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坐满了群臣,左侧次位端坐在一男一女,模样打扮明显是地位尊贵的南国人,以至于朝臣都要坐在两人的下位。

    右侧的次位刚好空着,薛厄不等有人回答他,主动走了过去。

    “给我留着的吧。”薛厄跪坐下手拿起筷子吃了两口,抬头笑看其他人。

    “看我干嘛,吃饭啊,难道你们不饿吗?”薛厄又抓起一个鸡腿塞进嘴里,鼓着一边脸颊边嚼边道:“我已经在地牢里待了半个月,可是非常非常非常的饿。”

    当今皇帝是北国的第五代皇帝北康帝,年逾六十的他登基只有八年,之前人生的大半段都居住在东宫,当一个老实的太子。

    北康帝熬到登基那年已经算是高龄,要不是他的太子当得挑不出任何过错,先皇差点废掉他将皇位传给更年轻的皇子。

    八年的皇帝生活除了让北康帝多了许多白发以外,并没有其他太明显的变化,他依旧如还是太子时那般体态肥圆,将金黄色龙袍撑的鼓鼓,没有皱纹的脸上如弥勒佛一般慈祥可亲。

    但佛都有怒目金刚,更何况是万万人之上的天子。

    北康帝只没有一丝笑容地望向薛厄,威严的气势便压向整个大殿,吓得群臣瑟瑟不敢发出一言。

    薛厄说话时大多看相正对面的南国两人,见两人也和朝臣一般垂下头,才将目光转向上首的北康帝。

    他笑眯眯地朝北康帝举起酒盏,摇摇一敬。

    “陛下,既然不饿,和我喝点酒总可以吧。”

    薛启兴恨不得抬手捂脸,他从进殿后被吓得连规劝的话都说不出,只苦于无法自行关闭五感,必须痛苦的看着薛厄自寻死路。

    北康帝眯起狭长的眼,望向竟敢犯上直视他的薛厄,视线最终凝在薛厄头顶比他还白的长发上。

    寂静的大殿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薛厄毫不退缩的举杯不动,仿佛北康帝不接敬酒他就不罢休。

    片刻后,北康帝摸起酒盏,竟然应了。

    “哈哈哈哈!先前诸卿总谓启兴为儒将,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今着实令朕刮目。”

    北康帝的话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大殿内一改压抑的气氛,朝臣们纷纷随声附和,争抢着说起薛将军曾经的趣事,就连南国的那两个一男一女也抬起头,面露浅笑地听着。

    薛厄随着北康帝同时将手上的酒仰头一饮而尽,顺手将酒盏往袖子里一塞,笑容反而淡了许多。

    站在薛厄身后服侍的宫女眼角抽了抽,正对上薛厄扭身看过来的视线。

    “你。”薛厄抬手指向宫女,“离我远点。”

    宫女巴不得远点,她可不想被连个酒盏都要拿走的薛厄牵连,高兴的小步退开。

    薛启兴心有余悸的回过神,不可置信地问。

    【你、你为什么还活着?】

    薛厄用筷子胡乱拨动面前的饭菜。

    “蠢货,老不死的将你扔到地牢半个月不管,偏偏今天来个没见过的老太监送你毒酒,也正是今天又被带来参加宴会,都是巧合吗?”

    薛启兴字被关进地牢内后便沉浸在痛苦的情绪中,如今死里逃生却又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哪有心情细想过这些。

    他只觉脑子里一团乱麻,呆呆的反问。

    【不是巧合还是什么?】

    薛厄向后伸手让宫女再给他送酒。

    他低声对薛启兴道:“当然不是巧合,杀你的人无论是谁派来,都是为了阻拦你出现在这场宴会,至于为什么要把你洗干净了带到这里。”

    事后打扫如果发现餐具器皿少了,会问伺候在近旁的宫人,宫女不情不愿的酒壶递上,不信薛厄连酒壶也要拿走。

    薛厄接过酒壶,直接将酒浇到桌面的饭菜上,酒香快速弥漫开。

    哗啦啦的声音中,薛厄冷笑。

    “傻孩子,明显是老家伙有求于你。”

