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院的谢娘子连召两晚,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气。

    谢轻卿只想拿着侍寝的牌子呼在说这话的人脸上。

    这福气,不要也罢。

    “嬷嬷。”

    谢轻卿这次可提不起一点力气,像条咸鱼一样,睁着一双失去光彩的眼珠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疼啊。

    “诶,娘子,您可别说话了。”嬷嬷端了盆热水,跨进门来,说道。

    “娘子,我又给您垫了一床被子,不够软的话,我再去铺一床。”

    那秦王好像是采阴补阳的妖怪,谢娘子一早被抬回来,人憔悴得不成样子。

    “嬷嬷,”谢轻卿的声音弱不可闻,用尽了所有力气,说道,“快去庙里求求菩萨,让秦王赶紧放了我吧。”

    别再霍霍她了。

    “娘子,起来喝点吧。”嬷嬷无奈地说道。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次秦王正气头上,也没赏赐些别的东西。

    陈管事让厨房熬了碗燕窝,偷偷让她带进来。

    “嬷嬷,燕窝不是没了吗?”谢轻卿尝了一口,疑惑道。

    “还剩一些碎渣子。”嬷嬷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嬷嬷,我想吃麻辣兔头。”谢轻卿的咂咂嘴巴,说道。

    “要等您身体养好了才行。”嬷嬷劝道。

    谢轻卿没啥别的喜好,就好一口又麻又辣的东西。

    偏偏谢轻卿作为王府的侍妾,一吃这些东西就会闹肚子。

    来来回回闹了几次肚子,被萧疏楼察觉到了,即刻禁了她这条麻辣兔头贩卖线。

    把谢轻卿委屈的躲在屋里哭了两天,手上的兔头吃着都不香了。

    其实比起麻辣兔头,谢轻卿更喜欢麻辣兔腿,只不过带不进王府来。

    “放开我!”

    远远地传来一阵吵闹的争执声,谢轻卿好奇地问了一句,道:“外面怎么了?”

    “娘子忘了,昨日陈姨娘冲撞了您,王爷罚了她磕头。”嬷嬷说道。

    陈姨娘性子高傲不肯磕,陈管事特地安排了几个下人,每日押着她磕头。

    骗人精!

    萧疏楼在谢轻卿心里又多了一条称号。

    谢轻卿昨夜难得拉下脸面来求他免了陈姨娘每日罚跪,萧疏楼抓着她有事相求,非要逼谢轻卿亲他一口,才肯将陈姨娘的事一笔勾销。

    谢轻卿又在床上躺了一日,拿出昨日没看完的话本,翻了几页,累了便倒头就睡。

    原本萧疏楼确实答应她了,奈何陈管事问的不是时候。

    陈姨娘的事就变成一天磕上三百个头,后面的日子就一笔勾销。

    一早京城来的公公便在云楚落了脚,还不等萧疏楼与谢轻卿温存一会,便说要来王府宣旨。

    这样措手不及的还是头一次。

    陈管事请了几个美人拖着那老东西,把人伺候尽兴才肯旁敲侧击地说上几句。

    说是秦王安邦有功,赏赐了好些东西在路上,但是皇帝又要选秀了,云楚这次必须送上适龄的秀女。

    “李御你怎么看。”萧疏楼抿了一口茶汤,淡淡道。

    “皇帝这是疯了。”李御咬牙切齿地说道。

    一年一年的选秀,劳民伤财,扰得人心惶惶,有女儿的百姓家都不敢将女儿献出去。

    “王爷,那公公也不是说没有法子。”陈管事支支吾吾道。

    魏公公说了,只要找到和画像上的女子有几分相似的人,云楚便可五年不选秀女。

    以一人换云楚五年的女儿家们的安生日子,听起来怎么都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荒唐。”李御嗤笑一声,打开手中的画卷。

    画像上的女子倾城出挑,蔓立远视,似乎下一刻便羽化登仙般出尘不染。

    皇帝见过那么些女子,眼光自然是不差。

    “这不是......”李御顿了顿,又将那画像搁在桌上,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萧疏楼问道。

