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这期盼的一天,林妙妙硬是每餐多吃了好几口,晚上就寝时还特意浓浓地点上安神香,好让自己多睡片刻。

    连平日里总也不愿喝完的苦苦的药膳,她也捏着鼻子喝了个精光,把一家人看得那是相当怜惜。

    好在经过这么刻意一养,加上她的积极配合,脸上身上倒真长了些许,气色也比之前红润一些。

    林知州见此,不再提起反对她参与围猎之事,只是开始在她耳边絮叨,恨不得把“注意安全”这四个大字,浓墨重彩地写在女儿的俏脸上。

    终于围猎这日,雨桐看着时辰推门进屋,却见小姐不知多早便已经起了,神采奕奕地坐在床边,只等着她来梳洗。

    她忙上前摸了摸小姐不着罗袜的嫩脚,好在并未冻到,才松下一口气。

    雨桐不禁笑道:“小姐这是做梦都盼着今日呢,一大早便坐这儿了,也不嫌冷,也不叫奴婢们进来侍奉。”

    林妙妙听她打趣,不大好意思地缩了缩小脑袋:“你们在府中一向操劳,能多睡一会儿便是一会儿,我怎好这么早叫你们。”

    说罢,生怕这难得争取来的围猎机会被驳回一般,又连忙补充道:“我这几日白天睡得足,因而昨夜睡不太着,实际身上感觉并无难受。”

    雨桐看她如此小心翼翼,心中一阵难受。自家小姐因身体原因,鲜少外出,怎会不期盼这可贵的一天呢?

    她掩下眼底的心疼,嘴角扯开一抹笑:“小姐既然这么精神,我们今天就也速速打扮,兴许还能赶上老爷他们呢。”

    说着拍一拍手,一众丫鬟捧着一盒盒华贵的服饰进屋。

    虽然父亲就任的临安不比京城,但也算富庶之地,林妙妙作为知州之女,出门的排场还是必须的,自然不缺这些打扮之物。

    更何况她在家中受宠异常,全家人恨不能把自己的小金库都往她身上堆砌。

    这一堆出自父亲、母亲、兄长三人的手笔,林妙妙为了不拂他们心意,只好见缝插针地尽量都往身上戴。

    于是等她穿戴完毕,只觉满头的宝石钗饰坠得脖子都要折了。好不容易走几步,肩上的金线披帛、腰上的璎珞玉佩,又搅和在一起叮当作响。

    沈语茜一脚踏进屋,见到的就是这么东摇西晃的一个小衣裳架子,顿时忍俊不禁。

    “好家伙,你这哪是去围猎的呀?走一路掉一路的,恐怕其他人都不用猎野物了,直接跟在林小姐就能捡个盆满钵满了。”

    沈语茜知她鲜少出门社交,难免一时困窘。她轻叹一声,屏退这一众只知添乱、毫无审美的丫鬟。

    上前摘掉林妙妙脑袋上重重的头冠等一应物件,独留上次的红宝石头面,解救了她的小细脖子。

    “这么一看,就顺眼多啦,也方便你这小身板走动。”

    沈语茜拉着她手,欣赏了一圈,口中啧啧称叹,毫无京中贵女的样子。

    林妙妙今日是着重挽了发、上了妆的。雨桐手巧,给她梳了雅致的发髻,是新兴样式,又独独留了额前一帘刘海,轻轻地笼着其下两条细眉,清秀无比。

    加上近期她养得骨肉停匀,小脸小嘴嘟嘟的,煞是可爱,竟也显得粉面桃腮,更称得上这华彩的头面。

    端详一圈,沈语茜才从身后献宝似地拿出一套骑装。

    她邀功地笑道:“本小姐专门去京外找人量身定制的,怎么样?”

    林妙妙何曾有过自己的骑装,惊喜道:“还是茜姐姐你想得周到,我父亲、母亲只怕我跟着骑马,都不肯给我准备呢。”

    把这骑装展开来细细端详,更觉精致。大气的皮革框架裁剪下,又绣了不少花草底纹,正是她所爱的。

    她越看越爱,在沈语茜的帮助下穿戴好,就见镜中映着一个俏皮的小小女郎,身着干练的骑装,脸上是跃跃欲试的神情。

    沈语茜给了小姑娘更多的自信:“这一身和我身上的可出自同一匠人之手,在你身上倒显得更灵动些了。”

    林妙妙娇羞一笑,道:“茜姐姐穿着才英姿飒爽呢,我不过是穿个样式罢了。”

    沈语茜比她高了整整一头,林妙妙娇娇地靠在对方身上,正舒服。两人一起出了屋,带着雨桐、雨荷两个丫鬟,往出走去。

    林夫人没有骑射的打算,依旧是一身华服在门口立着,手中捻着一串檀木佛珠,神色不悦,显然是等候多时。

    “母亲。”

    “林夫人好。”

