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桐下班后，走到菜摊前。捆着围裙的女人正在收摊了。摊上还剩下几绑青菜和瘦猪肉，阿桐买过肉和酸菜。街旁店铺的卷门大多拉了下来，挡住带灰的天光。每一棵榕树根的土里都插着几柱香，在细细地燃着火和烟。地上多出与香柱不相称的灰烬，那是烧毁的纸钱。有一年的鬼节，阿爷生病。阿婆神神叨叨，认为跟鬼有关。阿桐啊，她说，这个时候，那些一个人的野鬼，就飘在在榕树阴里和水边，因为没有人惦记啊，就撒气惹事。阿桐啊，你和我去榕树底烧点香，保佑你爷。我不敢去水边，万一被水鬼拉去。那年，她搀着驼了个半腰的阿婆，很慢很慢地走。阿婆，阿婆，阿桐心里唤着，加快脚步走向家去。阿爷估计给阿婆烧过香了。
还没进门，阿桐就闻见了鸡汤的香味。从小到现在，阿桐还没有杀过鸡，一直以来都是阿爷杀的。鸡汤也是阿爷的拿手菜。今年阿爷八十二岁了，仍然杀鸡煮鸡给阿桐吃。想到这里，阿桐眼睛有些热。阿桐，你回了。洗个手，拜一下你阿婆和观音，就来吃饭了。好诶。阿桐应着。阿婆死的时候，八十岁，头发几乎还是一头芝麻黑。你在那边腰还会疼吗，今天过年新年好，阿爷煮了鸡汤，等下一起吃。我们在这边都好。观音是阿婆为阿桐求来供着的。小时候阿桐隔三差五的生病，身体弱得很。阿婆就去庙里求了个专属阿桐的观音。阿桐，这观音就保佑你一个，你晓得吗，这观音，你以后都要好好拜她。阿婆说。
晚黄的吊灯照着阿桐和阿爷，还有给阿婆盛的那碗鸡汤。浮着一层油黄的汤里除了阿婆爱吃的鸡头和鸡脖外，还有香菇，红枣，枸杞，人参，党参各一点。好吃，阿桐在饭菜喝了两碗，饭后又喝了一碗。阿桐吃撑了，和阿爷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晚饭时间后，烟花爆竹声便开始多了起来，远的，近的，此起彼伏。偶尔很长时间没有爆炸声，反而静得有些空寂。阿爷说，你又大了一岁，阿爷又老了一岁咯。阿桐笑出声，来回应阿爷。阿桐不是很想和阿爷看春晚，一盏吊灯下，一老一少，总显得凄凉。主持人硬生生的煽情，如同重拳出击，打在阿桐软如绵花的心上。但阿桐和阿爷都在努力说些漂亮话。咦，这个杂技真厉害。喔哟，这个明星帅。哈哈哈哈。堵在喉咙的艰涩也就在笑语里消失了。阿爷想要吃花生，伸手去拿时，手却抽筋了，绷直的筋在颤颤地动。像不像鸡爪。阿爷笑。像。阿桐也笑。不到十点，阿爷说去睡了。去吧，去睡吧。阿桐把电视关了。这几年，都是阿桐一个人守夜到新年了。今年想来也是这样。
阿桐已经备好了烟花。除夕夜的十二点时，会在屋外的空地点燃。自阿桐记事以来，家里似乎没有放过爆竹。阿爷说，因为阿桐喜欢烟花呀。这几年来，放烟花的只有阿桐一人，看烟花的也只剩阿桐一人。
还有一个多小时。阿桐捻亮房间里的台灯。打开一本未读完的小说看了起来。手机传来一则消息。橘子祝她新年快乐。新年快乐，阿桐回。我们想见你，橘子发来。我们，她和九旻？有什么事吗？有点事。那你们来我家吧。
九旻骑着电驴载着橘子来了。
“阿桐，新年好。”
“新年好。九旻。”她没有直视他。
“你家附近好黑呀。”橘子感叹。
“确实挺黑的。你们……”
“我们过几天要走了。”
阿桐不解地望向九旻。
“我准备去外地工作了。这里，呆的太久了点。”
“过年后，我妈让我去北京集训。”
夜里的山，如同洞穴里的潭，一层一层的黑在往下陷。幼嫩的鸢尾花苗在细细地生长。她没有跟他说，他也没有注意。
