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新娘子一个苏家的庶女，抬个侍妾够够的了。”
纨绔们恣意惯了，军中的男人粗野，这两拨人喝了酒什么话都敢说。
“有人看见说，那天掉湖里的不是苏家二姑娘，而是三姑娘，你们说说这消息是真是假啊。”
苏三姑娘是太子的女人，要是与身份敏感的淮南王有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那就不止是皇家秘辛了，更有可能演变成朝局危机。
“越说越离谱了，来人！有客人醉了，扶去客房休息。”
这两拨人中间有一个默默喝酒的男子，颇有些遗世独立的样子，听到胡言乱语过了头，便出声提醒制止。
仆人们都很听命令，真的醉了的被扶走了，假的醉了的也都很给他面子的不说闲话了。
这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有常年军旅生活造就的板直身板，和出身上流的矜贵风流姿态，在这宴席上不像客人更像主人。
萧子都在京都的根基薄到几乎没有，自然要找一个人来镇场子，便找到了他。
萧随。
姓萧，是宗室子，却又不是一般的宗室，他的父亲是本朝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加太子太保，正手握三十万大军，领兵北伐。
还没有认祖归宗的时候，萧子都曾在他麾下行过军，算半个僚属。
萧子都出了新房，并没有回到宴上继续待客，而是独自一人去了书房。
许是才开府的缘故，书房有些杂乱。
请柬书画、奇石古玩在架子上放不下，便在地上堆了一堆又一堆。
身着大红喜服的男人行走其间，衣袂拂过珍宝玉器，看都不看一眼，仿佛只是些石头瓦砾，最终绕到书案后停驻。
这书案倒是干净，却干净得过了头，除了一层薄灰，连文房四宝都没有。
萧子都从暗盒里取出来一个红漆木盒，四周磨损得比较厉害，看得出来年头有些久了。
里面装了一沓书信，越是下面的纸张越泛黄，应该是按照时间顺序收放的。
最上面的一封信是一张皱巴巴的粗糙草纸，撑展开，只有笔迹潦草的一句话：
“封王之事有蹊跷，先装纨绔保全自身，待我进京详谈，萧家人皆不可信。”
落款只有“贰”这个字。
萧子都正看着草纸出神，书房外间不问自进了一个人影。
“新郎官怎么到这来躲懒了？”
萧子都赶紧收好信盒，出去书房外间待客，这内室实在太乱。
“小将军。”
两人在书房外间坐下来饮茶，萧子都亲自给萧随斟了一盏茶递过去。
“二姑娘真的失忆了吗？”
萧随接过来还没有喝就询问道。
萧子都点头作肯定示意，萧随接着提议：
“听闻桃花谷的薛神医云游归来，可带二姑娘前去问诊。”
萧子都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却是问候对方转移话题。
“嫂夫人可顺利出京了？”
这些年萧随跟着大将军在外征战，萧随的妻子王氏一直带着孩子在京都生活，多年未回过娘家省亲。
年前萧随回了京都，但是上面一直抓着不放，直到萧子都横空出世，搅乱了梅溪湖一池春水。
“刚才麒麟卫来报，已经出城了。不过还是没有找到二姑娘遇袭的线索，要么是意外，要么便是有人故意掩盖线索。”
麒麟卫是手握三十万大军的大将军选出来的亲卫，属实是当今一流战力，要是连他们都查不出来，想来便只有这片土地的最高统治者的势力才能与之匹敌了。
“子都，都是为兄连累了你，与我一起困在这皇城中。”
萧子都垂下眼睑，手指转动着茶杯说：“小将军别这么说，时也命也，只盼大将军此次北伐能凯旋归来。”
此次北伐若大捷，大将军府便会走向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境地。
也不知道萧子都这么说是盼他好呢，还是盼他不好。
萧子都与萧随一前一后出了书房，萧随就站在书房门口的阴影处，看着新郎官远去的背影，烛火的暖光照亮了萧随一半的面孔。
萧子都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后，一个戴珍珠耳珰的女子才出现在萧随身后，行了一个礼。
“将军。”
正是兜兰。
“二姑娘许是真的失忆了，整个人呆呆的，不记得我了。”
她的语气不是很确定，于是接着说：
“那个苏家来的女使看得很紧，奴婢会继续打探。”
萧随转了一下身，整个人都陷入黑暗中。
