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就是要在大庭广众的外面，就是要在夜幕降临之时。彼此拥抱，耳鬓厮磨，唇齿相依。只有这样，才算得上是——初恋。
唐若瞬拉开他羽绒服大衣的拉链，把李此时的身体裹了进去。
他一手环住李此时的腰，一手托住李此时的脑袋。
李此时的眼镜挡在中间，碍手碍脚，唐若瞬摘了下来，随手装进羽绒服大衣的口袋。
他回手温柔摩挲李此时蓬松的头发，把李此时的帽子脱掉一半。
嘴唇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让人窒息。
两个人都闭上眼睛，静静地吻。
路灯给两个人投下一圈光亮，远远看去，仿佛那里只站着一个人。
…………
“艺考的技术技巧主要在于展示考生是否具有跳转翻的基础能力，因而并不需要高难度的技术技巧。”
舞室，唐若瞬讲解道。
李此时一直纠结于技术技巧的难度。
“突出个人技术特长——你的胸腰、脚背，将你目前所学的技术技巧训练到极致，再加上连接动作，就像这样——”
他一边示范，一边解说：
“平转接踏步翻身，跪转接原地跪转，脚背起身——这个动作我做不到——上步大跳接前桥，再接大跳亮相。”
唐若瞬这一组技术技巧，虽然只是寻常技术技巧动作，却体现出娴熟的质感美，让人眼前一亮。
“与其展示一个不规范的高难度技术技巧动作，不如注重一个简单技术技巧动作的流畅舒展。那些考官什么技术技巧动作没有见过，你所谓的高难度技术技巧动作不会给他们带来惊艳感。相反，如果你能把一个简单的技术技巧训练到随心所欲出神入化的境界，那才会让考官们心里一惊，达到你想要的‘惊艳’的效果。”
李此时点头。
“刚才有一个动作，唐老师说，做不到，怎么回事？”
“脚背起身吗？我确实做不到，我又没有专门训练过脚背，而且能做到这个动作的人，放眼整个业界好像也没有几个人。它似乎与个人的生理机能有关，你能做到，并且做得轻松自如，这远比一个前空翻更令人大吃一惊。这就是我刚才讲的个人技术特长。”
李此时颦蹙：
“唐老师的技术技巧总与一般人的不同，若是一般人做这组技术技巧动作，未必出色。”
“所以，这才是你现阶段努力的方向，另外，还有一个新的技术技巧动作——原地跪转——以及连接技术技巧的身韵动作需要学习。怎么样？这下心里踏实了吧？”
…………
雪停了，一点一点融化。
唐若瞬的吻又让人窒息，李此时十指蜷曲，下意识想要抓着什么。
可是，唐若瞬用大衣把她大半个身体裹在怀里，紧紧贴住。
他里面仅穿练功服，薄薄一层，隔着她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尚且能感受到那身体的热度。
李此时并非不愿，而是不敢。她不敢伸手抱住唐若瞬的腰身，用手指感受那腰身的温度，那腰身的癯瘦，那腰身的力道。
所以，她只有攥紧他大衣的里衬。
扯动之间，唐若瞬松开了嘴。
他双手捧住李此时的脸，表情焦灼。
“你不喜欢我吗？怎么不抱着我？”
李此时气息微乱，眼中弥漫着一层雾气，迟疑着……
唐若瞬便双手抓住李此时双手，带着让她抱住他的后腰。
李此时抱住了，虽有些生硬。
唐若瞬再次将李此时大半个身体用大衣包裹，将灼热与浓情传达。
他转而埋首李此时颀长的脖颈，李此时不自觉嘤咛一声，手指也不受控制地在唐若瞬后腰上蜷缩。
唐若瞬下面也穿着一层薄薄的练功服裤子，李此时被迫抱住他的时候，突兀感到一丝尴尬的阻碍。
唐若瞬低声在李此时耳边呢喃：
“今晚去我房间？”
李此时摇摇头。
唐若瞬又在李此时薄而透的耳骨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记，才直起身体，把李此时在怀中拥紧。
李此时脸埋在唐若瞬胸前，双臂环住他的腰依偎。
周围的彻骨寒冽似乎并没有侵袭二人。
…………
舞室，李此时挥汗如雨训练艺考技术技巧组合。
新的技术技巧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易学。
连接的身韵动作，学过之后，才知道那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练就得炉火纯青。
既然唐若瞬笃定这是现阶段李此时所能做到的，并能训练出来的，李此时就放下一切杂念，努力再努力。
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练习。用身体去感受动作的发力，去体悟动作的规律和法则。
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做到有意识地注意唐若瞬所讲解的动作要点，绝不含糊。
这不仅需要相当的体力，还需要一定的精神力与专注力。
训练的人，通过自我暗示获得的意志力，来源于追求某种东西的执念。
每一次动作的失败，发力不对，就意味着身体在错误的运动轨迹上产生轻微的损伤，上百次的轻微损伤叠加起来，就会被身体重视，释放疼痛的信号，继而身体麻痹。
这时，李此时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唐若瞬所能做的，只有给她递一瓶补充体力的电解质水。
