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不奇怪吗,像我哥这种家世的人,怎么会成为一个混球?”陆清泽补完这句话才发现前面的人已然停下脚步。

    他心中一喜,趁机追上来,没稳住差点自己绊自己一脚。

    黎月缓缓转过身,伸手扶了他一把,并纠正道:“他不是混球。”

    陆清泽搭上她的胳膊,仰头愣愣看着她,诧异她完全没抓住他话里的侧重点,温柔随和的态度下有着不被影响的冷静和清醒。

    他好像有点理解他哥为什么对她会不一样了。

    “没有没有,他不是混球。我的意思是我不觉得我哥是混球,是其他人这么觉得,你别误会。”陆清泽生怕她误会,解释起来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他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罢了,没想真的抹黑他哥。

    他的执着超乎预期,黎月叹了口气,放弃抵抗无奈让步:“说吧,你究竟想问我什么?”

    陆清泽眼睛瞬间一亮,压不住喜悦道:“我只是想多了解点关于我哥的事,一点就行。”

    黎月将话摆在前头,避免对方期待太过:“我对他的了解也很局限,或许帮不了你太多。”

    “好好好,我了解。”陆清泽虽然嘴上这样应下,但心里可不这么认为。

    哼,他哥明显对她不一样。

    路边行人匆匆与他们擦肩,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几句话的时间已经给两三个人让了道。

    太阳有了下山的趋势,空气中的寒气渐渐浓重。

    陆清泽双手合十哈了口气,暖了下手心:“姐姐,好冷啊,我们去对面的店里聊好不好。”

    大约几句话的功夫,黎月本想拒绝,但瞧见他被寒风刮得红彤彤的脸颊和鼻尖又心软道:“好,走吧。”

    两人过了马路,一前一后走进糖水店。挑了个靠窗的位置,黎月给他点了份温热的甜汤,在他对面坐下。

    省去了所有客套的前缀,黎月直接问:“为什么想了解他的事?你跟你哥看起来关系并不好。”

    她虽然不知内情,但仅凭刚才在听春门口发生的事,陆明拓可不像是和他这位弟弟有多深的感情基础。再加上同父异母的前提条件,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动机。

    万一对方有所隐瞒或者心怀不轨,她也不打算言行统一。

    “是我哥跟我爸爸关系不好,他大概恨屋及乌吧。”陆清泽苦笑,“我想缓解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才想了解他的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连我哥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不知道,他还很排斥我。”

    黎月心想,这些她也不知道。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顺势问下去:“他和他父亲的关系为什么不好?”

    学校里关于陆明拓的传闻和八卦很多,唯独没人提过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相处大半个学期,他对外没透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对自己家里的事也是只字不提。

    她一直认为他是个优渥家庭骄养出的纨绔,现在看来并不是,至少不全是。

    “大概……大概因为他觉得爸爸对他不够好。”陆清泽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最后放弃纠结道:“算了,我给姐姐讲个以前的事吧……”

    *

    两年前。

    江城市,郊区废弃工厂。

    窗户破碎,墙面满是斑驳,二十几度的天气,工厂内却异常闷热,略带腥气的铁锈味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中。

    “你要多少?”微弱信号导致的通话卡顿,削弱了电话中男音的怒意。

    “我们要的不多,三千万。你们堂堂陆氏地产不会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吧?”穿着黑色风衣的中年男人跨坐在废弃的机床上,把玩着手中的刀。

    “好,三千万可以。”对话另一头的男人爽快地同意,“但是我们需要时间,三千万现金不是个小数目,我需要时间筹备。”

    风衣男在听到满意的答案后忽然笑了,用着抱歉的口吻道:“不好意思啊陆总,您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一人三千万。”

    “你!”

    风衣男十分满意对方的反应,放慢语速悠悠道:“陆鸿垣你给我听着,从现在开始,你凑一个三千万我还你一个宝贝儿子,三个小时凑不到我就杀一个,六小时凑不到我就杀两个,你听明白没有?”

    “爸爸!”稚嫩的忽而响起,引得对话另一头一阵关切询问。

    “给我安静点!”站在一旁的黄发男见状警告一声,抬起脚直接踢了过去。

    恐惧使然,陆清泽逃避似的闭上眼,没等来预想中的疼痛,却听到一记沉重的闷声。他飞快睁开眼,看见被绑住手脚的他哥倒在了自己面前。

    “哥哥!你没事吧?!”

    在认识的一年时间里,他们兄弟俩的关系不远不近谈不上热络,他没想到他哥竟然会护着他。

    黄发男啐了一口,讥讽道:“呸,你还挺护着你这个蠢弟弟。”

    束缚带嵌入手腕勒出血色红痕,倒在地上的人不顾身上的伤死死压住黄发男的脚。

    黄发男皱眉低头,男生凌乱的发丝混着泥沙和汗液肆意散落在额前,半遮的碎发下那双凌厉的眼瞳正死死盯着自己,犹如伺机返扑的野□□将他撕成碎片,令人不寒而栗。

    黄发男通身一寒,用力抽出脚警告道:“瞪什么瞪!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珠子挖了!”