    大殿内气氛热烈,欢笑声不断,就算热闹中薛厄异常的举动没能让其他人发现,弥漫开的酒香也会引得周边的人不禁看过来。

    坐在上首北康帝能纵观大殿,自然更能看到了。

    “启兴,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薛厄将酒壶向后一掷,砸到柱子上发出清脆声响,点了点头。

    “难吃。”

    北康帝没说什么,只大度的令宫女将薛厄面前的饭菜全都重换,便继续笑容慈祥的与来自南国的年轻男子聊家常。

    坐在薛厄正对面的年轻女子掩面轻笑,弯弯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望了薛厄一眼,也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乖巧端坐着继续听兄长与北康帝说话。

    很快薛厄面前的饭菜全都重新换了一遍,他拿起筷子尝了口,菜还带着热气。

    皇帝行宴,御膳房需要提前从深夜便开始准备,等到饭菜真正上桌,早就变凉了,再给薛厄上的菜都是后做的,反而带着余热。

    想来薛厄是大殿中唯一享受到热食的人。

    “我倒是越来越好奇老家伙这么肯下本钱,究竟是为什么了。”

    薛启兴从未觉得自己的思路如此刻这般清晰,他甚至不在意薛厄对北康帝的称呼,只专注的思考眼下着荒谬情境的前因后果。

    很快他道【也许我知道是因为什么。】

    薛厄挑了挑眉,“哦?看来你也不是那么蠢嘛。”

    薛启兴被嘢了一下,有些不服。

    【难道你知道?】

    薛厄用鼻息轻轻哼了哼,“你说吧。”

    薛启兴第一次在薛厄这扳回一城,竟觉得有些激动。

    【咳咳咳,其实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和你提,我的副将廖仲文之所以会去我房间暗中搜查,是因为南国公主曾公开宣扬心悦我,近几次两军交战,北国打败,廖仲文便怀疑是我向南国公主透露军情。】

    说着薛启兴语气一转,变得难过起来。

    【我怎么会不顾北国百姓,行那等卑鄙之事,在我房中的密信是有人栽赃陷害……薛兄、你、你又要做什么?】

    薛启兴还没说几句,就见薛厄拿起盘子一翻,扣掉饭菜后用袖子将盘内擦得透亮可鉴,吓得他以为薛厄要拿盘子打人。

    “照镜子啊。”薛厄理所当然的举起镜子,满意的端详如今的脸,“啧啧,美男计啊,我有点喜欢那个老胖胖了。”

    薛启兴哭笑不得,的确可以这么说,但薛厄的口气怎么像觉得这是好事一般。

    薛厄知晓这场宴席的目的,不再折腾,专心享受热乎乎的饭菜,还有心情举起新酒盏,时不时的让服侍的宫女给他添酒。

    随着宴会步入尾声,北康帝褪丶去虚与委蛇的假面,转而由群臣在北康帝的暗示下开口谈判。

    南国皇子明显慌乱了不少,求助地望向妹妹。

    始终如花瓶般静坐的南国公主出人意料的表现出其实是她在掌握着话语权,进退有据地应对群臣锋利的言语,只在提及薛启兴时,才暴露出压抑不住的痴迷。

    处在暴风眼中央的薛厄像个外人,毫不在意被当成物件一般的谈判筹码,被群臣用来与南国公主商谈。

    薛启兴却不禁感觉五味杂陈,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两国和平的关键。

    能感受到相同待遇的还有南国皇子,他也被南国公主当成筹码,口头上甚至文字上的文书算不上万无一失,但一个南国皇子被扣押在北国当人质,显然意义就不一样了。

    南国皇子无法拥有薛厄那样的平常心,又不像薛启兴那般无法开口说话,弱弱地尝试打断了几次,皆南国公主瞪了回去,才不情不愿的认命。

    薛启兴诡异地对南国皇子有些同情。

    【唉,如果能换得两国和平,我甘愿背井离乡,只身生活在南国此生不回。】

    薛厄嘲讽地笑了笑,“你是不是忘了,现在不是你说了算。”

