
本来路上想了各式各样的场景和说辞，但看到成是菲无恙，张九神情轻松，轻呼了一口气。
再多的话都没了。
他来到成是菲父母的墓前，给墓碑献上一束花。
“阿菲，对不起。”张九扭捏地开口说道：“我当时不想让陈一鸣得意，一时口嗨，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成是菲轻轻答道。
尽管对张九跑来找自己有些意外，但也没有问。
“你没有想自杀吧？”张九忐忑地说着。
“咦？我只是来父母墓前说说话，你以为我是要自杀吗？”
成是菲诧异地看着张九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醒悟到原来张九真以为自己要去寻死，这才慌慌张张找来又认错。
“怎么可能！我这么坚强的人！！你到底在想什么？！”
成是菲哭笑不得，一拳头锤在张九的肩膀上！
张九傻笑着：“嘿嘿，那就好，这才是我认识的阿菲。你很强，比任何人都强！”
张九开着老福特车载着成是菲回家。
解开了心结，成是菲发现张九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而已，俩人又重新变得有说有笑。
滴滴——成是菲收到一条短信。
“咦？欠的债务显示还清了？”
成是菲看着张九握着福特车的方向盘正在哼小调，终于发现不对劲。
“张九，你的法拉利呢？”
“去陈家堡村之前就送到典当行了啊，他们现在才把钱打进来吗？”张九疑惑地问。
“你怎么都没告诉我的！”
成是菲小声抱怨着，觉得自己有点惭愧。
张九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好说的，几百万而已。你简直不知道我到底多有钱，说出来吓死你！”
张九一脸坏笑地看着不好意思的成是菲。
“女人，你不是心思活络了吧。你要报恩吗？我只接受肉偿。”
“你去死吧！！”
成是菲一拳打到张九的下巴上，福特车在路上扭了一个S型。
淮南路的有间古董店内，贺羽已经在这里坐了几个小时了。
因为担心，贺羽找不到成是菲，就一直等在古董店里。
周望跟他大眼瞪小眼，两个人都很沉默。
直到外面停下熟悉的车时，周望才对贺羽说：“你可以安心离开了。”
贺羽看着从车上下来，还在路上打闹中的成是菲和张九，有一瞬间的心酸。
在就周望觉得他应该会放弃的时候，却听见贺羽笃定地说：“不，我还没有报恩成功，我是不会离开的。”
贺羽走到门口，正迎上回家的两人。
张九斜着眼神瞄着贺羽，心里嘀嘀咕咕。
贺羽对成是菲说：“阿菲，我在沪上找了一份工作，你需要我的时候，随时找我。”
张九刚要发作，贺羽立刻对张九挑衅道：“你不要以为我走了你就有机会，我一直都在。”
贺羽说完，高傲地推开门离去了。
成是菲拿着贺羽递过来的名片，一看。
【沪上动物园，进门左拐第七个笼子，白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