李此时的疯狂训练，让舞室其他舞蹈生感到危机。他们不约而同在每天放学之后留下来训练各自薄弱的地方。
姚文研却不同意。
他毕竟是舞室负责人，需要考虑一些利益上的东西。
而且，如果舞室学员在舞室擅自训练受伤，他这个负责人也脱不了干系。
唐若瞬出面：“姚老师，晚上租给我一间舞室呗？”
姚文研：“呵呵！你小子财大气粗，我不反对，但其他学员要在舞室训练，你能赶出来吗？”
唐若瞬：“那晚上你也留下来，或者让其他地方的舞蹈老师陪同。”
姚文研：“你以为她们跟你一样，守在这里吗？——我年纪大喽，不能比你，晚上要早点回去睡觉！除非——”
唐若瞬：“我不会同意当技术技巧老师的。不过，我教艺高学生的时候，他们要在旁边看着，我也管不住！”
姚文研：“偷师！……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说什么租，咱俩的交情，借给你啦！走，晚上一起吃饭。”
李此时以及少数几个人的训练，于是变成了集体训练。
不过，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训练的时候，李此时所占的地方，比其他人足足大出两倍，在人多地方小的舞室，这是一种何等的另眼相看！
李此时不要命的精神同样也感染着众人，所有的人都变得激奋，他们耳濡目染确实也免费学到一些真正的技术。
只是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他们未必有李此时的那一份执念。
…………
元旦，舞室放假一天。
难得的一天！唐若瞬禁止李此时训练，李此时拗不过，只好作罢！
实际上，她身体积累的疲劳，在精神放松的那一刻就崩溃了。
从前天晚上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唐若瞬正好发了一条微信。
他仿佛猜到她这时睡醒。
“我在楼下等你。”
李此时连忙穿衣下床。她昨天晚上洗完澡后，衣服就放在床头。此时，那件羽绒服却端端正正挂在床架上，外面还罩着塑料袋，上面有某某干洗店的标识。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昨天晚上她睡着之后，唐若瞬支使白雪把衣服拿出来，送去干洗之后，又悄无声息地放回去。
那衣服的质量很好，干洗之后，未上身过一般。
简单洗漱之后，李此时便下楼了。
楼下停着一辆车，好生眼熟；车边站着一道身影，西装革履，也好生眼熟。
回首便是微微一笑，惊得李此时生生后退一步。
这人是唐若瞬。
紧接着想起连夜路灯下她抱着亲的居然是这样的形象，李此时就有点难以置信。
“怎么啦？这身衣服不好看吗？”
唐若瞬见李此时反应剧烈，不禁问道。
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有一回，也似这般寒冷的天气，大概就是过年开学的时候，唐若瞬便是穿着一身西装，在教学楼下截住她的。
那时，他还说过“我天天穿给你看”的骚话。
大抵，在他的印象里，李此时喜欢他穿西装的样子。
李此时愣了一会儿，才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抬头细看时，发现他还理了头发，本就五官分明的面上收拾得越发精致。
宛若一名接亲的新郎。
李此时双手插兜，仰面一脸呆萌看了一阵，说出一句：
“你不冷吗？”
正是一年中冻死狗的节气，大街上人来人往无一不是裹得臃肿。
此言一出，显而易见破坏了若有若无浪漫的气氛。
李此时随手束个马尾，下身穿一件黑色打底裤，棕橙色长袜没及小腿，搭配一双香槟色雪地靴，简单大方，青春洋溢。
其实，李此时长得骨相极美，只是脸上总是笼罩着忧愁，内心又极其自卑，整个人郁郁寡欢没有光彩罢了。
如今却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面貌还是那个面貌，但眼神温情似水，时常噙着微笑。
她这一身小女生的装扮，与唐若瞬笔挺的西装格格不入。然而，却有一种特定年龄段才会体现出来的反差感，尤其是他们站在街边，李此时又这样仰头望着唐若瞬，仿佛小几岁或者大几岁，都没有这种感觉。
唐若瞬伸出冰凉的手指故意轻搔李此时耳边，冰得李此时脖子一缩，浑身打个激灵。
“唐老师，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隆重？”李此时把唐若瞬不安分的手捉在手里说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带你出去转转而已。”唐若瞬揉了揉后脑勺。
两个人默认关系之后，一直都是晚上出来相处那么一会儿，还没有正式约会过。
唐若瞬又是精心穿搭，又是洗车——他的车一直停在附近停车场里，现在开了出来，洗得一尘不染。
李此时却随随便便穿件衣服就出来了，至少化个淡妆什么的，显得十分没有诚意。
而且，她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连一块糖，都给唐若瞬买不起。
李此时心中无限凄凉。
她不想扫兴，不愿意破坏一场对于唐若瞬也对于自已而言十分珍贵的约会。暗自整理心情，眼底忧郁在唐若瞬还没有察觉之前就一闪而过。