“薛神医是我们的人，你设法让他们去桃花谷问诊，但不要自己提，萧子都已经开始怀疑了。”
萧子都这厢进了新房才发现他的侧妃已经吃饱喝足，正在高床软枕上舒展着四肢，看样子是准备梦周公了。
见萧子都进来，金玉用拳头揉了揉迷惺睡眼，从床上坐起来。
“王爷！”
正要下床去按照绿衣教的礼仪行礼，却被萧子都拉住肩膀。
“让我看看你的伤。”
金玉把袖子撸上去，手臂举到萧子都面前，红痕上覆盖了一层淡绿色的凝胶，这会儿功夫红肿几乎都消退了，药效强劲。
“谢谢你的药。”金玉扭了扭头，又补充道：“和包子。”
萧子都坐在床沿，看着金玉，眼神懵懂天真如稚童，此时尽力绷着脸认真道谢的样子有些可爱。
不禁伸手，摸乱了金玉的额角鬓发，逗她。
“刚刚叫我什么呢？”
金玉眨巴两下眼睛，狡黠地弯着眼睛笑：“哥哥。”
这下又会看眼色了。
在栖霞镇上，金玉因为嘴甜便经常混得些零嘴儿吃，遇到打交道的年轻男子都叫哥哥，百试不爽。
可萧子都像是知道金玉的套路一样，只是挑眉看着金玉。
“啪。”
这时万籁俱寂，喜烛爆了一下的声音都显得很清楚。
金玉立刻领悟到了什么似的，眼睛笑得更弯：“夫君哥哥。”
刚刚喝合卺酒的时候她还给下马威呢，萧子都仅仅是让人送了一盘包子给她吃，马上就换了一副面孔，无限狗腿起来。
小没良心的！一顿饭就被收买了，果然是十岁的苏金玉啊。
萧子都见床都铺好了，便放下帷幔，嘱咐金玉先睡，然后自己一边解腰带一边朝浴房走去。
泡在水池子里，萧子都闭眼一个小憩，就浮现出八年前的往事。
那时萧子都自然还不是淮南王萧子都。
永康十二年那年，战事特别胶着，征北军在满大街地拉壮丁。
他流落到了栖霞镇上，被人看中捡回家去干活，写作童养夫，读作包身工。
每天天还没亮就到镇上包子铺卖包子，白天给包子铺的秦梨花掌柜带孩子，做饭洗衣、劈柴喂鸡，晚上回家还得做饭洗衣、劈柴喂鸡。
但凡有片刻闲暇，都要被抓去陪着逮泥鳅抓兔子掏鸟蛋。
捡他的人就是苏家二姑娘，苏金玉。
更漏走过了一刻钟，萧子都换了寝衣从浴房出来。
已经是月上中天，喜烛都燃了一半。
萧子都十分自然地脱鞋上床，放下帷幔，俯身用嘴唇碰了一下金玉的额头，才在金玉旁边躺下。
一套动作下来很是熟练顺滑。
因为当年在栖霞镇的时候，冬天为了省点烧炕的柴火，他们两个人就是一起睡的。
纨绔们恣意惯了，军中的男人粗野，这两拨人喝了酒什么话都敢说。
“有人看见说，那天掉湖里的不是苏家二姑娘，而是三姑娘，你们说说这消息是真是假啊。”
苏三姑娘是太子的女人，要是与身份敏感的淮南王有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那就不止是皇家秘辛了，更有可能演变成朝局危机。
“越说越离谱了，来人！有客人醉了，扶去客房休息。”
这两拨人中间有一个默默喝酒的男子，颇有些遗世独立的样子，听到胡言乱语过了头，便出声提醒制止。
仆人们都很听命令，真的醉了的被扶走了，假的醉了的也都很给他面子的不说闲话了。
这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有常年军旅生活造就的板直身板，和出身上流的矜贵风流姿态，在这宴席上不像客人更像主人。
萧子都在京都的根基薄到几乎没有，自然要找一个人来镇场子，便找到了他。
萧随。
姓萧，是宗室子，却又不是一般的宗室，他的父亲是本朝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加太子太保，正手握三十万大军，领兵北伐。
还没有认祖归宗的时候，萧子都曾在他麾下行过军，算半个僚属。
萧子都出了新房，并没有回到宴上继续待客，而是独自一人去了书房。
许是才开府的缘故，书房有些杂乱。
请柬书画、奇石古玩在架子上放不下，便在地上堆了一堆又一堆。
身着大红喜服的男人行走其间，衣袂拂过珍宝玉器，看都不看一眼，仿佛只是些石头瓦砾，最终绕到书案后停驻。
这书案倒是干净，却干净得过了头，除了一层薄灰，连文房四宝都没有。
萧子都从暗盒里取出来一个红漆木盒，四周磨损得比较厉害，看得出来年头有些久了。
里面装了一沓书信，越是下面的纸张越泛黄，应该是按照时间顺序收放的。
最上面的一封信是一张皱巴巴的粗糙草纸，撑展开，只有笔迹潦草的一句话：
“封王之事有蹊跷，先装纨绔保全自身，待我进京详谈，萧家人皆不可信。”
落款只有“贰”这个字。
萧子都正看着草纸出神，书房外间不问自进了一个人影。
“新郎官怎么到这来躲懒了？”
