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威明白了,爱断香的副作用在她身上显现出来的效果类似催眠药,还没到睡觉时间,茉莉就已经深深睡着了。

    喊她也没有反应,不敢使太大力气,他把人轻轻抱到了榻榻米上,自己则盘腿坐到了旁边。

    “真是麻烦死了……”

    已是夏天,嘴上抱怨着,但是怕她受凉,神威还是拾了一件薄毯子为人盖住了腹部。

    没多久,茉莉开始在梦中呓语。

    “尼桑……”

    她在说什么?

    神威低下头,却没有再听到声音,她的胸脯有规律地微微起伏,安静的像个洋娃娃。

    其实井伊茉莉长得很好看,恰到好处的眉形,不浓不淡,长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子,即使不在笑也有点上扬的嘴角,婴儿肥的脸却是可可爱爱,现阶段扔到哪个偶像组合都不违和,她也从不避讳自己的女性身份,一直打扮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

    怎么说,只要她不开口,就像一张美丽的油画。

    大概是她那次捡起刀挡在日轮和那孩子身前的举动,刷新了他对弱者的认知,神威开始正视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地球人,他有点好奇。

    进一步了解,知道她的特别和出众的气质都建立在富贵强权之上后,当时是觉得挺没意思的,可因妹妹的缘故,又多了不少和她接触的机会,才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对人言说的故事。

    恰好是自己对神乐期望的转变时期,人总是容易对和自己有同样遭遇的人产生共情,不知不觉,他的眼里渐渐都是她。除了母亲和妹妹,他还没有心疼过别的人,阿伏兔嘛,偶尔会良心发现的。

    不过,神威一直以为自己不会有感情这种东西,直到遇上妹妹的眼泪,直到高杉离世,直到他真正成为了春雨的最高层……他反复感觉到了孤独和空虚。他猜想,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就算成了宇宙最强者,自己本质还是空空的躯壳一具,游女尚且可以思念恩客,他还不如她们——父亲和妹妹各自有他们的生活和事业,想重新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住在一起已经不可能了。

    是井伊茉莉挑起了他内心深处想有一个家的欲望。开始期待有人回应自己说的“我出门了”“我回来了”这种话,在温暖的灯光下,一起做着吃饭、聊天、看电视这些琐事。

    最可怕的是她对自己说了需要他这种话,这么看来,他其实很好攻略?

    果然,她是个很神奇的孩子。众人对她的期待绝对不是成为某个人的妻子,但她身上那种安稳的、与世无争的气息,实在是过于明显,很吸引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吸引他。

    等了几个小时,茉莉皱起眉,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然后翻了个身,以一种婴儿在子宫里般的姿势蜷缩在被褥上。

    这家伙睡觉真的很不老实啊,是要醒了?

    身体微不可查的颤动没能逃过身边人的眼睛,神威连忙凑到她跟前,“解药有问题吗?是身体哪里不对劲?”

    “神威……”

    茉莉慢慢睁开了眼睛,忽然意识到这样近的距离并不合适,她遮住了眼睛往另一侧挪了挪,“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别害怕,噩梦而已,再糟糕也比不上现实中遇到的问题吧。”

    “为什么我感觉好困……”她抚着额头坐起身,控制不住地感到困意,感觉随时随地都能再次睡着。

    “可能这就是解药的副作用,忍忍会好的。”

    “啧,问题不大,强者是不会抱怨生存环境的。”

    “哦?你的生存环境很艰难吗?”

    “如果悲惨的日子能让我未来获得一丝上天的怜悯,得以继续平淡地过完这一生,也很好。”知道他有悲惨的过往,茉莉也不去揭人伤疤,互相舔舐伤口毫无意义,她更想过好当下的每一刻。

    时针指向了十点,吉原仍是歌舞不断,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你在这种地方真的可以休息好吗?”茉莉怀疑自己是被吵醒的,虽然睡在男生的床铺上这种事让她现在很不安。

    “不会天天都呆在这里的。”神威看着外面问道,“想去看星星吗?”

    茉莉迟疑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默默跟着他来到了阳台。

    夜空深邃,三两星辰在远处闪烁,像钻石,像眼睛,橘色的星云晕染了天幕的颜色,和在宇宙中看到的景象又不同了。

    “向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许下的心愿,绝对会实现。”忘了是哪个星球的习俗,神威柔声说道,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在宽慰她。

    “真的吗?”

    “我不会欺骗你的,玫瑰小姐。”

    “说起来,你好久都没叫我玫瑰小姐了。”

    “是吗?”