“唐老师，你等我一下，我上去化个妆。”李此时郑重其事地道。
唐若瞬“噗嗤”一笑，旋即胳膊搂住李此时肩膀，“走吧！”
李此时人生第一次约会。
似乎也是唐若瞬人生第一次约会。
路上两个人几乎没有说话，倒不是没有共同语言，而是他们的共同语言——舞蹈——可能因为休息的缘故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亦或是他们都觉得这是一次重要的约会，应该说点与平常不同的话题，总之，彼此都沉默着。
两个人的性格又都不属于活泼聒噪型的，于是，彼此都沉默着。
不知是不是顾及李此时晕车的缘故，唐若瞬似乎有意避开市区道路，选择环城公路。
道路两旁是冬季里的衰败凋零，点缀星星点点的常青植物，尚未融化的积雪增添几分湿润，冬日里的阳光隔着开着暖气的车里，让人感到惬意，几只灰色的麻雀偶然飞快掠过车窗前面，带着李此时的视线回瞥，然后望见唐若瞬认真开车的侧脸。
“晕车吗？”
“不晕。”
“应该快到了。”
“我们去哪儿？”
“吃饭。……到了，就是前面。”
汽车拐进一个庄园模样的地方。停车场下车，便有年轻男侍者接引入室。
那庄园内颇似农家乐的装修风格，却又处处透露着古色古香，里面远比外面看上去的要堂皇一些。
接着，又有一名年轻女侍者上前接待。
从两名侍者的靓度判断，这里一定不便宜。
女侍者微笑问道：“您好！先生几位？”
唐若瞬牵着李此时的手回答：“两位。”
女侍者又是微微一笑：“先生，请问您是第一次来吗？”
唐若瞬皱眉：“这里还需要提前预约吗？”
女侍者微笑不变：“……不需要。您这边请。”
庄园里都是单独的包间，且相距甚远，中间以流水假山相隔。
李此时看见其中一个玻璃大缸里养着鳄鱼，真假遑且不论。
引入包厢，亦雅致。落座之后，女侍者将两份菜单交于二人。
李此时翻开一看，赫然入目两个字：“药膳？”
“虽然西餐比较浪漫，但比起浪漫，你似乎更加需要力量。”
唐若瞬一边翻看，一边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李此时长时间高强度的训练，只能在饮食上补充能量，否则身体吃不消。
李此时瞬间感动得眼眶湿润，好在她低着头，又把菜单竖起，而唐若瞬也低头看着菜单。
他翻了一阵，好像没有什么主意。
李此时这边也翻了一遍，主要是看看价格，每一道菜都贵得超出李此时的想象力。
见状，那女侍者委婉问道：“二位预计消费多少，我可以给您推荐。”
言外之意，你们是不是吃不起？
但唐若瞬好像没有听出这层意思，或许是李此时对于金钱太过于敏感吧！
只见他不慌不忙想了一会儿，喃喃道：“我不知道强身健体的与益气补血的究竟那个适合她。”
原来不是价格的问题。
那女侍者马上推荐道：“强身健体的药膳，比较大众，而这道药膳——那女侍者指着唐若瞬手中的菜单——既益气补血，又美容养颜，比较适合——那女侍者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李此时——年轻的女性。先生如果是您吃的话，可以点这道药膳——补肾益精。”
约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吃药膳，就已经很离奇很古怪了！
唐若瞬哪里需要补肾益精？
那女侍者也算是良心推荐，只是她一味卖弄推销技巧，而没有观察客户的脸色，兀自道：“这道药膳的点餐率很高，不少人就是冲着这道药膳来的，效果立竿见影。先生，您可以试试。”
刚才在大厅，李此时看见食客大多是中年之人。穿着虽朴素，但脸上神态却让人不敢小觑，非富即贵。他们两个小年轻冷生生闯了进来，难怪那女侍者要盘问一番。
那女侍者一双杏眼泛起波纹，投向唐若瞬，希望他拍案定板。
唐若瞬举着菜单的手，明显有些僵硬，迟迟不肯作出决定。
场上气氛眼见越发尴尬陷入凝滞。
这时，李此时在一旁一字一句地道：“他——不——需——要！”
那女侍者旋即目光转向李此时，然后，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窘迫。
但是这个事情，就是不能解释，越解释越一团乱麻。
李此时圆场一般抬头淡淡地问道：“他先天性低血糖症，有没有什么药膳可以推荐？”
“有有！”那女侍者连连说道。
“好。我的就点那个益气补血的。”
说完，李此时合上菜单，交给那女侍者。
那女侍者干笑着退出房间。
那房间里的装饰风格所营造的沉淀的气氛，当真不适合浮躁的年轻人。
房间里的一个地方摆置着大缸，里面培植着莲花。
虽是北方的寒冬，但却在暖室长出两支孤高的莲叶。
李此时起身走过去观赏。一只藏匿在莲叶下的红鱼惊动，窜了出来。
只是缸只有这么大，它无处可逃。
“你怎么知道我不需要？”
唐若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于静谧之中，在李此时耳边盘旋。
游鱼振动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缸的一旁，备有鱼饵，李此时捏了少许，投喂下去。
鱼饵触水，又泛起一层涟漪。
那鱼毫不犹豫张嘴一口吞了下去。李此时仿佛也被那鱼咬了一口，浑身如鱼在水一般荡漾。
她不再投喂，而是将鱼饵高悬于水面，那鱼索性弹出水面索取。