萧子都赶紧收好信盒，出去书房外间待客，这内室实在太乱。
“小将军。”
两人在书房外间坐下来饮茶，萧子都亲自给萧随斟了一盏茶递过去。
“二姑娘真的失忆了吗？”
萧随接过来还没有喝就询问道。
萧子都点头作肯定示意，萧随接着提议：
“听闻桃花谷的薛神医云游归来，可带二姑娘前去问诊。”
萧子都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却是问候对方转移话题。
“嫂夫人可顺利出京了？”
这些年萧随跟着大将军在外征战，萧随的妻子王氏一直带着孩子在京都生活，多年未回过娘家省亲。
年前萧随回了京都，但是上面一直抓着不放，直到萧子都横空出世，搅乱了梅溪湖一池春水。
“刚才麒麟卫来报，已经出城了。不过还是没有找到二姑娘遇袭的线索，要么是意外，要么便是有人故意掩盖线索。”
麒麟卫是手握三十万大军的大将军选出来的亲卫，属实是当今一流战力，要是连他们都查不出来，想来便只有这片土地的最高统治者的势力才能与之匹敌了。
“子都，都是为兄连累了你，与我一起困在这皇城中。”
萧子都垂下眼睑，手指转动着茶杯说：“小将军别这么说，时也命也，只盼大将军此次北伐能凯旋归来。”
此次北伐若大捷，大将军府便会走向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境地。
也不知道萧子都这么说是盼他好呢，还是盼他不好。
萧子都与萧随一前一后出了书房，萧随就站在书房门口的阴影处，看着新郎官远去的背影，烛火的暖光照亮了萧随一半的面孔。
萧子都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后，一个戴珍珠耳珰的女子才出现在萧随身后，行了一个礼。
“将军。”
正是兜兰。
“二姑娘许是真的失忆了，整个人呆呆的，不记得我了。”
她的语气不是很确定，于是接着说：
“那个苏家来的女使看得很紧，奴婢会继续打探。”
萧随转了一下身，整个人都陷入黑暗中。
“薛神医是我们的人，你设法让他们去桃花谷问诊，但不要自己提，萧子都已经开始怀疑了。”
萧子都这厢进了新房才发现他的侧妃已经吃饱喝足，正在高床软枕上舒展着四肢，看样子是准备梦周公了。
见萧子都进来，金玉用拳头揉了揉迷惺睡眼，从床上坐起来。
“王爷！”
正要下床去按照绿衣教的礼仪行礼，却被萧子都拉住肩膀。
“让我看看你的伤。”
金玉把袖子撸上去，手臂举到萧子都面前，红痕上覆盖了一层淡绿色的凝胶，这会儿功夫红肿几乎都消退了，药效强劲。
“谢谢你的药。”金玉扭了扭头，又补充道：“和包子。”
萧子都坐在床沿，看着金玉，眼神懵懂天真如稚童，此时尽力绷着脸认真道谢的样子有些可爱。
不禁伸手，摸乱了金玉的额角鬓发，逗她。
“刚刚叫我什么呢？”
金玉眨巴两下眼睛，狡黠地弯着眼睛笑：“哥哥。”
这下又会看眼色了。
在栖霞镇上，金玉因为嘴甜便经常混得些零嘴儿吃，遇到打交道的年轻男子都叫哥哥，百试不爽。
可萧子都像是知道金玉的套路一样，只是挑眉看着金玉。
“啪。”
这时万籁俱寂，喜烛爆了一下的声音都显得很清楚。
金玉立刻领悟到了什么似的，眼睛笑得更弯：“夫君哥哥。”
刚刚喝合卺酒的时候她还给下马威呢，萧子都仅仅是让人送了一盘包子给她吃，马上就换了一副面孔，无限狗腿起来。
小没良心的！一顿饭就被收买了，果然是十岁的苏金玉啊。
萧子都见床都铺好了，便放下帷幔，嘱咐金玉先睡，然后自己一边解腰带一边朝浴房走去。
泡在水池子里，萧子都闭眼一个小憩，就浮现出八年前的往事。
那时萧子都自然还不是淮南王萧子都。
永康十二年那年，战事特别胶着，征北军在满大街地拉壮丁。
他流落到了栖霞镇上，被人看中捡回家去干活，写作童养夫，读作包身工。
每天天还没亮就到镇上包子铺卖包子，白天给包子铺的秦梨花掌柜带孩子，做饭洗衣、劈柴喂鸡，晚上回家还得做饭洗衣、劈柴喂鸡。
但凡有片刻闲暇，都要被抓去陪着逮泥鳅抓兔子掏鸟蛋。
捡他的人就是苏家二姑娘，苏金玉。
更漏走过了一刻钟，萧子都换了寝衣从浴房出来。
已经是月上中天，喜烛都燃了一半。
萧子都十分自然地脱鞋上床，放下帷幔，俯身用嘴唇碰了一下金玉的额头，才在金玉旁边躺下。
一套动作下来很是熟练顺滑。
因为当年在栖霞镇的时候，冬天为了省点烧炕的柴火，他们两个人就是一起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