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您瞧这都日上三竿了。”

    “朝政殿的大臣们,还在那候着呢。”小春子挨在袁公公身旁,细声说道。

    外头太阳正毒,小春子顶着一头冷汗,背也湿了半扇。

    “你懂什么!”袁春喜打了个哈欠,拍了小春子的脑袋,“春宵苦短。”

    “可这都小半月了......”小春子弯着腰,道:“外头的大臣们都已经有了怨言,奴怕,”

    不止是这个,坤宁宫那位急得火烧房梁了。

    虽然已经被下了凤印,可还是皇后娘娘,吩咐的事他一个下人不得不办。

    皇上不急太监急。

    “做奴才的担心主子,你这还想不想活命了?”袁春喜敲打道。

    “袁春喜!”

    皇帝一声高喝从未央宫里传来。

    “奴才在。”

    袁春喜的声不大也不小,即使隔着一道门,听着清是一回事,声也不刺耳。

    “伺候跟前。”

    “封,云楚江氏女江乔,为昭仪。”皇帝不痛不痒地说道。

    不过是一纸虚名而已,却能讨人欢心。

    江乔没有起身谢恩,殿内只有皇帝的声音,就好像从未有人来过。

    皇帝似乎很不满意江乔,却又对她那副模样喜欢得紧。

    江乔喜欢吃的,喜欢用的,就连喜欢看的书也与轻卿一样。

    这些事原本他以为已经没有人会知道了。

    江乔的这些小脾性,皇帝转眼就能忘得一干二净。

    江柔看着皇帝这副样子,跟在袁公公后头,塞了一袋银子,道:“求公公指点。”

    “妾身知道姐姐定是受了您的提点。”

    “哎哟,江姑娘,您说什么呢。”袁春喜笑着推脱道。

    手里的动作可是一个也不含糊,打掉江柔的手,连钱袋子掉在地上也不去捡。

    未央宫可住着昭仪娘娘,袁春喜犯不着再扶一个起来。

    况且江乔是个知恩的明白人,可比江柔放心多了。

    “您还是多放点心思在陛下身上吧。”

    江柔眼看着袁公公越走越远,眼里噙着泪,正蹲下身子脚边的荷包被一双陌生的手捡了起来。

    “娘娘,这种事怎么劳您来做呢。”小春子捡起地上的荷包,又擦了擦道。

    “娘娘......”江柔瑟缩了一下,道:“做娘娘的人是我姐姐,不是我。”

    “姐姐就别谦虚了,您长得这身标致,来日得宠也是命中注定的事。”小春子笑道。

    “公公您是?”江柔小心翼翼地问道。

    “奴家就是陛下身边的一位公公,都一样。”小春子眼神闪躲了一阵子,捏着荷包又上了几分劲。

    “那公公,求您指点指点我。”江柔将那荷包掖到他那头,又行了个礼。

    “哎哟,姐姐说的哪里的话。”小春子打着趣道。

    “左右不过是......”

    “哎哟,您瞧瞧,咱家说漏了嘴。”小春子装模做样地扇了自己两个巴掌。

    “多谢公公,多谢公公。”江柔连声道谢,又将身上的银子悉数给了小春子道,“那还劳烦公公您帮我筹谋筹谋。”

    穷乡僻壤来的,就是好骗。

    几十两银子,就给自己买了条死路。

    小春子拿了钱,路上不敢耽误直往坤宁宫的方向去了。

    上京城的秋,总是来得快一些,夜也爬得更快些。

    皇帝将旧日东宫的样式都搬进了园子里,皇宫不像皇宫,东宫不像东宫。

    江柔欣喜地看着桌上形制朴素的云水天留仙裙。

    小春子说,只要穿上陛下喜爱的颜色。自己就能得宠。

    可是皇帝真的会喜欢这身衣裳吗?

    素得像太牢宴上秦王爷侍妾穿的。

    想想自己第一次得宠的时候,不就是江乔送的一块破红绸布做成的衣裳吗?

    只是这身云水天留仙裙,看着样式有些旧了,布料虽说是上好的,但也是过了气的。

    江柔满心满意地抱着这身衣裳,已经顾不得旁的。

    江乔看着她身上穿着一水的蓝色,说不出来的奇怪。

    “你这身衣服,有些旧了。”江乔出声道。

    “姐姐管我作甚,还不赶紧当好昭仪娘娘,陛下可要过来了。”江柔话里话外都一股子酸气。

    “要不是你,我也不必担此虚名。”江乔冷冷道。

    江柔一听,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自己成了江乔的垫脚石,她还有脸说这些。

    “姐姐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皇上驾到!”

    袁公公的声音打断了姐妹二人的争吵。

    江乔出来相迎,江柔躲在珠翠的帘子后,浅浅行了个礼。

    “起身。”

    皇帝先是瞧了一眼江乔,握着她的手,抬眼瞥见了珠翠后的云水天,一下慌了神。

    赶忙撒开江乔的手,几乎是冲上前去。

    袁公公看着一角的云水天留仙裙,心里还犯嘀咕,赶忙将江乔拉到身后去。

    云水天留仙裙,好像是谢知盈的遗物。

    那样式虽然不是最时兴的,料子也不是宫里出去的。

    但却是谢知盈和太子元宵灯节上偷偷溜出去买的。

    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

    自道天子登门客,芙蓉帐暖夜生香。

    【轻卿,朕知道错了。】

    皇帝看着帘子后迷蒙的影子,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大。

    “轻卿,你原谅朕了!”