“那祝你们顺利。”
十二点了，阿桐像往年一样点燃了烟花。烟花，在暗黑里爆开，嗞嗞地，四射的光，流泄而下，掉落在林上，水上，阿桐的上空。林鸟惊起，白白的羽翅，一闪即灭。爆炸的声音在山间里回荡，慢慢地低沉下来，如同传说中老年人将死时能听见的山音。
只是这一次，多了两个人站在她身边。
还没进门，阿桐就闻见了鸡汤的香味。从小到现在，阿桐还没有杀过鸡，一直以来都是阿爷杀的。鸡汤也是阿爷的拿手菜。今年阿爷八十二岁了，仍然杀鸡煮鸡给阿桐吃。想到这里，阿桐眼睛有些热。阿桐，你回了。洗个手，拜一下你阿婆和观音，就来吃饭了。好诶。阿桐应着。阿婆死的时候，八十岁，头发几乎还是一头芝麻黑。你在那边腰还会疼吗，今天过年新年好，阿爷煮了鸡汤，等下一起吃。我们在这边都好。观音是阿婆为阿桐求来供着的。小时候阿桐隔三差五的生病，身体弱得很。阿婆就去庙里求了个专属阿桐的观音。阿桐，这观音就保佑你一个，你晓得吗，这观音，你以后都要好好拜她。阿婆说。
晚黄的吊灯照着阿桐和阿爷，还有给阿婆盛的那碗鸡汤。浮着一层油黄的汤里除了阿婆爱吃的鸡头和鸡脖外，还有香菇，红枣，枸杞，人参，党参各一点。好吃，阿桐在饭菜喝了两碗，饭后又喝了一碗。阿桐吃撑了，和阿爷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晚饭时间后，烟花爆竹声便开始多了起来，远的，近的，此起彼伏。偶尔很长时间没有爆炸声，反而静得有些空寂。阿爷说，你又大了一岁，阿爷又老了一岁咯。阿桐笑出声，来回应阿爷。阿桐不是很想和阿爷看春晚，一盏吊灯下，一老一少，总显得凄凉。主持人硬生生的煽情，如同重拳出击，打在阿桐软如绵花的心上。但阿桐和阿爷都在努力说些漂亮话。咦，这个杂技真厉害。喔哟，这个明星帅。哈哈哈哈。堵在喉咙的艰涩也就在笑语里消失了。阿爷想要吃花生，伸手去拿时，手却抽筋了，绷直的筋在颤颤地动。像不像鸡爪。阿爷笑。像。阿桐也笑。不到十点，阿爷说去睡了。去吧，去睡吧。阿桐把电视关了。这几年，都是阿桐一个人守夜到新年了。今年想来也是这样。
阿桐已经备好了烟花。除夕夜的十二点时，会在屋外的空地点燃。自阿桐记事以来，家里似乎没有放过爆竹。阿爷说，因为阿桐喜欢烟花呀。这几年来，放烟花的只有阿桐一人，看烟花的也只剩阿桐一人。
还有一个多小时。阿桐捻亮房间里的台灯。打开一本未读完的小说看了起来。手机传来一则消息。橘子祝她新年快乐。新年快乐，阿桐回。我们想见你，橘子发来。我们，她和九旻？有什么事吗？有点事。那你们来我家吧。
九旻骑着电驴载着橘子来了。
“阿桐，新年好。”
“新年好。九旻。”她没有直视他。
“你家附近好黑呀。”橘子感叹。
“确实挺黑的。你们……”
“我们过几天要走了。”
阿桐不解地望向九旻。
“我准备去外地工作了。这里，呆的太久了点。”
“过年后，我妈让我去北京集训。”
夜里的山，如同洞穴里的潭，一层一层的黑在往下陷。幼嫩的鸢尾花苗在细细地生长。她没有跟他说，他也没有注意。
“那祝你们顺利。”
十二点了，阿桐像往年一样点燃了烟花。烟花，在暗黑里爆开，嗞嗞地，四射的光，流泄而下，掉落在林上，水上，阿桐的上空。林鸟惊起，白白的羽翅，一闪即灭。爆炸的声音在山间里回荡，慢慢地低沉下来，如同传说中老年人将死时能听见的山音。
只是这一次，多了两个人站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