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里面有人坐吗？”
低头反思人生的林桐抬头，一个漂亮的女生站在她面前等着答复。
“没，没有”。林桐一紧张就有点结巴。
漂亮女生笑着说：“那我坐了”。
她一笑更好看了，许多年后林桐每每想起这个画面，都觉得“一笑倾城”这种事一定是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因为15岁的她被蛊惑过。
但彼时彼刻不是此时此刻。刚中断自惭形秽的林桐是自卑的。内心不大愿意让漂亮女生和她坐一起，但身体太过于诚实，立刻起身让漂亮女生坐进里面的位置，动作一气呵成，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挪凳子甚至都没发出响动。
她怎么就那么狗腿呢？
女生一坐下，便从包里拿出一支笔，一本线圈笔记本，上身微微一侧，偏向林桐，“大家怎么来这么早，班主任大概四点多才过来。”
这年头，漂亮女生都是自来熟吗？林桐疑惑，但美女问的问题她怎么可能知道答案，只能客客气气地回复人家“不知道啊，也快到点了”，或许是她的表情既尴尬又疏离，美女同桌直接笑出了声。
“咱们上午那会在宿舍见过面了。”
“你是林桐，我住你上铺。”
“我叫唐菲菲。”
林桐只能道歉“对不起，宿舍那会人好多，我没记住。”她听到“唐菲菲”的那一刻，脑子里记起来的是她送走徐伟国和徐林后，又去分班大榜前看到的信息，唐菲菲，女，638分，序号1。
那会儿分班大榜前已经没什么人了，三三两两的同学与家长像林桐一样在每个班的榜前驻足一会，简短评论一下，而她把1班到16班的榜单挨个认真看完，又回到8班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用记忆力并不强大的大脑记住了打头阵的那三分之一姓名和他们对应的分数。
这么做没什么说得出口的理由，只是不甘心。意识到自己成绩差是一回事，不甘心自己成绩差又是另一回事。不甘心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你明知和别人的差距，却怎么都缩小不了，似乎是“山海不可平”的巨大鸿沟，小小的她无能无力。
林桐重重的叹口气，但依然要装平静。她不能露出慌张。她怕那慌张会把她吞没。
“你是5班的唐菲菲吧?我也是五中的，我在2班，我叫赵芸，草字头下面云朵的云。”过道邻桌那聊天的女生隔着林桐向唐菲菲介绍自己，也介绍与她聊天的另一个女生，“她是周小燕，我初中同桌儿。”
“我是唐菲菲，咱们五中考过来的还挺多，我看分班榜上原来和我一个班的有好几个也在八班。对了你是哪个初中毕业的?”
最后一句是问林桐的。
“徐平镇中学。”
很好，没有慌张也没有胆怯。
“好像没听过”，赵芸带着询问的目光转向周小燕，对方点头。
林桐还在想该怎么解释徐平镇在哪的问题。
唐菲菲问“是县城下辖的一个镇中学，对吧。”
这倒提醒了林桐，于是她答“是的，不过徐平镇距离县城比较远，没知名景点和特产，郊区的镇你们肯定知道几个。”
周小燕出声：“我们初中好像就有镇上的同学，哎呀，那会没记住人家到底是哪个镇的。”
“我听家里人讲咱们县管辖的乡镇近二十个呢，课本上没有的肯定记不住”，赵芸打趣。
“不过徐平镇中学考到嘉临的不多。”
林桐讲完这句就有点后悔了，她这不是自揭伤疤嘛?徐平中学中考成绩前十名的她在嘉临中学其中一个66人的榜上排45名，而那样的榜有16张。
好在唐菲菲一句“我家就是县郊区的，所以我也住校”成功吸引了两个家在县城的女生的注意力。她们的排名远在林桐之前，所以她们不像她那样敏感，她们不住校，也没住校经历，对宿舍的好奇心远大于中考成绩。而入学成绩排班级第一名的唐菲菲不仅成绩好，人漂亮，交际能力也一等一的棒。面对两个对宿舍充满好奇的同龄女生她应对自如，并时不时将林桐也带入到聊天中，在班主任进来之前甚至发出了赵芸和周小燕有空去404宿舍实地参观一下住宿环境的邀请。
我来人间是凑数的吗？林桐想找个随便什么人问问。还有什么事是我不行的，让打击来得更猛烈些吧。
“班主任来了，别吵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吵吵闹闹的教室先是响起一阵桌子凳子相互碰撞的声音，接着便安静了。林桐和坐在位子上的同学们全都望向教室前门，十来个男生两两一组抬着大箱子走了进来，把那些箱子挨个码在讲台上后坐到没人的座位，一时间，教室里又响起了挪动桌椅板凳的“哐当”声。还没静下来，一位中年男老师拿着文件包走到讲桌前把包随手往讲桌上一放，“交钱”。