    陈管事将那幅画像递到萧疏楼跟前,乍一眼看去,却有几分像谢轻卿。

    只是画像上的女子不食人间烟火,见过谢轻卿满嘴糊着红辣油,萧疏楼一眼就否认了。

    “皇帝还是没忘记她。”

    李御原是京中士子,先皇将主家外放三千里。

    李御在京中独木难支,索性辞官回了云楚,萧疏楼见他身有奇才,便招他做幕僚。

    “她?”萧疏楼手上使了些力道,将那画轴捏出了一些褶皱。

    “谢家独女,谢知盈。”李御望着门外的春色,一脸惋惜地说道。

    “谢家?”萧疏楼有些好奇。

    他被父皇“流放”到云楚的时候,还看不清朝中的局势。

    谢家,他也是隐约有闻。

    “谢知盈是先帝时忠义侯谢祁山的女儿,听说皇帝还在太子时便与谢家独女有来往。”

    “当时朝中也是属意谢祁山的女儿贵为太子妃,可后来不知怎的,皇帝选了王家的女儿。”

    这其中的原有李御也不是很清楚。

    “那谢知盈呢?”萧疏楼的声音里有些颤抖。

    李御忙着沉思在故人旧事里,丝毫听不出萧疏楼话里的紧张。

    “谢家一门被抄家,成年男子一律斩首,谢知盈将自己烧死在阁楼里。”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确实是世家女的风范。

    那一定不是谢轻卿了。

    她怕疼怕得要死,磕一下都要在床上躺好几天,怎么有勇气自焚呢。

    所以谢轻卿肯定不是谢知盈。

    皇帝旧情未了,却让天下女子受罪,当真不是一位明君。

    “王爷,此事交予臣来办。”李钰跪在地上说道。

    “臣与谢小姐有过一面之缘,或许可解此局。”

    “嗯。”萧疏楼应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是在云楚的大街上捡到谢轻卿的,与上京城里的谢知盈没有任何关系。

    “轻卿,我一定会选你的。”

    耳边的絮叨似真似幻,已然成了梦魇。

    “轻卿,你一定要等着我。”

    春雷隆隆震耳,吵得谢轻卿从梦中惊醒,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坐了起来。

    谢轻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瞳孔慢慢缩了回去。

    原来是梦啊。

    谢轻卿又躺了回去,可再也睡不着了。

    梦里的事骇人极了,那声音吵得她耳廓疼,乱她心弦。

    男人都是骗人精,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

    谢轻卿翻了个身,抱着厚实的被褥,咬紧了下唇。

    摸起来手感似曾相识,就是没有什么皱褶,还是滚烫的。

    “好摸吗?”

    乌漆抹黑的屋里猛地多了一句突兀的男音。

    谢轻卿以为自己幻听了,手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

    “摸够了吗?”萧疏楼的喑哑着声道。

    谢轻卿摇摇头,她不知道秦王为什么会大半夜出现在她床上。

    “殿下。”谢轻卿鼻尖一酸,贴着萧疏楼泣不成声。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没用,没有办法讨得太子的欢心,谢家就能逃过灭门一劫了。

    “怎么哭起来了。”萧疏楼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趁着夜色朦胧爬上谢轻卿的床,还是谢轻卿自己碰的他。

    这实属冤枉。

    “雷声大。”谢轻卿翻过身去,把脸埋进被褥里,哽咽地说道。

    “不怕,我在。”