    皇帝的语气带着欣喜,一把扑了上去,抱住了那个人。

    “皇上。”江柔的声音像是一根利刺,扎进了皇帝的美梦中。

    皇帝脸上的神色谁都没看清,江柔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飞上枝头变凤凰,只要比姐姐好,再不济也是个昭仪。

    那爹娘脸上就有光了。

    “脱掉。”皇帝擒住她的肩膀,恶狠狠地说道。

    “脱掉!”

    江柔吓得不清,楞了一阵,赶忙褪去身上的衣物。

    皇帝等不急了,像是见不得好东西被糟践了一般,自个儿动手去撕江柔身上的衣服。

    嗞拉——

    衣服破了。

    落到地上的云水天留仙裙,成了一身破烂衣服。

    皇帝一把拽起江柔的头发,从台阶上扔了下去,像是听不见她的哀嚎。

    江乔不明所以地看着江柔被扔了出来,伴着骨折的声响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江乔跪在地上,低着头。

    “杀!都给朕杀!凡是伺候过未央宫的全部拖下去!”

    “连同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皇帝指着袁春喜,颤抖着声怒道。

    “陛下,奴冤枉啊,奴也不知道云水天会出现在此。”

    袁春喜头一次脸上有了慌张的神色,这次皇帝可不是说笑的。

    皇帝抱着地上的破烂衣服,瘫坐在地,腥红的眼角留下了一滴泪。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侍卫们将宫女一个一个拖下去,又或是直接在殿上便抹了脖子。

    江柔这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大祸,匍匐地躲在江乔身边,拉着她的衣角。

    “姐姐,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陛下,求您让江乔死个明白。”

    袁春喜看着江乔,现下只能把活命的希望寄托到她身上了。

    “你不配知道。”

    皇帝抚摸着那身衣服,江乔也能猜了个大概。

    耳边的宫女一个接一个丧命,也有不死心的逃到门前便被射杀。

    “陛下,江乔初来宫中数月,不知宫中的礼数,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

    江乔说得头皮发麻,话是接不下去了。

    “是啊,是啊,陛下,昭仪娘娘将来数月,定是,定是有人陷害。”

    袁春喜帮着打圆场,又添了一句,道:“陛下,这身衣服是您放在尚衣局里修养的,奴可真真动不了啊。”

    “莫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皇帝听不进去一句,怀里抱着那身衣服,目光呆滞地看着未央宫内血流成河。

    殿内最后一个宫女死了。

    下一个,便是江柔了。

    披发覆面,双腿也动弹不得。

    江柔抱着江乔,一脸惶恐地看着步步紧逼的侍卫。

    死便死了吧,省得留祸。

    就算死到临头,江乔也不会把谢轻卿供出去。

    “姐姐,姐姐,”江柔一个劲地拉着江乔,嘴里语无伦次。

    “轻卿......”皇帝微不可闻地呢喃了一句。

    “陛下!陛下!妾见过,妾见过轻卿。”江柔胡言乱语道。

    江乔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道:“陛下给我们一个痛快,难不成你还想五马分尸不成。”

    皇帝回了神智,步履匆忙,三两个跨步便到了她们跟前,道:“慢着。”

    “你,见过?”

    “妾身见过,在云楚的太牢宴上,秦王爷的侍妾,好像名唤轻卿。”

    皇帝像是失心疯一般,仰天长笑了起来,连忙将受惊的江柔拥尽怀里。

    声音极尽温柔道:“江柔啊,你,跟朕说说。”

    “说得好,朕也让你当昭仪。”

    江柔摇摇头,道:“妾身只见过一面......”

    皇帝即刻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幅画卷,道:“你看这个人,是不是你见的那个人。”

    皇帝极尽小心地打开那幅卷轴,上面的女子站在玉兰花树下,回眸一笑,好似那玉兰仙子下凡。

    江柔点点头,皇帝似乎很满意她这个答案,又轻扶着她的背道:“再多说一些,朕想听。”

    “陛下,我姐姐与她交好,她以前也是亲王府的侍妾。”江柔将水全泼到江乔身上,道。

    “江乔?”皇帝看着江乔,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道,“快跟朕说说。”

    若是忽略周遭地血腥气,江乔几欲被这个男人骗了。

    江乔摇摇头,一把撞向未央宫的柱子上,却被侍卫拦了下来。

    皇帝抱着江柔,漫不经心地按着她那双受伤的腿,引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你不说,朕先一根一根地砍了她的手指,然后就是手,脚,眼珠子挖出来。”

    “死了不要紧,你爹,你娘,朕都帮你从云楚请过来......”

    “享福。”

    “畜生!”江乔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若是咬牙自尽,也没关系。”

    “朕明日便让人割了她的舌头,连同云楚江家的舌头,有多少根,朕便收多少。”

    皇帝抓着江乔的头,强迫她抬起看着画中的人,道:“云楚那位,是不是。”

    “看得不真切,不敢妄言。”

    “你不说,朕也能猜出来。”

    “她是不是喜欢吃梅花糕,好吃甜食,胃口不好。”

    “身长六尺二寸......”

    皇帝精细到每一寸,每一分,江乔听着越发毛骨悚然。

    越发高亢尖锐的声音,像一道道催命的咒。

    “来人,即刻准备!”

    “朕要亲下云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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