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热迪啃着两个金戒指买回来的肉饼,走在街上就大口吃了起来,她这些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现在积攒已久的饿意一下子涌上来,实在有些难忍。

    她很快解决了那个肉饼,闭眼将铃铛捂在心口,遵循天神的指引,来到了一家很香的店铺面前,店铺的名字她看不懂,但她知道这是世间鲜少有男子拒绝的地方。

    屋里的脂粉味道飘了出来,沁人心脾,麦热迪一进门便被一群花娘簇拥在中间,她们拉着她往里面走,柔软的胸部若有若无地蹭过她的衣衫。

    麦热迪半推半就地落了座,围绕在她身旁的花娘使出浑身解数,竭力地想要讨好她。

    在她左侧的那名花娘斟了一杯酒,红唇在杯沿抿了一口,红着脸递到她的唇边,嘴里柔柔地说着她听不懂的中原话。

    麦热迪身体往后倾了倾,略微尴尬地摇头,推拒了她的好意。

    下一刻,右侧的花娘又捻起一块糕点递向她,麦热迪还是摇头,嘴巴紧闭着往后仰。

    麦热迪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看神情好像不太高兴,她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是有些失礼。

    她情急之下,小声说了一句昱丹语:“我不饿……”

    身边的花娘们一听原来是位外族人,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道:“去,把丁香叫来。”

    她们的态度霎时冷淡了不少,三三两两的陆续都散了,不多时,麦热迪的身边又多了一位紫衣姑娘,皮肤不算白皙,胜在五官精致小巧,算是个小美人。

    她斟了一杯酒放在麦热迪面前,头低低的:“公子慢用。”

    是一口不太纯正的昱丹语,但也足以让麦热迪感到惊喜,昱丹人和中原人长相上差别并不大,所以她还是问了句:“你是昱丹人?”

    “我的母亲是昱丹人。”她答道。

    她和之前的那几位花娘有所不同,她身上的香气很淡,也不懂得如何取悦客人,只是安安静静地侍奉你,你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只有在提及身世之时,才稍微多言了几句。

    她说:“我的父亲是一个中原商人,只是后来家中生意败落,父亲不幸病逝,母亲伤心过度,没多久也跟着走了,我双目有疾成了累赘,被叔叔卖到此处,偶尔有昱丹来的商人来访,便会叫我过来伺候。”

    麦热迪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确实有些无神,她皱了皱眉头,摇动手腕的铃铛,闭眼放在心口,虔诚的向天神祈祷:“可怜的姑娘,天神会保佑你的。”

    麦热迪问了她的名字,丁香,是一种花的名字,花语中有纯洁高雅之意。

    “丁……香,丁……香,丁……香……”

    麦热迪一遍一遍,慢慢地在嘴里反复,丁香的母亲没有给她取昱丹的名字,不过没关系,她可以记住她的中原名字。

    “丁香。”不知多少遍之后,麦热迪终于能够流畅地叫出她的名字,不过也仅仅是名字而已,其他的还是得用昱丹语交流。

    “丁香,”麦热迪好奇指向乐声传出的地方,一粉衣女子独坐在那处,“她在弹的是什么乐器?”

    丁香回道:“她在弹的是琵琶,曲子出自中原有名的乐师乐颂之手。”

    麦热迪道:“挺好听的。”她虽然不懂曲中含义,却隐隐感觉到有一股清风拂过面颊,暂时抚平了她内心思绪的烦乱。

    一曲罢后,有来客点了一首调子欢快的舞曲,丁香手提酒壶站了起来,将身体完全交给了曲子,店中的宾客被她舞姿和笑容所渲染,欢呼声鼓掌声渐高,麦热迪也被氛围所感染融入其中,不经意间一抬眸,二楼座上的一位男子也在往下注视着她。

    四目对上的瞬间,麦热迪笑容一凝,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是时候该回去了,她想。

    那一首舞曲还没有结束,麦热迪便趁机溜了出来,凭借记忆回到了平安客栈附近,遵循天神的指引,在靠近后门的围墙边和朵娜碰了面。

    朵娜将她整个人转了一圈,在她衣衫上闻了闻:“小公主去见花姑娘了?”

    麦热迪坦然点头:“洛韵的花姑娘也很美。”她又道,“我还遇到了一个小尾巴。”

    朵娜的心一下子提起来:“甩掉了?”

    麦热迪不屑一笑,耸耸肩:“没意思。”

    朵娜也笑:“是是是,我们小公主最厉害了!”