“酷。”
台下坐着的学生不约而同的发出了这个声音。与此同时，隔壁班传来一阵掌声。
我猜他们班在做自我介绍。林桐心想。刚一见面就让大家交学费可真干脆。自我介绍这种事能省就省真的很酷。
“本人章文政，不出意外你们三年的班主任，现在按名单一个个来，交完钱报名字领校服和课本。”
真的很酷啊。林桐再一次默默感叹。不过终于轮到她交学费时，她将十一张一百元交给章文政，他用极快的速度验完钞找给林桐五十块钱，“下一个，孙倩。”
原来喝酒了。林桐憋着笑领了自己的课本和校服走到座位。唐菲菲正拿着校服在自己身上比划，见林桐也拿到校服了，让她拿出来看看尺码是不是合适。林桐点点头，把新课本往桌兜一塞，拆起装校服的塑料袋，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同桌这会儿虽然不知道她的具体成绩，但对她排在哪个梯队心知肚明。她的脸不自觉地烧了起来，她皮肤白，这会儿能感受到脸烧，那脸绝对红的不像样儿了。
“这校服也太丑了吧。”
有抱怨声轻轻响起。
唐菲菲对着林桐说“虽然不太喜欢，不过这种校服就跟初中校服一样，中规中矩吧。”
“我的合适”，林桐那句“我还挺喜欢的”始终没说出口，话到嘴边换成了一句合适，有种人家说天她答地的荒谬感。好在唐菲菲已经换到另一个频道了，“哎?我初中的校服裤子也能搭这个校服，颜色一模一样哎”，于是林桐周边那几个女生又开始了她们的认校友大会。
林桐沉默。徐平镇中学没校服。不仅如此，徐平镇中学没有楼房没有暖气。所以即使林桐知道自己在嘉临的地位，日后或许会发现她喜欢的不止楼房和暖气这两样，或许会发现其实没什么可喜欢的，都没关系，这一刻听着教室里窸窸窣窣的响动，她安安静静的坐着，决定开始喜欢这里。
低头反思人生的林桐抬头，一个漂亮的女生站在她面前等着答复。
“没，没有”。林桐一紧张就有点结巴。
漂亮女生笑着说：“那我坐了”。
她一笑更好看了，许多年后林桐每每想起这个画面，都觉得“一笑倾城”这种事一定是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因为15岁的她被蛊惑过。
但彼时彼刻不是此时此刻。刚中断自惭形秽的林桐是自卑的。内心不大愿意让漂亮女生和她坐一起，但身体太过于诚实，立刻起身让漂亮女生坐进里面的位置，动作一气呵成，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挪凳子甚至都没发出响动。
她怎么就那么狗腿呢？
女生一坐下，便从包里拿出一支笔，一本线圈笔记本，上身微微一侧，偏向林桐，“大家怎么来这么早，班主任大概四点多才过来。”
这年头，漂亮女生都是自来熟吗？林桐疑惑，但美女问的问题她怎么可能知道答案，只能客客气气地回复人家“不知道啊，也快到点了”，或许是她的表情既尴尬又疏离，美女同桌直接笑出了声。
“咱们上午那会在宿舍见过面了。”
“你是林桐，我住你上铺。”
“我叫唐菲菲。”
林桐只能道歉“对不起，宿舍那会人好多，我没记住。”她听到“唐菲菲”的那一刻，脑子里记起来的是她送走徐伟国和徐林后，又去分班大榜前看到的信息，唐菲菲，女，638分，序号1。
那会儿分班大榜前已经没什么人了，三三两两的同学与家长像林桐一样在每个班的榜前驻足一会，简短评论一下，而她把1班到16班的榜单挨个认真看完，又回到8班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用记忆力并不强大的大脑记住了打头阵的那三分之一姓名和他们对应的分数。
这么做没什么说得出口的理由，只是不甘心。意识到自己成绩差是一回事，不甘心自己成绩差又是另一回事。不甘心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你明知和别人的差距，却怎么都缩小不了，似乎是“山海不可平”的巨大鸿沟，小小的她无能无力。
林桐重重的叹口气，但依然要装平静。她不能露出慌张。她怕那慌张会把她吞没。
“你是5班的唐菲菲吧?我也是五中的，我在2班，我叫赵芸，草字头下面云朵的云。”过道邻桌那聊天的女生隔着林桐向唐菲菲介绍自己，也介绍与她聊天的另一个女生，“她是周小燕，我初中同桌儿。”
“我是唐菲菲，咱们五中考过来的还挺多，我看分班榜上原来和我一个班的有好几个也在八班。对了你是哪个初中毕业的?”