    两个小姑娘说说笑笑了一路,现在知道自己误了些时辰,全然熄了火,怯怯地问了好。

    林妙妙拽了拽身上的骑装,心中更是忐忑,只缩着脖子等候母亲发话。

    林夫人今日是有意把女儿打扮得花枝招展写的,此时她打量林妙妙这身简约打扮,当着沈语茜的面不好说什么。

    她涂着丹蔻、戴着护甲的纤纤细手,拂开了身后马车的珠帘,由丫鬟搀着优雅坐了进去,留下一句:

    “时辰不早,你父亲、哥哥怕是已经到了猎场。早早上来出发吧。”

    沈语茜长出一口气:“妙妙,你娘不苟言笑起来,可真可怕。”

    她在自己府里是个小霸王,就连沈尚书在她眼里也只是个掉了牙的唠叨老头而已。哪里经历过这等威压?

    有了林夫人恩准,她如释重负,蓄力一跃,便跳上了后面那辆马车。

    林妙妙转身不见两个丫鬟身影,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小短腿,求救道:“茜姐姐,扶我一把。”

    沈语茜长臂一伸,把她拉了上来:“你也太轻了,再多吃点知道吗?不然到了冬天,这京城的风还不把你刮走?”

    林妙妙吐了吐舌头:“我父亲述完职我家就得走,恐怕待不到冬天啦。”

    “那可不一定——”

    沈语茜圆眼一溜,拉长了尾音,意味深长道。

    林妙妙想到家里的打算和自己无果的婚事,心里一紧,但还是陪她说笑一番。

    却见卷帘一动,雨桐、雨荷两个丫鬟欠身上来,马车这才行进起来。

    “小姐,这是夫人特让转交给您戴着的。”

    雨桐捧上来一串佛珠,林妙妙接过一看,正是刚才母亲手里捻的那串。

    这佛珠颗粒圆润,木质疏松,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顿时让她的心里沉静了些许。

    沈语茜也凑了过来:“这是你娘从寺里给你求来的吧。我听说那法源寺可玄乎了,说是只渡有缘人呢。这串佛珠,定然不是凡品。”

    “母亲对我一向十分爱护。”

    林妙妙看了看,将这串佛珠在腕上绕了几圈,戴稳当了,才倚在窗前,掀开帘子一角,看着车外景色。

    沈语茜自幼京中生长,对外面人事自然没有多大兴趣。她坐在对面翻看了会儿话本,觉得无趣便闭目养神了。

    林妙妙却是越看越被这京中的热闹吸引了心神,就连市集上最常见的叫卖声,她也觉得新鲜无比。

    加上她们出发得晚,路上除林府两辆外,不再见其他马车的踪影。这让她更为放松,大胆地向外看去。

    不知不觉间,她就将小脑袋整个探出了帘外,枕在窗边目不转睛。

    “小心——看马!”

    随着一阵由远及近飞驰的马蹄声,一声青年男子的喝令在她耳后炸开,把她吓得小心脏剧烈跳动。

    她慌忙要立即缩回马车内,胳膊却是麻了,整个上半身以一种特别别扭的姿势挂在窗口。

    林妙妙抬眼看去,尘土飞扬间是一道颀长的男子身形,大刀阔斧地坐在马上。虽然看不真切,但动作里仍然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尊贵气度。

    显然男子□□是一匹威武异常的宝马,四蹄修长,正以高速贴着他们马车奔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拉近到,她甚至能感受到马呼出的热烈鼻息,“呼呼”地扑在自己的脸颊上。

    完了,要撞上了。

    正在林妙妙要害怕地眯起双眼时,马上男子看她无意躲闪,低声咒了一句,狠狠地向上提起了缰绳,往后勒去。

    便见马儿长啸一声,硬生生地截住了往前飞奔的双蹄,整个马顿住了,拖起好长一道足印。

    这一大动作,放在一般人身上怕是已经人仰马翻,好在马上那人足够老练,很快便稳住了身形,坐定了下去。

    林妙妙也为之捏了一把冷汗,定睛看去,正好接收到马上那男子瞪过来的一眼。

    那青年男子一身绛色骑装,突显出薄薄的筋肉。玉冠下的墨发微散,颇显狼狈,凌乱额发下的一双凤眼如点墨一般,亮得吓人,狠狠朝她瞪去。

    不知是否是因为受了惊讶,林妙妙的心跳乱得要命,扑通通地在单薄的胸腔里上蹿下跳。

    她定了定心神,钻回了帘中。往身后一摸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在身上是结实的骑装而非纱衣,否则就不得不换身衣服了。

    “小姐,怎么了?”

    青桐原也在一旁歇着,只递递茶水果点之类的,却见小姐一回头,一张小脸竟忽红忽白,掺着冷汗涔涔,竟是十分不好。

    “没事没事,颠簸久了而已。”

    林妙妙推辞着,小手按在心头。满脑子挥之不去的却是,那男子狠狠投来、似乎要将她拆之入腹的狠厉眼神。

    他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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