“我怎么不知道？”李此时反问，问完，轻轻推开唐若瞬胶着的身体。
那鱼又藏匿于莲叶之下。
“一会儿吃完饭，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唐若瞬转移话题。
李此时听唐若瞬话中之意，好像是已有安排，道：“我人生地不熟的，自然是你带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唐若瞬立刻说道：“那就逛街、看电影？”
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约会方式，也是绝大多数人选择的约会方式。
但如果让李此时选择，她会选择在一个相对寂静的地方，欣赏自然的亦或人文的景观，既不花钱，又不失浪漫。
“不过，有一个地方，我想带你去看看。”唐若瞬话锋一转，“至于逛街看电影，以后有的是机会。”
片刻之后，药膳上来了。那味道真不是年轻人能品尝的，李此时全都是冲着功效吃下去的。
唐若瞬平常吃饭猫儿似的，今天却出人意料几乎吃完。
大概是李此时盯着唐若瞬看的时候，抿汤的声音太响亮了，或者是太刻意了。
唐若瞬笑着解释道：“这是你特意给我点的，我不能浪费呀！”
李此时噎了一下，小声喃喃：“反正结账的是你！”
唐若瞬笑眯眯地道：“什么时候你来结账？”
李此时低头搅了搅碗里的汤，不假思索地道：“等我有钱了！”
唐若瞬又是一笑，道：“我希望尽快吧！”
李此时脱口而出：“借您吉言！”
吃完药膳从庄园出来，唐若瞬开车驶入另一条道路，依旧避开市区，走环城公路。
从车窗望出去，太阳西垂，市区华灯初上，一切朦朦胧胧。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车开上远郊的山。这里并非一片荒芜，而是修缮出一个观景的平台。
汽车直接开上观景平台，两个人从车里下来，走到围栏前面，刹那间，整个A市俯瞰在眼帘。
那里身在一片光怪陆离的雾里，光点与光点相互映射，勾勒出宏大的建筑物的轮廓。
李此时的双眸也成为了其中的一个光点，唐若瞬的双眸也成为了其中的一个光点。
李此时的眼里是A市，而唐若瞬的眼里则是李此时。
微微侧首，静静凝视，仿佛这就是唐若瞬来这里的意义。
“你一定向往那里的繁华吧？”唐若瞬忽然问道。
李此时坦然道：“可我似乎永远也融不进去！”
“我也融不进去！”唐若瞬双手放在栏杆上，“像这样的繁华，我不是第一次见，可是每一次见，总觉得应该产生什么触动，可是没有，心里空荡荡的，彻彻底底的毫无感觉。——并不是经济的原因。”
“呃！反正我是穷人嘛！”李此时嘟哝。
唐若瞬笑呵呵地拍了拍李此时的脑袋。
唐若瞬说的话，李此时大致可以感同身受。
“我向往那里的繁华，正如那里的人向往我的生活一样，彼此都厌倦了固有的生活方式罢了！而唐老师——厌倦了对一切都毫无感觉的自己。”
唐若瞬不置可否。
他眼里闪烁着光芒，不是来自A市，而是来自内心。
李此时继续说道：“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亲情、友情、爱情——所产生的眷恋之情，发生在某个地方，那个地方就成为了人们口中所谓的‘乡愁’。唐老师属于感情归属感薄弱的一类人。他们总是在寻找某个东西，当那个东西出现的时候，不顾一切的追求。仿佛那个东西是自身缺失的另一半，失去了它，就失去了体验世界的真实感受。”
“厉害啊！李此时真是厉害啊！可以把虚无缥缈的东西用语言说出来。”唐若瞬淡淡微笑，“最近，我对那里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比方说现在——李此时看见那里时是什么表情？然后自己再看那里，哇！那里原来是那个样子！很不可思议吧？”
李此时脸上一红。
“我刚才不过是在说自己而已！”
唐若瞬忽然之间正色：“李此时，你在追求什么？”
李此时一怔。
“……唐老师不是知道吗？”
“可是，我却没有被你追求的那种……安全感，就像你在训练中获得的那种感觉。”
李此时沉思一下，倏然吻上唐若瞬。
不是一把扯住他的领带，把他拉下来，而是脚尖踮起，与他同一水平。
唐若瞬双眸睁大。
这是李此时第一次主动吻他。
尽管他说的“追求”不是这个意思。
李此时双手按在唐若瞬两边肩膀上，微微侧首。A市的璀璨在两张脸中间，勾勒出绝美的剪影轮廓。
唐若瞬双手即时也紧紧环住李此时纤纤身躯，李此时情不自禁搂住了唐若瞬脖颈，荷尔蒙的躁动在体内炸裂，谁也控制不住。
唐若瞬一把抄起李此时，大步流星走向汽车。打开副驾驶座车门，放下李此时，就一手松开领带，一手调整座椅。
李此时突然就回过神来，慌忙手脚并用，抵住唐若瞬压下来的身躯。
“不要在车里……”
“怕什么，这里又没人。”唐若瞬气息微喘。
“你知道这里，别人也会知道这里。万一被人拍照发到网上……”
“不会的……”
“怎么不会？爱惜羽毛吧！”
李此时用力一把扯住唐若瞬领带，勒得唐若瞬一下子清醒一半。
“咳咳咳！我知道了，你放手！”
李此时这才松开唐若瞬，唐若瞬喘了一口气，摸了摸脖颈，旋即从副驾驶座出来，坐上驾驶座。
“那……回去？”
李此时低头沉默不语，半晌，答非所问地道：“你小心开车。”
那天晚上，回去的路上，李此时在车里睡着了，唐若瞬把李此时抱回了宿舍。
