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喻垂眸望向秦锦笛,她专注地握着他的手,似乎想要像弄清楚那树上的叶子一般弄清楚他手上的每个关节。秦锦笛细腻的皮肤轻轻拂过他手上的每一个角落,手心微痒,但他甘之如饴。

    她很久没有像这样把玩他的手了,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她的抚摸,今夜过后,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长袖被人挽起,他下意识遮挡,却不小心碰上了她想要继续玩手的那只手,她委屈巴巴地抬眸看向萧云喻。

    反正她也不会记得的,那就给她看吧。

    萧云喻犹豫着挽起袖子,露出左手手腕上狰狞的伤疤,那是手表也遮挡不住的伤疤。秦锦笛急忙地摘下萧云喻手上的手表,扔在餐桌上,用双手的大拇指认真地擦着那条伤疤,以为是什么脏东西一般,将自己的眼睛揉了又揉。

    “别揉了,来,喝点醒酒汤就不难受了。”萧云喻想要抽回手给她喂汤,但是秦锦笛将他的手死死抓住,全然没有刚才把玩他的手时的温柔。

    她怔愣片刻,伸出两个手指去捏,嘴里念念有词,“这里怎么会有只大虫子啊?”

    “哪里?”

    秦锦笛没能把她认为的那所谓“虫子”从萧云喻身上弄下来,苦恼地向他求助,“你是不是小时候画了一只大虫子上去,然后洗不掉了,所以现在还在?”

    这想象力够丰富的。

    “这不是大虫子,这是伤疤。像你手上那个一样。”萧云喻指着她手上的伤疤,努力学者一个幼师教着糊涂的小醉猫,笑容在脸上漾开,“这样,我们是不是有很像的东西了?”

    可是秦锦笛在听了他的解释以后,脸上并没有方才的放松神态了,相反,急躁不安的感情更加强烈,她想寻找什么来否认他,却找不到证据,便像一个小孩一样强词夺理,“你骗人,就是你画上去的。”

    萧云喻不打算继续和她解释了,他捏了捏她的脸,打算拿点别的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

    秦锦笛像是感觉到萧云喻对大虫子猜想的否认后,一双圆眼泛红,悲伤在她的心里涌动,随时喷涌而出。

    萧云喻找不到东西只好作罢,可此时秦锦笛放开了他的手,也不跟他争论了,突然安静下来,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是累了吗?”萧云喻和缓开口。

    周遭一片漆黑,只有厨房的灯带来不甚明亮的光线,但她眼里的泪光他却看得真切。

    秦锦笛之前跟他在一起那么多年哭泣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好像什么都没做但为什么她却哭了。

    “谁弄的……”秦锦笛托起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萧云喻急着给她擦眼泪,可是秦锦笛不知道答案誓不罢休,不让他碰她。

    还是让她伤心了。

    “我自己弄的。”

    秦锦笛的瞳孔微缩,眼里充满震惊,萧云喻此时也分不清秦锦笛到底有没有酒醒过来,只是在等待着她的进一步反应。

    “为什么啊?你不疼吗?”

    “我只是太想你了。”他牵着秦锦笛的手,缓缓道,说这一句话像是用尽他一生的力气。

    这两年,他头一次将自己的思念倾诉给一个人。

    所有人都觉得他对于那个噩耗的反应太过平静,秦家人说他薄情,家里人说他异类,可是在那晚他在打开首饰盒的那一刻,一年以来强装的淡定和不在意尽数被击溃。

    那时,幽绿色的残缺手镯静静地躺在盒子里,他开始幻想她的阿锦也躺在一个不见光的小盒子里,然后负面情绪像潮水将他吞没,他沉溺在过去。

    玉碎了,她也碎了……

    玉碎声仿佛被无限放大,他的一切都地动山摇。

    然后那思念像是大手,夺取了长期对他具有支配权的理智的位置,迫使他拿起刀,往自己的动脉割去。

    她的阿锦喜欢光,这么黑的小盒子,如果他都不在她的身边,那该多可怜啊。

    她喜欢在私下叫他小云鱼,喜欢拿他打趣。

    “这么疼,骨头都折了,你怎么不哭啊?”她望向四周,没有别人,然后含笑道,“是不是因为你是小鱼啊,小鱼不会流泪。”

    可是他想告诉她,她的小鱼,在她出事整整一年后,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泪流不止。

    他想告诉她,当他身上的血汩汩流淌时,他看见了废墟砖块下开出的血色的花朵。那是用她的鲜血为他绽放的,永远热烈明媚的红玫瑰。

    “不过还好,我被救回来了,不然便再也没有机会重逢,然后再像当年一样,答应你的追求,接受你热烈的爱。”

