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垚瞳孔骤然扩大,心砰砰直跳,接着就是一阵耳鸣,呼吸困难。她眼前一意识模糊了一瞬,虚脱地瘫坐在地。

    “唉!”洛妈咋舌一声,忙蹲下看她的情况,吃力地想将女儿从地上拽起来。

    实在不是洛垚不想起来,她腿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心跳到嗓子眼了,胃里一阵翻滚,紧着就是胸口一阵抽搐。

    呕——

    她心中有过猜想过无数,这是她最不愿听到的答案。

    “雯雯死了?!”

    空气中飘出弱弱的一声。

    她没吃早饭胃里空荡荡的,一连干呕了两声,呕吐刺激泪腺,忍着难受抬着那双泪汪汪的杏眼望向他,眼尾微红。

    他眉宇如剑,柔和又带着冷厉的眉骨下眼神漆黑如墨,边界清晰的薄唇似开口宣判,“是的,谭雯于2018年3月15日早上7点在廖家口水库里被钓鱼的人发现的。”

    他面无表情的陈述完,又道:“接到报案后民警赶到现场,经法医鉴定死亡时间在两周左右。”

    “……”

    “干什么!干什么!都说了多少遍了,我女儿她不知道,有你们这样做警察的吗!你看我女儿现在,她还能再专心复习高考吗?!”

    洛妈起身推搡白警官,一把拉过门将两个大男人关在门外,冲着外面嚷嚷,

    “以后都别再上门了!不然我可就报警了!”

    “……”

    外面两个不就是警察吗?报什么警。

    洛垚状态恢复了大半,弱弱搭着她妈的手,“妈妈,扶我一下。”

    她妈转头叫她能起身了,一把她拽了起来,没好气道:“能起来就行,不舒服回屋里去躺着。”

    洛垚坐在床上,手无力地耷拉在腿上,双目无神。雯雯死了,她应该会嚎啕大哭甚至昏厥才对,但她现在竟然出奇的冷静,她试着去悲伤可是连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她脑子里只循环这一个念头,雯雯死了,谁杀的?她不是在海东吗,怎么又在利阳?

    雯雯两周前在聊天里说等她赚够钱就从海东回来,后她却在利阳被害身亡,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要帮警察找出残害雯雯的凶手。可她妈的脾气,从来都是以自己为主,若去挑战洛妈的想法,洛妈可不会管人家是什么警察身份,指定暴跳如雷跑去警察局大闹一番。

    更别说她这个在家庭关系中处于底层的存在,到时候她妈肯定时刻盯着,人身自由都会受限。

    这事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做。

    “饭烧好了,出来吃了,赶紧去学校。”洛妈在客厅喊道。

    洛垚闻声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高三复习紧张,学校恨不得挤尽学生最后一点时间,她们如今每周六晚上十点才放学,周日中午一点就得到学校。

    就剩这一个小时,都不够去云川警察局单程的时间。

    但洛垚有预感,他们肯定没有走,毕竟命案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她胡乱夹了桌上炒的一盘肉末茄子和炒豌豆尖,扒拉了几口把饭吃完,把碗筷放进洗碗槽里后,进屋抄起书包就往外走。

    “你现在是学生,目标就是高考。可别为了什么不值当的,毁了自己一辈子。”洛妈端着饭吃着,没看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说。

    “知道了。”洛垚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穿鞋袜,鞋袜已经不是她穿回家的那双了,是一双干净的白色袜子和洗得有些微微泛白的米色运动鞋。

    “我出门了。”

    洛垚说完,关上门。

    在确认门关上的那一瞬,她快速跑到了楼道的阳台往下面望去。

    没有警车,他们走了。

    洛垚有些失落,看样子她得自己想办法了。能怎么办,直接旷课去云川警察局吗?那不是直接就会被她妈发现了。

    如今正当中午,天气依旧阴沉,下了楼,洛垚在路边张望依旧没看到警车的影子。飕飕寒风吹过,洛垚将灰色风衣裹紧了几分,灰扑扑地朝巷口走去。

    一直到观光电梯上,对面远山林木和宽广沉寂的江面快速上移,映入眼帘的是灰色调的马路和光秃的银杏,公交站台上的广告牌是唯一的色彩。

    洛垚跨出电梯,朝站台走去,一直到走近她才发现,在公交站台广告牌的地方,停着一辆警车。

    是白警官?会是吗?