    萧疏楼从后拢住她,胸口传来她小声啜泣的颤栗。

    迷迷糊糊间谢轻卿听清了萧疏楼唤着她的名字,如同春风掠水,泛起阵阵涟漪。

    谢轻卿贴着那块炙热的铁板,像是有了靠山一般,都成筛糠的身子不自觉地靠近他。

    滚烫的手掌将她的掌心翻过来,十指相依,将她的手掌撑开,又将她的心填满。

    萧疏楼将她轻轻拥在怀里,炙热起伏的心跳声拍在她的背上,亲昵地安抚着她。

    谢轻卿紧咬的唇瓣慢慢松开,双眸紧闭依偎在他怀中。

    踢翻的被褥披在她身上,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心。

    一夜无梦。

    谢轻卿起身的时候被窝冷的跟冰窖似的。

    所以昨夜到底是不是秦王殿下,谢轻卿也不禁怀疑上了几分。

    若是说她梦见萧疏楼,那大抵会是个噩梦,又或者是谢轻卿跪在阎王殿前数落着萧疏楼的不是。

    但若真是秦王殿下半夜爬上她的床,光是想想浑身都止不住大冷颤。

    不可能,不可能,此事绝无可能。

    “娘子!”嬷嬷喊得欢快,一看就有什么喜事。

    “娘子,您要的麻辣兔头,我给您带进来了。”

    谢轻卿顾不得身上的酸痛,一溜烟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丫扒开门。

    嬷嬷手里提着一包纸袋,上面盖着“周家兔头”的章子。

    是麻辣兔头,准没跑了。

    陈管事早上起来神神秘秘地塞了一包麻辣兔头给她,说是王爷交代的。

    谢娘子昨个还惦念着的东西,今早就送来,这么好的福气,也就谢娘子不珍惜。

    “嬷嬷,怎么才两个。”谢轻卿嘀咕了一句。

    好不容易出去一趟,恨不得将整间铺子搬空才行。

    “管事查的严,没敢买太多。”嬷嬷替她叠着被褥,说道。

    “给嬷嬷。”谢轻卿从兜里掏出了一块银子,递到嬷嬷手上,道。

    这么些钱,能买一斤兔头了。

    “小姐,这使不得。”嬷嬷推诿道。

    她本就是王爷派来看着谢娘子的,若是被王爷知晓她收了谢娘子的银钱,后果想都不敢想。

    “嬷嬷你就拿着吧。”谢轻卿以为她嫌少,羞涩道,“虽然有点少。”

    “使不得,小姐这不值几个钱。”

    “哥儿最近不是病了吗,您拿着给他买只鸡补补身子。”谢轻卿拍在她的手上,转头奔向桌上的兔头。

    只有两个,今天吃一个,明天吃一个好了。

    这样快乐也能长久一些。

    不过不出意外,今天都会进她的肚子里。

    “对了,嬷嬷能不能跟管事要把锁,晚上这门锁上还是比较好。”

    谢轻卿虽然馋着兔头,要紧的事可不能忘。

    “怎的突然要锁了。”嬷嬷不解道。

    “昨晚屋里进了耗子。”谢轻卿解释道。

    “成,回头我找管事拿一把。”嬷嬷笑道。

    菊院的事无论大小都要向秦王禀报,陈管事估摸着一把锁的事,就先给了嬷嬷。

    “王爷,谢娘子说要把门锁,奴就先给了。”陈管事说了一声。

    “一把锁?”萧疏楼随手丢本折子,皱着眉头问道。

    这是要防着谁?

    “谢娘子说昨晚屋里进了只耗子。”陈管事说道。

    萧疏楼昨夜爬墙进谢轻卿屋子里的事没有与陈管事说,谢轻卿口中这只耗子怕不是再说他。

    “王爷,要不要抓几只猫过来抓耗子。”陈管事絮絮叨叨地出着主意。

    抓他吗?成何体统!

    “你把锁给她了?”萧疏楼阴恻恻地说道。

    陈管事点点头,但又觉得有些不妥,道:“奴现在就去要回来。”

    半夜爬墙去找谢轻卿,昨夜还是个雷雨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堂堂一个秦王还怕打雷。

    这种爬墙丢人的事,萧疏楼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行了,”萧疏楼干咳了两声,伸出手搭在空中落了个空。

    “王爷?”陈管事迷茫地问道。

    “钥匙!”萧疏楼涨红了脸说道。

    “在这,在这。”陈管事恭恭敬敬地递上去,连声道。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萧疏楼捏着那把钥匙,气不打一处来。

    他与谢轻卿七年了,还像防贼一样防着他。

章节目录

我扶轻卿坐龙椅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杰尼杰尼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杰尼杰尼龟并收藏我扶轻卿坐龙椅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