而这件事，还是第二天白雪告诉李此时的。
只是，李此时好像答应了唐若瞬什么。
唐若瞬拉开他羽绒服大衣的拉链，把李此时的身体裹了进去。
他一手环住李此时的腰，一手托住李此时的脑袋。
李此时的眼镜挡在中间，碍手碍脚，唐若瞬摘了下来，随手装进羽绒服大衣的口袋。
他回手温柔摩挲李此时蓬松的头发，把李此时的帽子脱掉一半。
嘴唇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让人窒息。
两个人都闭上眼睛，静静地吻。
路灯给两个人投下一圈光亮，远远看去，仿佛那里只站着一个人。
…………
“艺考的技术技巧主要在于展示考生是否具有跳转翻的基础能力，因而并不需要高难度的技术技巧。”
舞室，唐若瞬讲解道。
李此时一直纠结于技术技巧的难度。
“突出个人技术特长——你的胸腰、脚背，将你目前所学的技术技巧训练到极致，再加上连接动作，就像这样——”
他一边示范，一边解说：
“平转接踏步翻身，跪转接原地跪转，脚背起身——这个动作我做不到——上步大跳接前桥，再接大跳亮相。”
唐若瞬这一组技术技巧，虽然只是寻常技术技巧动作，却体现出娴熟的质感美，让人眼前一亮。
“与其展示一个不规范的高难度技术技巧动作，不如注重一个简单技术技巧动作的流畅舒展。那些考官什么技术技巧动作没有见过，你所谓的高难度技术技巧动作不会给他们带来惊艳感。相反，如果你能把一个简单的技术技巧训练到随心所欲出神入化的境界，那才会让考官们心里一惊，达到你想要的‘惊艳’的效果。”
李此时点头。
“刚才有一个动作，唐老师说，做不到，怎么回事？”
“脚背起身吗？我确实做不到，我又没有专门训练过脚背，而且能做到这个动作的人，放眼整个业界好像也没有几个人。它似乎与个人的生理机能有关，你能做到，并且做得轻松自如，这远比一个前空翻更令人大吃一惊。这就是我刚才讲的个人技术特长。”
李此时颦蹙：
“唐老师的技术技巧总与一般人的不同，若是一般人做这组技术技巧动作，未必出色。”
“所以，这才是你现阶段努力的方向，另外，还有一个新的技术技巧动作——原地跪转——以及连接技术技巧的身韵动作需要学习。怎么样？这下心里踏实了吧？”
…………
雪停了，一点一点融化。
唐若瞬的吻又让人窒息，李此时十指蜷曲，下意识想要抓着什么。
可是，唐若瞬用大衣把她大半个身体裹在怀里，紧紧贴住。
他里面仅穿练功服，薄薄一层，隔着她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尚且能感受到那身体的热度。
李此时并非不愿，而是不敢。她不敢伸手抱住唐若瞬的腰身，用手指感受那腰身的温度，那腰身的癯瘦，那腰身的力道。
所以，她只有攥紧他大衣的里衬。
扯动之间，唐若瞬松开了嘴。
他双手捧住李此时的脸，表情焦灼。
“你不喜欢我吗？怎么不抱着我？”
李此时气息微乱，眼中弥漫着一层雾气，迟疑着……
唐若瞬便双手抓住李此时双手，带着让她抱住他的后腰。
李此时抱住了，虽有些生硬。
唐若瞬再次将李此时大半个身体用大衣包裹，将灼热与浓情传达。
他转而埋首李此时颀长的脖颈，李此时不自觉嘤咛一声，手指也不受控制地在唐若瞬后腰上蜷缩。
唐若瞬下面也穿着一层薄薄的练功服裤子，李此时被迫抱住他的时候，突兀感到一丝尴尬的阻碍。
唐若瞬低声在李此时耳边呢喃：
“今晚去我房间？”
李此时摇摇头。
唐若瞬又在李此时薄而透的耳骨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记，才直起身体，把李此时在怀中拥紧。
李此时脸埋在唐若瞬胸前，双臂环住他的腰依偎。
周围的彻骨寒冽似乎并没有侵袭二人。
…………
舞室，李此时挥汗如雨训练艺考技术技巧组合。
新的技术技巧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易学。
连接的身韵动作，学过之后，才知道那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练就得炉火纯青。
既然唐若瞬笃定这是现阶段李此时所能做到的，并能训练出来的，李此时就放下一切杂念，努力再努力。
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练习。用身体去感受动作的发力，去体悟动作的规律和法则。
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做到有意识地注意唐若瞬所讲解的动作要点，绝不含糊。
这不仅需要相当的体力，还需要一定的精神力与专注力。
训练的人，通过自我暗示获得的意志力，来源于追求某种东西的执念。
每一次动作的失败，发力不对，就意味着身体在错误的运动轨迹上产生轻微的损伤，上百次的轻微损伤叠加起来，就会被身体重视，释放疼痛的信号，继而身体麻痹。
这时，李此时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唐若瞬所能做的，只有给她递一瓶补充体力的电解质水。
李此时的疯狂训练，让舞室其他舞蹈生感到危机。他们不约而同在每天放学之后留下来训练各自薄弱的地方。
姚文研却不同意。
他毕竟是舞室负责人，需要考虑一些利益上的东西。