    这是他与她重逢第一天,在日记本上写下的话语。

    “不疼。”他轻抚秦锦笛的头顶,呢喃道,“你回来了,就不疼了。”

    “不可能不疼的,我每次换药都疼得大哭。”秦锦笛唇角向下弯,从椅子上起身,朝他伸手。

    萧云喻深吸一口气,紧紧与她相拥,想要用力将她抱进怀里,揉进身体里,但是却又怕易碎的她无法成为和他一起往前复仇的搭档;想要放手任她高飞,却又不舍她从此离开他的世界。

    就让这一晚成为他再次失去绝对理智的一晚吧。

    只因思念成丝无处编织,只因思念成潮无法遏制,只因思念成真无可抗拒。

    那是一个拥抱,是他几度想要吻上她的唇却又放弃,是他在她的床边守了一夜等待着一切归于正轨。

    那晚是一次试探,是一次袒露,是一次奔赴。

    ……

    秦锦笛被闹钟吵醒,她扶额,从床上艰难地坐起身来,茫然地环顾四周。

    她怎么又突然回到自己家里了?

    真是莫名其妙。

    是萧云喻把她送回来的?

    她仰头望向天花板,努力想要回忆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记忆只停留在她和那个什么老总在饭桌上谈论芯片发展还是什么的问题。

    第二个闹钟响起,秦锦笛不敢再这么想下去,不然她就要迟到了。

    余光瞥见床头柜上贴着的纸条,上面是萧云喻的字:“秦秘书,记得睡醒后准时上班。”

    这还真是他的风格。

    她昨晚怕是都醉得不成样子了,要是再因为这个不舒服进了医院这算工伤!

    秦锦笛风风火火地收拾好一切出门,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秘书处,迎面便见张助理揶揄的表情,“早啊,秦秘书。”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秦秘书还记得你喝醉后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秦锦笛听出她话里的不对劲,已经开始脑补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心想:“我对萧云喻也就只是停留在外表和才华的吸引,那一丢丢喜欢到不至于她把他……”

    “没发生什么啊,萧总就把我送到家里啊。”

    “哟,”他品出秦锦笛话里的偏向性,将文件塞给她,轻笑,“我说你和萧总了吗?”

    秦锦笛怔愣地望向憋不住笑的张助理,然后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脸颊不自觉泛红,拿起手中的文件就要砸他:“你开这种玩笑有意思吗?”

    “那秦秘书脸红什么?”

    “我……我替你感到羞耻不行啊!”

    秦锦笛正准备与张助理好好理论一番,她退后两步,准备找一件合适的“武器”谁承想脚边突然出现了一个障碍物,她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她的胳膊,这才使她没有摔个四脚朝天。

    谁走路没声,突然出现在身后!

    她回头,对上萧云喻带着疲惫的双眼,满腔的怨气被尽数驱散,她强装镇定,微笑道:“萧总早上好啊!”

    “秦秘书以后麻烦稳重点,行吗?”

    已经退到远处的张助理揶揄的目光从未在他身上移开过,她狠狠瞪他,然后答道:“知道了,萧总。”

    “张助理,你很闲?”

    “我这就去忙。”

    秦锦笛放下手中的文件,照例到茶水间准备萧云喻的咖啡,结果萧云喻没有去办公室,而是跟着她一起到了茶水间。

    “怎么了,萧总?”

    “秦秘书昨晚说的话还记得吗?”

    她疑惑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望向他,不解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但当她窥见萧云喻眼底的血丝和举止间显露的疲态。

    她昨晚应该不会对他做什么吧?

    家里人不是说她喝醉了挺乖的吗?只不过是喜欢盯着一个东西看半天。

    难道她昨天盯着萧云喻看了半天?让他以为她对他有意思?

    “我昨晚确实喝得有些多,确实记不得了,要是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萧总多多包涵。”秦锦笛不紧不慢地继续冲咖啡,说着标准的对话模板。

    身旁的人停顿片刻,然后后退至入口处,用他惯有的冷淡语气学着秦锦笛一样说着客套的话语:“那也请秦秘书与我坦诚相待,有什么不满可以当面提出……”

    秦锦笛疑惑朝他望去,只见他面不改色继续道:

    “我还不至于□□到‘大魔王’这个地步。”

    萧云喻的声音在秦锦笛的耳中被无限放大,回响不止。

    很好,她大概知道她昨晚说了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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