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赵瑛醒来之后,女仆给小姐们送来早饭,院子里的女官在小姐们用早饭时私下讨论:“还好昨晚小姐们回来时护卫的人数很多,昨天这一整晚,当真是不太平。”

    “你也听说了?”

    第三个插话道:“听说什么了?”

    “昨晚太子身边的侍卫长官陈伋大人失踪了,而且他手下有三支守着城门的士兵队伍,这三支队伍也凭空消失了”

    “三支队伍那得有多少人?”

    “听说有三百人。”

    “这样离奇?一夜之间,三百个人凭空消失了?”

    赵瑛坐在窗口吃饭,听到女官们的对话觉得很奇怪。

    她昨天只杀了陈伋和他手下的四个人,并没有遇到守城门的士兵。难怪昨晚进城时城门口没有人,她还以为是队伍换人中途去偷懒呢。

    *

    太子府中,元政一大早上就非常愤怒,坐在书房里对着几个手下的文官大声道:“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都查不清楚!封城!给我严查!”

    文官们战战兢兢地站成两排,其中一个说:“太子殿下,因为全城戒严,现在城里的平民人心惶惶,各种流言飞起,实在不好查啊。”

    “什么流言?什么流言!陈伋带着三百个人一夜之间消失得毫无影踪,怎么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明明是你们这帮人饭桶,拿什么流言做幌子!”

    另一个文官说:“回禀殿下,流言确实不少,有人说是亡国的葛国国君、南赦国国君来索命了,有的说是夏朝早夭的几个老国王因为缺服侍的人,所以来各个附属国招魂,还有的说是有人给商王加了诅咒,说不准是诅咒应验了……”

    “都给我闭嘴!”文政愤怒地把水杯甩到几个文官的跟前,“现在是选神女最关键的时刻,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偏偏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个一个只知道给我推卸责任!”

    他指着几个人的鼻子:“都给我滚出去,不查出结果来,你们就都去给陈伋做伴!”

    众人哆哆嗦嗦地不敢再多说,应声之后赶快逃出了这个是非之地。

    元政看着这些尸位素餐的蠢物,气不打一处来,最后怒声道:“去把司昌叫来!”

    *

    太子府鸡飞狗跳,不过离太子府不远的行宫之中,神女比选的进程依然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众小姐用过早饭后,一名蒙面的神官来到行宫和大家见面。

    行宫的大殿之中,女官向大家介绍他的身份:“这位是西都第二神殿的大神官蔚昭大人。”

    蔚昭站在最前方,身长玉立,肩宽腿长,即使蒙着面,可是他修长挺拔的身姿、眼角一颗暧昧的泪痣、面饰上晶莹的玉石,都在向众人暗示:这是一位姿容甚美的男子。

    他非常温和地说:“各位小姐请不要紧张,我来此处并非是为了新一轮的选举。而是从今天起的十五天内,每天午后都会有女官们来给大家沐浴,为小姐们的皮肤涂上滋润美白的药膏,以去除皮肤上的疤痕,会让大家在上一轮比选中留下的疤痕全都消失。”

    女孩中有人发问,是很怕狗但胆子却不小的柳卓:“蔚昭大人,这些沐浴美白也是比选的一部分吗?”

    “是的,小姐真是聪慧。”蔚昭回答道:“在开始第二次擢选之前,不仅要对所有候选的小姐进行身体美容,去除你们身体上的疤痕,还要对你们的柔韧性、耐力等各方面进行训练,这些后续会由商丘城来的几位神官进行调教,等诸位的身体调理得当后,再进行下一轮比试。”

    柳卓又问:“蔚昭大人的意思是,我们下一轮比试的内容依然是力量的方向吗?”

    蔚昭很爱笑,他又笑起来,脸上戴着的玉石面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小姐不用担心,只要身体没有大的缺陷,不是已育之身,就能通过甄别顺利步入下一关。”

    女孩们的心思显然没有放在他说话的内容上,柳卓问完之后,马上有人问:“神官大人昨晚有没有参加太子的晚宴呢?”

    蔚昭柔声说:“我没有参加,我不太习惯那些喧闹的场合。”

    *

    尽管手下的文武官员为数不少,但是太子元政最信任的人还是镇国武侯大将军司昌。

    司昌原是别国的叛将之子,是昌氏一族族长的嫡长子,他的父亲佑昌是葛国的武侯大将军,统领整个葛国两万精兵。

    这样的出身本不可能得到信任,但他最终受到了商国国君的重用,是因为他做了一件非常狠烈但又被人称颂的事,最终让商王对他另眼相看——

    他拼尽全力最终保下了族中的两万族人和士兵的性命。

    而为了让族人和士兵活命,他当众斩杀了他的亲生父亲。

    当年,十四岁的司昌与他的父亲佑昌将军产生了分歧。司昌是劝降派,他认为既然连神的使者罕答都认定了商国国君是真正的中兴之主,那么就应当顺应神明的旨意。他认为葛国不如向商国投诚,自愿成为商国的附属国,今后共同进退,共享繁荣。