而且，如果舞室学员在舞室擅自训练受伤，他这个负责人也脱不了干系。
唐若瞬出面：“姚老师，晚上租给我一间舞室呗？”
姚文研：“呵呵！你小子财大气粗，我不反对，但其他学员要在舞室训练，你能赶出来吗？”
唐若瞬：“那晚上你也留下来，或者让其他地方的舞蹈老师陪同。”
姚文研：“你以为她们跟你一样，守在这里吗？——我年纪大喽，不能比你，晚上要早点回去睡觉！除非——”
唐若瞬：“我不会同意当技术技巧老师的。不过，我教艺高学生的时候，他们要在旁边看着，我也管不住！”
姚文研：“偷师！……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说什么租，咱俩的交情，借给你啦！走，晚上一起吃饭。”
李此时以及少数几个人的训练，于是变成了集体训练。
不过，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训练的时候，李此时所占的地方，比其他人足足大出两倍，在人多地方小的舞室，这是一种何等的另眼相看！
李此时不要命的精神同样也感染着众人，所有的人都变得激奋，他们耳濡目染确实也免费学到一些真正的技术。
只是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他们未必有李此时的那一份执念。
…………
元旦，舞室放假一天。
难得的一天！唐若瞬禁止李此时训练，李此时拗不过，只好作罢！
实际上，她身体积累的疲劳，在精神放松的那一刻就崩溃了。
从前天晚上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唐若瞬正好发了一条微信。
他仿佛猜到她这时睡醒。
“我在楼下等你。”
李此时连忙穿衣下床。她昨天晚上洗完澡后，衣服就放在床头。此时，那件羽绒服却端端正正挂在床架上，外面还罩着塑料袋，上面有某某干洗店的标识。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昨天晚上她睡着之后，唐若瞬支使白雪把衣服拿出来，送去干洗之后，又悄无声息地放回去。
那衣服的质量很好，干洗之后，未上身过一般。
简单洗漱之后，李此时便下楼了。
楼下停着一辆车，好生眼熟；车边站着一道身影，西装革履，也好生眼熟。
回首便是微微一笑，惊得李此时生生后退一步。
这人是唐若瞬。
紧接着想起连夜路灯下她抱着亲的居然是这样的形象，李此时就有点难以置信。
“怎么啦？这身衣服不好看吗？”
唐若瞬见李此时反应剧烈，不禁问道。
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有一回，也似这般寒冷的天气，大概就是过年开学的时候，唐若瞬便是穿着一身西装，在教学楼下截住她的。
那时，他还说过“我天天穿给你看”的骚话。
大抵，在他的印象里，李此时喜欢他穿西装的样子。
李此时愣了一会儿，才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抬头细看时，发现他还理了头发，本就五官分明的面上收拾得越发精致。
宛若一名接亲的新郎。
李此时双手插兜，仰面一脸呆萌看了一阵，说出一句：
“你不冷吗？”
正是一年中冻死狗的节气，大街上人来人往无一不是裹得臃肿。
此言一出，显而易见破坏了若有若无浪漫的气氛。
李此时随手束个马尾，下身穿一件黑色打底裤，棕橙色长袜没及小腿，搭配一双香槟色雪地靴，简单大方，青春洋溢。
其实，李此时长得骨相极美，只是脸上总是笼罩着忧愁，内心又极其自卑，整个人郁郁寡欢没有光彩罢了。
如今却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面貌还是那个面貌，但眼神温情似水，时常噙着微笑。
她这一身小女生的装扮，与唐若瞬笔挺的西装格格不入。然而，却有一种特定年龄段才会体现出来的反差感，尤其是他们站在街边，李此时又这样仰头望着唐若瞬，仿佛小几岁或者大几岁，都没有这种感觉。
唐若瞬伸出冰凉的手指故意轻搔李此时耳边，冰得李此时脖子一缩，浑身打个激灵。
“唐老师，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隆重？”李此时把唐若瞬不安分的手捉在手里说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带你出去转转而已。”唐若瞬揉了揉后脑勺。
两个人默认关系之后，一直都是晚上出来相处那么一会儿，还没有正式约会过。
唐若瞬又是精心穿搭，又是洗车——他的车一直停在附近停车场里，现在开了出来，洗得一尘不染。
李此时却随随便便穿件衣服就出来了，至少化个淡妆什么的，显得十分没有诚意。
而且，她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连一块糖，都给唐若瞬买不起。
李此时心中无限凄凉。
她不想扫兴，不愿意破坏一场对于唐若瞬也对于自已而言十分珍贵的约会。暗自整理心情，眼底忧郁在唐若瞬还没有察觉之前就一闪而过。
“唐老师，你等我一下，我上去化个妆。”李此时郑重其事地道。
唐若瞬“噗嗤”一笑，旋即胳膊搂住李此时肩膀，“走吧！”
李此时人生第一次约会。
似乎也是唐若瞬人生第一次约会。