    ……

    第十天,梁国皇家的大马车终于停在平安客栈的大门,梁国使臣身骑一匹棕色骏马,神采奕奕地高声宣读圣旨。

    三楼的房间内,麦热迪坐在梳妆台前,朵娜站在身后为她编发,二哥麦热里不停在耳边叮嘱着什么,见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又忙让朵娜帮她多上点胭脂提亮气色。

    麦热里从怀中的衣裳掏出一串银色的铃铛,轻轻摇晃便会发出清脆的响声,攥在手心闭眼祈祷:“善良的天神,请原谅我们这般无礼的行为。”

    他将那串银铃铛戴在麦热迪的右边手腕上,遮掩在袖子之下,她明白他的用意,弯了弯唇道:“二哥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是我们对不起你。”麦热里别开脸,不忍看她。

    麦热迪摇头,反倒宽慰起他来:“这是我能为昱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如若这样便能换来两国的长期安定,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麦热里摸了摸她的脑袋,欣慰道:“我们的小公主长大了。”

    麦热迪抬头凝视他同样浅棕色的眼眸,二人眼中皆有思绪万千,到嘴边却又汇不成一词一句,麦热里微叹一气,左手放上心口,闭眼虔诚道:“愿天神永远保佑我们。”

    娜朵和麦热迪也学着他的举止,合起双目,左手放在胸前,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一句:“愿天神永远保佑我们。”

    ……

    马车朝梁国的皇宫缓缓驶去,街道的两旁也如他们初到的那日一样,聚集了很多梁国的百姓,麦热迪端坐在其中,周遭的喧嚣声萦绕耳畔,宛若恶魔的低语,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犯下的罪行,她额上冒了细汗,手指也紧紧拧在一起。

    朵娜见状,双手裹住她的:“我不会让他们伤你一分一毫的。”

    麦热迪刻意不去看手腕的祈天铃:“是我违背了与他的誓言。”

    “小公主你别这么说,”朵娜红了眼眶,替她擦去额头的汗,“国护若是看见了,只会比我现在的心疼要多上千倍万倍,怎么还会舍得责怪你呢?”

    麦热迪摇了摇手腕的铃铛,只觉得那串银铃铛的声音刺耳又难听,她苦笑:“万幸。”

    她的心没有忘记,天神也没有。

    “前面是谁家的马车?”

    行驶在车队前头的梁国使臣匆匆勒马,扬声问道。

    他身后的马车也随之停下,娜朵想从侧边的窗口探头看看情况,被麦热迪摇头拦下。

    她们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好像是有什么人过来了。

    “小的见过官爷。”那人毕恭毕敬道,“官爷见谅,今日出门马儿受了惊吓,停在路边怎么也不肯走,将军府的马夫马上就来,官爷稍安勿躁。”

    “原来是将军府的马车,”梁国使臣一听,语气有所缓和,他看了眼旁边马背上的麦热里,轻咳了咳,“等车夫一到赶快驶走,误了时辰咱们谁也担待不起。”

    “是是是,多谢官爷大量。”那人忙声应道,又小步跑回了将军府的马车一侧,同车里的主人禀报情况。

    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前面的马车驶动,给他们让出了一条不大不小的道,在两辆马车擦身而过之时,麦热迪将车窗的帘布悄悄拨开了一条缝,不巧撞进了一只凌厉清冷的眼睛,宛如一把冰凉的利刃扎进她的眼底。

    麦热迪一怔,拉好了帘子。

    娜朵问她看到了什么,她摇头,没有作答。

    ……

    马车稳步停在了梁国的皇宫门侧,梁国使臣翻身下马,轻叩响了马车的车壁,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昱丹语说道:“我们到了,尊敬的公主殿下。”

    娜朵先揭了车帘,麦热迪在她的搀扶下了马车,她们的脸上都带着面纱,这是他们昱丹的规矩,未出嫁的女子出门是不能以全貌见人的。

    他们三人在梁国使臣的带领下进了皇宫,来到了会客用的宫殿。

    一男一女坐在宫殿的上座,想必就是梁国的皇帝皇后了。

    三人用昱丹的礼仪向那一男一女依次行了见面的礼仪,皇帝朗声笑着说了一大堆话,梁国使臣翻译得不清不楚,他们也听不太懂,但是点头说好话总是没错的。

    下面的宴席两侧坐的是梁国的王公大臣,三人也被邀请入座,麦热里身为昱丹的王子,即使语言不通,朝他敬酒的人也仍是只多不少。

    麦热迪没什么胃口,兴致也缺缺,只想安静的等待这场宴席的结束。

    “麦热迪公主,”皇帝注意到她,“怎么不见动筷,是中原的饭菜不合胃口?”

    这名男子的面容看似和蔼,麦热迪却能明显感觉到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她摇了摇头:“饭菜很可口。”

    梁国使臣忙道:“公主说中原的饭菜很可口,她很喜欢。”

    那皇帝闻言说了挺长一段,麦热迪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反正听到她耳朵里就只有一句:“皇上叫你不用拘泥。”

    麦热迪还没学会怎么用筷子,娜朵见机拿起酒壶,给她斟了一杯酒。

    前几日出去玩的时候她就心有不满了,中原人用来装酒的杯子精致是精致,就是实在太小了,能装的酒也少,喝起来一点也不尽兴。

    不过不满归不满,表面上麦热迪还是观察着周围人的动作,有样学样地拿起了酒杯,微微掀开面纱下端的一角,少少地抿了一口。

    咦,比想象中的还要清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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