    她强装镇定地朝公交站台走去,刚走到警车尾巴处,后座车门打开,一只锃亮的黑皮鞋踏出来,笔直的蓝黑色裤子,上身是同样颜色的执勤服。

    那张冷峻的脸上面无表情,眼波平静,从上衣口袋里拿出证见放在洛垚眼前,“云川刑警队段延,需要你配合我们调查。”

    “上车。”段延收起证件,侧身让出车门的位置,语气不容拒绝。

    洛垚吐了口气,上车把书包放到旁边坐好,段延也接着上车关上车门。

    “小妹妹,你放心,我们将你送到学校,有什么我们车上问,尽量不给你制造麻烦。”前面开车的白警官语气温柔,通过后视镜看向洛垚,眉眼带笑。

    洛垚嗯了一声,点点头。

    段延直入主题:“你与谭雯什么关系?”

    “初中同学,很要好的朋友。”

    “最近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两周前的星期六,她说她今年能赚够钱,到时候就从海东回来。”说着,洛垚掏出手机,打开聊天框,递给他。

    段延接过手机,熟练的翻了翻,拿起数据传输器拷贝起来,良久,他拔下手机连接的接口,将手机递给她,然后抬头与洛垚目光相对。

    他身后车窗外穿过一排排熟悉的建筑,她学校快到了。

    “那她的家庭情况呢?你了解多少。”

    “我只知道她妈妈对她很不好。上初中那会儿,她回家晚了就会被她妈吊到树上打,腿上全是骨折后缝合的蜈蚣疤。冬天里盖的棉被也只有薄薄一层,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捡她堂姐不要的穿。”洛垚说,“她说她家里没钱,钱要养她三岁的弟弟。”

    “我上高中之后,她也没再提起过家里的情况。当时她说她没考上高中,去海东打工赚钱去了。”

    “去海东的事,除了你,她还跟别人提到过吗?”段延问。

    洛垚脑子收刮了一遍,“不知道,她没跟我讲过,我们从中考后都是线上联系,线下也没再见过面。”

    “她妈妈知道她去海东的事儿吗?”段延继续追问。

    洛垚皱着眉思索,吐出几个字,“没提过。”

    “那她跟谁去的海东?”

    她摇摇头,“不知道,她也没说。”

    作为朋友洛垚很有分寸,对于雯雯没提到的,她也没追问过。而这份分寸到最后也成了追查雯雯死因的阻碍。

    段延也没想到她竟然一问三不知,呼出一口气,“她在海东做的什么工作?”

    “电子厂。”

    终于有个洛垚能答上来的了,“她之前吐槽时提到过,但是没说是哪家电子厂,她只说她住的地方在旧山区。”

    ……

    半晌,段延轻嗯一声,车缓缓停下,外面已经是四中大门口了。

    段延利落地开门下车,站在外面让她出来。

    洛垚提着书包挪到门口下了车,正巧看到同班的男同学张星竹站在校门口,张星竹也看到了她,朝她挥手招呼。

    她对段延说:“我先进学校了。”

    说完,正要转身朝张星竹走去,被段延拦下,“等等,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想到的线索可以联系我。”

    “遇上危险也可以打这个电话。”他补充道。

    她接过段延递过来的纸条,上面是黑色水笔写一串数字,字体飞扬个性,一气呵成。

    “谢谢段警官。”她脸颊微红,做出礼貌又柔弱的样子。

    “去吧。”