路上两个人几乎没有说话，倒不是没有共同语言，而是他们的共同语言——舞蹈——可能因为休息的缘故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亦或是他们都觉得这是一次重要的约会，应该说点与平常不同的话题，总之，彼此都沉默着。
两个人的性格又都不属于活泼聒噪型的，于是，彼此都沉默着。
不知是不是顾及李此时晕车的缘故，唐若瞬似乎有意避开市区道路，选择环城公路。
道路两旁是冬季里的衰败凋零，点缀星星点点的常青植物，尚未融化的积雪增添几分湿润，冬日里的阳光隔着开着暖气的车里，让人感到惬意，几只灰色的麻雀偶然飞快掠过车窗前面，带着李此时的视线回瞥，然后望见唐若瞬认真开车的侧脸。
“晕车吗？”
“不晕。”
“应该快到了。”
“我们去哪儿？”
“吃饭。……到了，就是前面。”
汽车拐进一个庄园模样的地方。停车场下车，便有年轻男侍者接引入室。
那庄园内颇似农家乐的装修风格，却又处处透露着古色古香，里面远比外面看上去的要堂皇一些。
接着，又有一名年轻女侍者上前接待。
从两名侍者的靓度判断，这里一定不便宜。
女侍者微笑问道：“您好！先生几位？”
唐若瞬牵着李此时的手回答：“两位。”
女侍者又是微微一笑：“先生，请问您是第一次来吗？”
唐若瞬皱眉：“这里还需要提前预约吗？”
女侍者微笑不变：“……不需要。您这边请。”
庄园里都是单独的包间，且相距甚远，中间以流水假山相隔。
李此时看见其中一个玻璃大缸里养着鳄鱼，真假遑且不论。
引入包厢，亦雅致。落座之后，女侍者将两份菜单交于二人。
李此时翻开一看，赫然入目两个字：“药膳？”
“虽然西餐比较浪漫，但比起浪漫，你似乎更加需要力量。”
唐若瞬一边翻看，一边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李此时长时间高强度的训练，只能在饮食上补充能量，否则身体吃不消。
李此时瞬间感动得眼眶湿润，好在她低着头，又把菜单竖起，而唐若瞬也低头看着菜单。
他翻了一阵，好像没有什么主意。
李此时这边也翻了一遍，主要是看看价格，每一道菜都贵得超出李此时的想象力。
见状，那女侍者委婉问道：“二位预计消费多少，我可以给您推荐。”
言外之意，你们是不是吃不起？
但唐若瞬好像没有听出这层意思，或许是李此时对于金钱太过于敏感吧！
只见他不慌不忙想了一会儿，喃喃道：“我不知道强身健体的与益气补血的究竟那个适合她。”
原来不是价格的问题。
那女侍者马上推荐道：“强身健体的药膳，比较大众，而这道药膳——那女侍者指着唐若瞬手中的菜单——既益气补血，又美容养颜，比较适合——那女侍者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李此时——年轻的女性。先生如果是您吃的话，可以点这道药膳——补肾益精。”
约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吃药膳，就已经很离奇很古怪了！
唐若瞬哪里需要补肾益精？
那女侍者也算是良心推荐，只是她一味卖弄推销技巧，而没有观察客户的脸色，兀自道：“这道药膳的点餐率很高，不少人就是冲着这道药膳来的，效果立竿见影。先生，您可以试试。”
刚才在大厅，李此时看见食客大多是中年之人。穿着虽朴素，但脸上神态却让人不敢小觑，非富即贵。他们两个小年轻冷生生闯了进来，难怪那女侍者要盘问一番。
那女侍者一双杏眼泛起波纹，投向唐若瞬，希望他拍案定板。
唐若瞬举着菜单的手，明显有些僵硬，迟迟不肯作出决定。
场上气氛眼见越发尴尬陷入凝滞。
这时，李此时在一旁一字一句地道：“他——不——需——要！”
那女侍者旋即目光转向李此时，然后，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窘迫。
但是这个事情，就是不能解释，越解释越一团乱麻。
李此时圆场一般抬头淡淡地问道：“他先天性低血糖症，有没有什么药膳可以推荐？”
“有有！”那女侍者连连说道。
“好。我的就点那个益气补血的。”
说完，李此时合上菜单，交给那女侍者。
那女侍者干笑着退出房间。
那房间里的装饰风格所营造的沉淀的气氛，当真不适合浮躁的年轻人。
房间里的一个地方摆置着大缸，里面培植着莲花。
虽是北方的寒冬，但却在暖室长出两支孤高的莲叶。
李此时起身走过去观赏。一只藏匿在莲叶下的红鱼惊动，窜了出来。
只是缸只有这么大，它无处可逃。
“你怎么知道我不需要？”
唐若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于静谧之中，在李此时耳边盘旋。
游鱼振动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缸的一旁，备有鱼饵，李此时捏了少许，投喂下去。
鱼饵触水，又泛起一层涟漪。
那鱼毫不犹豫张嘴一口吞了下去。李此时仿佛也被那鱼咬了一口，浑身如鱼在水一般荡漾。
她不再投喂，而是将鱼饵高悬于水面，那鱼索性弹出水面索取。
“我怎么不知道？”李此时反问，问完，轻轻推开唐若瞬胶着的身体。
那鱼又藏匿于莲叶之下。
“一会儿吃完饭，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唐若瞬转移话题。