    这是在埋怨自己么?之前是有点不痛快来着,所以刻意改变了称谓。神威看着她,再次叹息官场的刀光剑影并不适合这个心直口快的家伙。

    “你说过想要借助我的力量吧?”

    倏然云霞攀上脸庞,茉莉不作声了。

    “要不,跟我结婚好了。”

    “哎?”茉莉愣了好一会儿,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为什么突然又提起这个事!

    “之前不是和我求过婚了吗?我答应你了。”

    茉莉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之前和坂田老板说好了,她绝对不能含糊了事,她认真地看着神威,表达了否定的看法。

    “不,我都说了不作数啦,因为之前没有思虑周全,太过随便的态度对你不公平,我也内疚了好久。现在我觉得,不论是哪一方提出结婚这种事,都应该具备一个重要的前提,那就是相爱。”

    看神威不说话,茉莉继续说道,她心里压根藏不住事,“或许你会觉得可笑,在吉原这种地方当着夜王的面居然说这么天真的话。可是,我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只有相爱才能结婚吗?”神威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对呀,好嘛,我承认,一开始我是想利用你才说结婚的,因为我不想嫁给一桥家,也想为老师巩固你这股势力。”

    “哦?”还有这种事,他居然一点消息都没得到,神威挑了挑眉。

    “回头再看,我确实是很过分,没有考虑你的心情,也没有把自己的人生当回事。我需要你的力量,不过肯定有除了结婚以外的方式,像现在这样也挺好。怎么说呢?我很矛盾,也很羡慕你,老师的境遇很难,但我其实帮不上什么,家族失势,我也没有权力,一桥家不知道为什么盯上了我,可我不想稀里糊涂结婚,所以拿你当了挡箭牌,依照父辈们的想法,若是求助于天人,无异于饮鸩止渴……”

    神威的心微微颤抖着,先前她借着药效已经够扎他的心了,他生怕再听到一些拒绝自己的话。

    “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越是紧闭双眼,脑海中你的样子就越清晰,神威,我想我应该是有点喜欢你的。”

    漂亮动听的谎言和缝隙中埋藏着扭曲的真实,黑暗与希望之光,都藏在人们心中。

    最终他还是听到想要的答案了。

    “是吗?我更愿意相信你现在是在安慰我。”

    神威望着天空的星星,露出了微笑。

    “没有哦,我说的都是真的,对了,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没有。”神威想也没想就否认了,“就算是花魁,我也没有想法,底下那些人都太没有自制力了。”

    他好像是真的不感兴趣,还很鄙弃的样子。

    茉莉白了神威一眼,明明靠压榨别人过活,此时倒端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别谈自制力,问就是激素水平下降,而不是你有多成熟。”

    “不必说得这么刻薄,怎么,如果我有喜欢的女人,你打算去杀了她吗?”

    “我才没有那么变态,如果你有喜欢的人,我就不追你了。”

    嘴角抑制不住上扬,神威笑得很是得意,“想追我?那可不会比雇用我简单。”

    “我知道。”

    “所以不打算放弃吗?”

    “试一试呗,反正也没有什么损失,追不到全宇宙最厉害的夜兔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不管是不是拍马屁,这种话神威听着很开心。他明白茉莉的天真烂漫与自信张扬是天生的,在他人在一起的开朗笑容也不是假的。

    是他没能察觉对方的心事,她将自己的苦痛压力隐藏得那么深,表面看上去若无其事,只取欢乐喜悦与别人分享,其实,内心早已泛滥成灾……

    同病相怜,孤独且总是掌握不好未来的方向,如此这般一个人在世间彷徨。

    难怪,她不愿意放手。

    本以为是井伊茉莉治愈了自己,让他感受到了能卸下全部防备的轻松心情,事实上,却是他给了她希望。

    箭头的一方已经指明,他要给她肯定的回答吗?

    如果她真的要和自己这样的天人海盗在一起,注定备受挤兑,前途渺茫。

    他该怎么办?

    等等,为什么是她追他?自己怎么又成了被动的受方啊!

    “很晚了,神威,我得回去了。”看到神乐的消息,茉莉意欲离开,事情圆满办成,她不适合再逗留。

    “吉原有夜禁时间,你今天回不去了。”神威盯着她,幽幽地开口。

    “啊?!什么!为什么你不早说!”

    “你也没有问呀,安心睡觉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神威刚要让她放心,面前的姑娘再度昏睡过去。

    幸好,这次,他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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