最后一句是问林桐的。
“徐平镇中学。”
很好，没有慌张也没有胆怯。
“好像没听过”，赵芸带着询问的目光转向周小燕，对方点头。
林桐还在想该怎么解释徐平镇在哪的问题。
唐菲菲问“是县城下辖的一个镇中学，对吧。”
这倒提醒了林桐，于是她答“是的，不过徐平镇距离县城比较远，没知名景点和特产，郊区的镇你们肯定知道几个。”
周小燕出声：“我们初中好像就有镇上的同学，哎呀，那会没记住人家到底是哪个镇的。”
“我听家里人讲咱们县管辖的乡镇近二十个呢，课本上没有的肯定记不住”，赵芸打趣。
“不过徐平镇中学考到嘉临的不多。”
林桐讲完这句就有点后悔了，她这不是自揭伤疤嘛?徐平中学中考成绩前十名的她在嘉临中学其中一个66人的榜上排45名，而那样的榜有16张。
好在唐菲菲一句“我家就是县郊区的，所以我也住校”成功吸引了两个家在县城的女生的注意力。她们的排名远在林桐之前，所以她们不像她那样敏感，她们不住校，也没住校经历，对宿舍的好奇心远大于中考成绩。而入学成绩排班级第一名的唐菲菲不仅成绩好，人漂亮，交际能力也一等一的棒。面对两个对宿舍充满好奇的同龄女生她应对自如，并时不时将林桐也带入到聊天中，在班主任进来之前甚至发出了赵芸和周小燕有空去404宿舍实地参观一下住宿环境的邀请。
我来人间是凑数的吗？林桐想找个随便什么人问问。还有什么事是我不行的，让打击来得更猛烈些吧。
“班主任来了，别吵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吵吵闹闹的教室先是响起一阵桌子凳子相互碰撞的声音，接着便安静了。林桐和坐在位子上的同学们全都望向教室前门，十来个男生两两一组抬着大箱子走了进来，把那些箱子挨个码在讲台上后坐到没人的座位，一时间，教室里又响起了挪动桌椅板凳的“哐当”声。还没静下来，一位中年男老师拿着文件包走到讲桌前把包随手往讲桌上一放，“交钱”。
“酷。”
台下坐着的学生不约而同的发出了这个声音。与此同时，隔壁班传来一阵掌声。
我猜他们班在做自我介绍。林桐心想。刚一见面就让大家交学费可真干脆。自我介绍这种事能省就省真的很酷。
“本人章文政，不出意外你们三年的班主任，现在按名单一个个来，交完钱报名字领校服和课本。”
真的很酷啊。林桐再一次默默感叹。不过终于轮到她交学费时，她将十一张一百元交给章文政，他用极快的速度验完钞找给林桐五十块钱，“下一个，孙倩。”
原来喝酒了。林桐憋着笑领了自己的课本和校服走到座位。唐菲菲正拿着校服在自己身上比划，见林桐也拿到校服了，让她拿出来看看尺码是不是合适。林桐点点头，把新课本往桌兜一塞，拆起装校服的塑料袋，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同桌这会儿虽然不知道她的具体成绩，但对她排在哪个梯队心知肚明。她的脸不自觉地烧了起来，她皮肤白，这会儿能感受到脸烧，那脸绝对红的不像样儿了。
“这校服也太丑了吧。”
有抱怨声轻轻响起。
唐菲菲对着林桐说“虽然不太喜欢，不过这种校服就跟初中校服一样，中规中矩吧。”
“我的合适”，林桐那句“我还挺喜欢的”始终没说出口，话到嘴边换成了一句合适，有种人家说天她答地的荒谬感。好在唐菲菲已经换到另一个频道了，“哎?我初中的校服裤子也能搭这个校服，颜色一模一样哎”，于是林桐周边那几个女生又开始了她们的认校友大会。
林桐沉默。徐平镇中学没校服。不仅如此，徐平镇中学没有楼房没有暖气。所以即使林桐知道自己在嘉临的地位，日后或许会发现她喜欢的不止楼房和暖气这两样，或许会发现其实没什么可喜欢的，都没关系，这一刻听着教室里窸窸窣窣的响动，她安安静静的坐着，决定开始喜欢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