    薛启兴沉默下来,明显在沉思,很快他坚定道。

    【薛厄,两国和平是大事,只要你愿意同意,要我做什么都行。】

    “蠢、蠢、蠢、蠢、蠢……”

    薛厄说着站起身,迈过矮桌,径直向南国的皇子与公主走去,口中的蠢字一声比一声高,待他走到南国公主对面时,最后的蠢字传遍整个大殿。

    北康帝已经成功和南国公主达成协议,北国以南国皇子自愿求娶公主的名义扣下他当质子,而南国公主可以将薛启兴带到南国招为驸马。两国结成兄弟国,北国兄,南国弟,彼此共同承诺百年内不再主动开战。

    事已至此,北康帝不介意再忍忍薛厄,他像个和善的长者,笑眯眯地开小辈的玩笑。

    “观薛将军,似欲尚公主久矣。”

    南国公主仰起小脸,两颊泛起酡红,丝毫不见先前与北国群臣争论的凌厉模样,眼中满含着醉人的含情脉脉。

    薛厄嘶了口气,用力搓搓自己起鸡皮疙瘩的双臂,转头看向北康帝。

    “谁上谁可不一定,至于是不是公主就并不一定了,陛下雾里看花,可别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奸人蒙蔽。”

    “薛卿是怀疑公主身份?”北康帝仍笑道:“但可放心,七皇子进宫前已呈上南国皇帝的亲笔信函,身份作不得假。”

    “是吗?”薛厄双手拢进袖子,忽地掏出之前藏匿的酒盏向南国公主掷去。

    原本薛厄与南国公主就相距极近,只相隔一张矮桌,他毫无征兆的动手,就连南国公主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眼看着酒盏砸向南国公主的脸,她身边的南国皇子后动先至,竟挡到了她的身前。

    即便如此快速,南国皇子其实仍有余手,接住酒盏的同时还来得及思考用不用顺手掷回去教训教训薛厄。

    可是南国皇子想到进宫前南国公主再三的严厉警告,手指一松任由酒盏向下掉,准备退回座位。

    就在此时,他看见薛厄呲牙森然一笑,向他伸出手的同时喃喃道。

    “等的就是你。”

    刺啦——

    砰——

    衣服撕裂的声音几乎与酒盏掉到桌子上的声音同时响起。

    刚刚的变故其实发生的非常快,甚至远些的人都没看清楚薛厄掷酒盏的动作,南国皇子就已经当众被薛厄撕开衣服,变得赤丶裸上身。

    “荒唐!”有朝臣不想破坏刚谈好的协议,大声斥责道。

    薛厄无辜地摊手,转身对北康帝说。

    “南国人深目高鼻,头发胡子全都有自来卷,皮肤也比北国人黑很多,非常容易分辨,不过陛下你来,这个南国的正统皇子是不是太白了。”

    南国皇子衣服被彻底撕碎,再遮也遮不住上身浅白的皮肤,众人都看到,在他的脖子往下,有一道清晰的晒黑,他的脸的确同南国人那般偏黑,身上却比在座的北国人都白。

    薛厄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在地牢里不见阳光这么久,都不如他,冒充南国皇子身份来商谈边防大事就算了,他还坐在这么近的位置,诶嘿嘿,陛下,你危险了呀~”

    最后一句话中幸灾乐祸的情绪几乎要冒了出来,而其中的危险二字更是直往北康帝心窝子里戳。

    要知道以南国皇子刚刚显露出来的身手,又坐在距离北康帝最近的次位,只要南国皇子想,完全可能趁着侍卫们没反应过来前杀了北康帝。

    思及此,北康帝满是肥肉的两腮直颤,厉声道:“来人,还不快将两个贼人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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