    洛垚将纸条折叠细致,放进书包最里面的隔层,说了句叔叔再见,转身走向等在校门口的张星竹,丝毫没有察觉段延脸上微妙的变化。

    “你怎么从警车上下来!酷哦!”张星竹对着洛垚兴致勃勃地说。

    “没怎么,因为一些事。”洛垚回避道。

    谁知这倒是勾起了张星竹这个中二少年的好奇心,一路上都缠着洛垚问。

    “什么事儿?!什么事儿?!你这位学校的格斗女王惹出什么祸事来了,告诉哥们呗。哥们给你出出主意。”

    “没什么,别问了。”

    “说嘛说嘛!我保证绝对不会外传!”

    ……

    段延看着那两个人走远,沉着脸坐回车里。

    “小年轻,懵懵懂懂地真好。”白墨望着洛垚的方向,笑道。

    段延没有回答,转过头对白墨说道:“回局里,让队长联系海东那边,让他们协助调查最近半个月从旧山区电子厂离开的女工里有没有谭雯这个人。”

    “好。”白墨启动警车,缓缓掉头朝云川警察局的方向开去。

    路上,白墨说:“段哥,我觉得这谭雯妈很奇怪。我们昨天审问的时候,她说她女儿已经许久没回过家了,知道谭雯死讯哭的是声泪俱下。和洛垚描述的形象太违和了。”

    段延眉头紧皱,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拿出在车上拷贝洛垚和谭雯的聊天记录看着。

    她们的聊天记录并不多,每周一次,多是小女生的各种心事。

    他从最早的17年初开始翻,到下半年有一大段时间洛垚都在谭雯聊一个叫张星竹的男生,在谭雯问她是不是喜欢张星竹之后,他们后面的聊天话题里就再也没出现过这个名字。

    一直到最后谭雯发给洛垚的消息,时间停留在了两周前,而这个时间却与她的死亡时间恰巧得有些诡异。

    而直觉告诉他,洛垚一定在谭雯案中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

    “什么!你这周要去利阳!”

    张星竹在洛垚旁边一拍桌子跳起,高声惊叫,得亏现在是星期五放学了教室里面没几人。

    她本来是没想告诉张星竹的,但是他这人跟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一有空就追问,实在是不堪其扰。

    “小声点,别咋咋呼呼的。”洛垚伸手一把张星竹拉下来坐下,满脸歉意地向看向他俩的几个同学。

    “你不会真要去查案吧?你——高中生,别瞎掺和了。”张星竹老实坐下,两个眼睛睁得老大,用低到只有洛垚能听到的声音。

    “我就去看看。”洛垚没看他,把这周计划完成的课业放进书包,推开凳子往门外走去。

    抬头背对着张星竹做了拜拜的手势,轻飘飘说了一声,“走了。”

    高三提前一周上学,轮到这周正好是放大假的时候。放学后她让好友李年年给她妈打了个电话,说洛垚在她家和她一起探讨课业,周六晚上再回去。

    洛妈这人只看成绩,李年年二模省前五十,那可是清华北大的苗子,自家女儿跟这样的同学学习她心里高兴还来不及。

    洛垚走下楼梯,掏出手机给年年发了个:[可亏得有你,谢啦~]

    那边秒回:[小事,你路上小心,有事联系。]

    年年和她的性格很像,看起来乖巧懂事,其实心里叛逆无拘束,也有个和洛母一样性格的妈妈。她俩彼此打掩护好多次,也不会对对方过问太多,很有分寸。

    洛垚收了手机,往校门口的方向才走了几步,就听见教学楼楼梯口传来一阵火急火燎的下楼声。

    她回头一看,张星竹正好从楼梯口冲出来,手里边往书包里塞着试卷边朝她跑来。

    他喘着气,挠挠后脑勺笑着说,“我跟你一起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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