李此时听唐若瞬话中之意，好像是已有安排，道：“我人生地不熟的，自然是你带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唐若瞬立刻说道：“那就逛街、看电影？”
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约会方式，也是绝大多数人选择的约会方式。
但如果让李此时选择，她会选择在一个相对寂静的地方，欣赏自然的亦或人文的景观，既不花钱，又不失浪漫。
“不过，有一个地方，我想带你去看看。”唐若瞬话锋一转，“至于逛街看电影，以后有的是机会。”
片刻之后，药膳上来了。那味道真不是年轻人能品尝的，李此时全都是冲着功效吃下去的。
唐若瞬平常吃饭猫儿似的，今天却出人意料几乎吃完。
大概是李此时盯着唐若瞬看的时候，抿汤的声音太响亮了，或者是太刻意了。
唐若瞬笑着解释道：“这是你特意给我点的，我不能浪费呀！”
李此时噎了一下，小声喃喃：“反正结账的是你！”
唐若瞬笑眯眯地道：“什么时候你来结账？”
李此时低头搅了搅碗里的汤，不假思索地道：“等我有钱了！”
唐若瞬又是一笑，道：“我希望尽快吧！”
李此时脱口而出：“借您吉言！”
吃完药膳从庄园出来，唐若瞬开车驶入另一条道路，依旧避开市区，走环城公路。
从车窗望出去，太阳西垂，市区华灯初上，一切朦朦胧胧。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车开上远郊的山。这里并非一片荒芜，而是修缮出一个观景的平台。
汽车直接开上观景平台，两个人从车里下来，走到围栏前面，刹那间，整个A市俯瞰在眼帘。
那里身在一片光怪陆离的雾里，光点与光点相互映射，勾勒出宏大的建筑物的轮廓。
李此时的双眸也成为了其中的一个光点，唐若瞬的双眸也成为了其中的一个光点。
李此时的眼里是A市，而唐若瞬的眼里则是李此时。
微微侧首，静静凝视，仿佛这就是唐若瞬来这里的意义。
“你一定向往那里的繁华吧？”唐若瞬忽然问道。
李此时坦然道：“可我似乎永远也融不进去！”
“我也融不进去！”唐若瞬双手放在栏杆上，“像这样的繁华，我不是第一次见，可是每一次见，总觉得应该产生什么触动，可是没有，心里空荡荡的，彻彻底底的毫无感觉。——并不是经济的原因。”
“呃！反正我是穷人嘛！”李此时嘟哝。
唐若瞬笑呵呵地拍了拍李此时的脑袋。
唐若瞬说的话，李此时大致可以感同身受。
“我向往那里的繁华，正如那里的人向往我的生活一样，彼此都厌倦了固有的生活方式罢了！而唐老师——厌倦了对一切都毫无感觉的自己。”
唐若瞬不置可否。
他眼里闪烁着光芒，不是来自A市，而是来自内心。
李此时继续说道：“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亲情、友情、爱情——所产生的眷恋之情，发生在某个地方，那个地方就成为了人们口中所谓的‘乡愁’。唐老师属于感情归属感薄弱的一类人。他们总是在寻找某个东西，当那个东西出现的时候，不顾一切的追求。仿佛那个东西是自身缺失的另一半，失去了它，就失去了体验世界的真实感受。”
“厉害啊！李此时真是厉害啊！可以把虚无缥缈的东西用语言说出来。”唐若瞬淡淡微笑，“最近，我对那里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比方说现在——李此时看见那里时是什么表情？然后自己再看那里，哇！那里原来是那个样子！很不可思议吧？”
李此时脸上一红。
“我刚才不过是在说自己而已！”
唐若瞬忽然之间正色：“李此时，你在追求什么？”
李此时一怔。
“……唐老师不是知道吗？”
“可是，我却没有被你追求的那种……安全感，就像你在训练中获得的那种感觉。”
李此时沉思一下，倏然吻上唐若瞬。
不是一把扯住他的领带，把他拉下来，而是脚尖踮起，与他同一水平。
唐若瞬双眸睁大。
这是李此时第一次主动吻他。
尽管他说的“追求”不是这个意思。
李此时双手按在唐若瞬两边肩膀上，微微侧首。A市的璀璨在两张脸中间，勾勒出绝美的剪影轮廓。
唐若瞬双手即时也紧紧环住李此时纤纤身躯，李此时情不自禁搂住了唐若瞬脖颈，荷尔蒙的躁动在体内炸裂，谁也控制不住。
唐若瞬一把抄起李此时，大步流星走向汽车。打开副驾驶座车门，放下李此时，就一手松开领带，一手调整座椅。
李此时突然就回过神来，慌忙手脚并用，抵住唐若瞬压下来的身躯。
“不要在车里……”
“怕什么，这里又没人。”唐若瞬气息微喘。
“你知道这里，别人也会知道这里。万一被人拍照发到网上……”
“不会的……”
“怎么不会？爱惜羽毛吧！”
李此时用力一把扯住唐若瞬领带，勒得唐若瞬一下子清醒一半。
“咳咳咳！我知道了，你放手！”
李此时这才松开唐若瞬，唐若瞬喘了一口气，摸了摸脖颈，旋即从副驾驶座出来，坐上驾驶座。
“那……回去？”
李此时低头沉默不语，半晌，答非所问地道：“你小心开车。”
那天晚上，回去的路上，李此时在车里睡着了，唐若瞬把李此时抱回了宿舍。
而这件事，还是第二天白雪告诉李此时的。
只是，李此时好像答应了唐若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