    风衣男眼神警告了一下黄发男,收回注意力对着手机轻飘飘说完最后一句先一步挂断电话。

    通话结束,黄发男回过味来,心里不爽自己竟然被个小屁孩给吓着了,蹲下身一把拽起男生的衣领,转出刀尖朝着他:“兔崽子,老子非得给你点教训!”

    刀尖在脸颊咫尺之间,冰冷到到近乎威胁的话钻进黄发男的耳中。

    “敢动我,我就杀了他,你们一分都别想拿。”陆明拓斜睨着一旁的陆清泽,眼里没有任何称得上人类的感情。

    黄发男惊诧一震,刀尖微颤划过细软的绒毛,吓得他手一抖握不住刀柄,刀应声落地,他的声音不稳:“你不敢……”

    陆明拓讥笑:“我为什么不敢?他又不是我亲弟,活不了就一起下地狱。”

    跟着震惊的还有他身后的陆清泽,他不理解明明刚刚还护着他的人此刻竟说着要杀了他。

    “诶、诶,不许动,都不许动啊!”一旁一直不吱声的矮个男匆忙捡起地上的刀架起防备。

    风衣男见状骂了一句,警告他们不许坏事。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风衣男的手机再次响起,陆鸿垣表明已筹集到三千万。

    风衣男命令对方按照指定地点放好钱等人取走,半小时后再告诉他人质位置。

    “不要妄想追踪我们,除非你真的不想要你的亲生儿子。”

    “我们只要钱,不是非得要命。剩下三千万你们最好动作快点,不然我可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说完,他先一步挂断电话。

    等待的时间总是令人感到枯燥,风衣男忽然恶劣心起,对着地上被绑住的两人恶趣味地问:“你们俩觉得,谁会第一个被救出去呢?”

    无人应答。

    “猜猜嘛,要是我高兴了,说不准把你俩一起放了呢。”

    陆清泽害怕,一声不吭地躲在陆明拓的身后,心里的期望愈演愈烈,疯狂祈祷着自己可以快点逃出魔爪。

    但他不敢说,二选一总是意味着有一个人要被抛弃。

    他怕他哥杀了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工厂大门外跑进来一个提着皮袋的女人。

    “大哥,三千万拿到了。”

    “挺快的嘛。”风衣男自认为善良地给陆鸿垣拨去电话,开口愉悦地问,“说吧,想先要哪个儿子。”

    他眼神扫向两个男孩。

    一个满脸紧张和期待,一个面无表情但不显轻松。

    说到底都是孩子,谁不希望自己先被选择呢,有趣。

    电话另一头许久的沉默后,终于传来陆鸿垣低沉的声音。

    “我小儿子,你先放了我小儿子,不然休想再收到另外三千万!”

    陆清泽狂喜之下,忍不住看向陆明拓。

    他哥依旧不动声色一副冷静模样,瞧不出任何情绪,好像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

    “好哦。”风衣男大笑地同意了,切断了通信。然后指着陆清泽,对着黄发男吩咐道:“把他头给我套上,送远点随便扔哪儿,别被发现。”

    “好嘞大哥。”

    陆清泽正要被人拎起来,原本平静的陆明拓却像发了疯似的压住他,直至被人拉开,骨头发出脆响才逐渐消停。

    被人蒙住头,陆清泽一路颠簸后被抛在城市一处陌生的角落。

    永无休止的等待后终于迎来了有温度的拥抱。

    头套被掀开的一瞬间,他错乱地大叫:“救命!救命!!警察叔叔!我哥、我哥说他们在距离我家大约十公里外的废弃食品加工厂,他说、他说在——在东南方向!你们快去救他!!快去救他啊!!”

    最终,在有效信息的加持下,陆清泽被找到后四小时,陆明拓终于在警方的协助下被顺利救出。

    警方冲进工厂时,他满身是伤,血液混了半身,一只胳膊脱臼,另一只胳膊捏着刀正和绑匪对峙,刀尖抵在对方的瞳孔之上,手臂青筋暴起,下一秒即刻贯穿。

    不敢想象,他们如果再晚来一步将会面对怎样的结局。

    陆明拓被送入医院时,陆清泽已经处理完身上的伤躺在病床上,见到哥哥被推进来他激动地坐了起来。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陆鸿垣阴沉着脸站起身走了过去。居高临下,不问缘由就是一巴掌。

    “陆明拓!你为什么非要带你弟弟出去!你还嫌自己闯的祸不够多吗!”

    陆明拓冷冷瞟了眼隔壁床低着头怯生生的陆清泽。

    嘴角的新伤再次破裂,他舔了舔血丝,将口腔内因输液导致的苦味和侵入的血腥味生生咽了下去。

    *

    糖水店里生意兴隆,甜腻的香气在空气中沉浮,促使大脑分泌足够维持愉悦的多巴胺。

    黎月听完,深吸一口气。

    “所以,另外三千万最后凑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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