    但是佑昌并不同意儿子的说法,他认为人不可忘本,决不能为了苟活于世而向侵略者弯腰称臣。所以佑昌和他的副将祈平被俘虏,之后宁死不从。

    祁平带着亲弟弟共同赴死,商王震怒,下令将整个祁氏所有男人处死,女人充为奴隶。

    就是那个时候,司昌当着商国国君的面,当众斩下了父亲司昌的头颅,从而向商王证明了他投诚的决心。

    昌氏的两万族人和大军由司昌接管。他挥向他父亲的一刀,保下了昌氏的两万人。

    而他接下来做了另一件更让人称奇的事。

    司昌当时有一妻一妾行过婚仪,正妻越氏,妾室祁氏,还有四个收了房但没有给名分的媵妾。他在投诚商国之后,把自己的一妻一妾四媵妾全都献给了商王,除了正妻越氏不堪折辱当即自杀殉志以外,其她五个人都被商王赏给了氏族部落的方伯们。

    能成大事者,小不忍则乱大谋。

    商王觉得司昌能识时务,有大义,也能舍小情小爱,是个能成事的,后来便有心栽培他。没过几年,司昌替商国打了好几场胜仗,二十五岁就得到了镇国武侯大将军的爵位。

    太子元政也觉得,司昌是聪明人,所以他一直喜欢听司昌为他谋划。

    此刻司昌坐在太子府的书房里,安抚过元政的情绪之后,他开始进行理智的分析:“一夜之间处理掉陈伋将军以及三百大军,这件事背后的人,可能是东攸侯丁珺,也可能是二皇子朱安,这两个人都有王位继承权,且最迫切要对殿下下手。”

    元政眉宇紧皱:“二弟是王后所生,东攸侯是先王的王后所生,是我父王的同胞弟弟。这两个人,终归是我继位路上的心腹大患。”

    冷静下来之后,他也是这么想的,司昌说的就是他心中所想。这些事他不是第一天知道,只不过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一时间没能控制好情绪。

    “只是这个时间点太刁钻了。整个朝堂都在看着这次的神女擢选,父王把这件事全权交付与我,如果因为我的失职让神女擢选产生意外,他们就可以说是神明不认可我作为继任者的地位,把我从储君的位置上撸掉。”元政说。

    “殿下不必担忧,无论是谁要夺殿下的帝位,都要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司昌宽慰道。

    他这话说的很巧妙,明明在说另外两人有没有这个命,却成功地引起了元政对他自身性命的担忧。

    “不论真正的谋害者是谁,那个人能暗中把我手下的侍卫长官给除掉,就绝对还有余力能对我下手。”元政感觉无比焦虑,咬紧了牙关:“马上替我物色一个新的侍卫长官人选。在你找到合适的人之前,侍卫长官的位子你先代管。”

    “是,殿下。只要我在,绝不会有人敢伤到殿下分毫。”司昌不动声色地表忠。

    走出太子府,司昌的心情却挺好。他是两面派,表面追随太子,内心却在隔岸观火,看着太子、二皇子、东攸侯甚至其他有继承权的皇子窝里斗,斗得两败俱伤,他就能渔翁得利,借机复国。

    坐上马车后,他吩咐仆人:“去太子行宫把赵瑛接来家里,和夫人聊聊天。”

    *

    因为蔚昭说的接下来的擢选步骤没什么难度,所有的女孩们都安心了很多,加上午后进行沐浴本来就能使心情放松,所以大家在沐浴时都很愉悦,私下的讨论就热烈得多。

    有人问沐浴池边侍奉的女官们:“女官知道蔚昭大人的身份吗?他好温柔和善,不知是出自哪一族呢?”

    女官道:“蔚昭大人出生于神庙,是上一任第二神殿大神官的儿子。”

    女孩喃喃道:“神官之子,那就是天生的神侍,他的身份极为高贵。”

    女官道:“不错,他是神庙中地位仅次于罕答的人。他身份高贵,又掌管箴言这一项天赋,如果诸位小姐去神庙祭祀,可以请他为您进行训诫,听他为祖先神灵向您传达箴言。”

    女孩说:“这位蔚昭大人看着非常和气好相处,身份尊贵为人又温柔,简直可以说是完美的对象了。”

    赵瑛想到了他眼尾的泪痣。

    不知为什么,对这一双眼睛她感到十分熟悉。

    她见过他?应该是的。

    可是在哪里见过?

    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女孩们还在进行热切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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