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下来,乌云卷天将红日遮蔽,透出青白色微光。

    浅汐眠望着夕缘仙君腾云驾雾离去的背影,转眼看到赤茗正揉着眼睛,迷糊坐起身来。

    见赤茗醒了,浅汐眠快步过去扶起她,“师兄,你可还好?”

    赤茗一脸疑惑地扫着周边景象,喃喃低问:“眠眠,这儿是哪里?我们不是在莫府吗?”

    察觉鸾梦让赤茗无法恢复灵识,浅汐眠出言解释:“你方才被困在鸾梦中,是师父打破了结界。”

    赤茗蹙起眉,凑到浅汐眠耳侧:“鸾梦?那不是夕缘,仙君他弟最擅长的法阵,那家伙怎么都下界赎罪了还不知消停。”

    浅汐眠同样不知为何,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夕缘仙君已将夕岳仙君带回天界,写缘笔也带回去了。”

    提起夕岳仙君,浅汐眠在天界时,曾听说过这位仙君不少事迹。

    夕岳仙君是夕缘仙君的同胞弟弟,自其父即上一任月老仙君携其母各界游历后,姻缘殿内所有事宜便交由夕缘、夕岳两位仙君负责。

    仙君兄弟兄友弟恭,虽脾性不同却相处得不错。夕缘仙君年纪大些,由他主管姻缘殿,夕岳仙君负责协助他。

    本来两位仙君配合得很好,处理各界姻缘从未出过差错。但自一万年前,夕岳仙君下界历了场情劫回来,突然一反常态,私自偷改凡人命簿,导致被改命的凡人女子灰飞烟灭,夕岳仙君因此受罚,被夕缘仙君拘禁起来。

    夕岳仙君被拘禁后非但不知悔改,为了出逃,甚至毁掉姻缘树,乱改缘簿,逼得天君亲自出手,将其法力收回,让他下界修行赎罪。

    夕岳仙君被贬下界已有一万多年,这一万年里,天界仙官皆不知其所踪,夕缘仙君亦从未提起过弟弟赎罪之事。

    天界不少仙官以为,夕缘仙君是对夕岳仙君失望透顶才会始终不提,但各中原因如何,终无准确定论。

    经历此事,浅汐眠发现夕岳仙君下界后经历不凡。从仙君的法器--鸾刃上有妖气这点便可知晓,估摸下界后他去过妖界,可能与妖王有某些联系,就是不知具体如何。

    既然此番夕缘仙君已将夕岳仙君带回,定然会彻查此事,倒也无需她来操心。

    浅汐眠正出神想着夕岳仙君之事,突被赤茗一声惊呼拉回神,“你们的脖子怎么回事?”

    浅汐眠闻言,心下一惊,记起法力恢复后忘了将身上的痕迹抹去,心里蓦地开始打鼓。

    见赤茗瞠目结舌,欲言又止,浅汐眠立时打断她:“什么事都没有,是不小心磕到的。”

    赤茗明显不信,脸上堆起不怀好意地笑,疾步走过去握住简绥珩的手腕举起:“简弟的手上还有牙印,这是磕到了哪儿了?”

    简绥珩神色如常,并不看赤茗,反而盯着浅汐眠看,眸光微动。

    对上简绥珩炽热的目光,浅汐眠猝然想起那些不堪回首之事,心虚地错开眼:“不过出了点差错,师兄你过来。”

    浅汐眠向赤茗投出一个威胁的眼神,赤茗却故意忽视,一副看戏模样踏着脚。

    简绥珩微微挣开赤茗的手,开口解释:“的确是不小心磕到了,赤兄不必挂心。”

    赤茗仍旧不信,挑眉看着简绥珩。

    见赤茗欲将此事搅浑,浅汐眠走过去拉住她:“师兄,别说这些了,先将这二人送回去吧,不知他们是否受了伤。”

    赤茗勾唇一笑,倾身凑近浅汐眠:“夕岳……仙君的鸾梦将你们凑到一块去了?”

    浅汐眠闻言更加不自在,用手肘撞了撞赤茗的腰:“别说了,只是碰巧在一个结界中罢了。”

    “鸾梦可不会碰巧,传闻只有双方都在想着彼此才会进同一个梦,若梦里二人沉沦,魂魄就会被困在梦中无法脱身。”

    浅汐眠那时的确在想着简绥珩,但只是出于担心他的安危。至于简绥珩的情况,浅汐眠并不知晓。但一朝分开,想找到对方本就正常,鸾梦会将他们牵到一处,自然也能解释。

    简绥珩徐步走来,站在浅汐眠身后开口:“赤兄,我们一人背一个吧。”

    赤茗闻言看了简绥珩一眼,默默松开浅汐眠的手,不再继续调侃他们。

    “好,那你背那个男子,我来抱这姑娘。”

    “好。”简绥珩应着,默不作声背起男子,赤茗则稳稳抱起女子。

    浅汐眠施法探查周边情况,取出红符化出瞬移阵,将他们带回王城,寻个医馆让大夫给两位凡人医治。

    大夫在昏迷的两人头上各施几针,二人悠悠转醒,醒后皆忘了发生之事。

    赤茗随口哄骗他们几句,他们略带疑惑地点着头,各自归家去了。

    等二人走后,他们一行回到客栈收拾行囊,打算启程继续去找解蛊。

    刚出客栈,莫府门前已集满不少人,气氛热烈,吵嚷灌耳,每个人的脸上皆带着不满神色。

    不知莫府发生何事,浅汐眠往那边看了几眼,赤茗提议过去瞧瞧。

    他们一行越过人群走到莫府附近,听到围住府门的众人皆在高喊让府内的莫公子出来。他们口中的莫公子,应当就是夕岳仙君化身的赤衣男子。

    围观众人中,正好有昨日浅汐眠与简绥珩在夜市遇到的绿衣女子。

    甫一看到他们,女子激动地跻身过来:“好巧啊,你们二位也是来讨说法的?”

    讨说法?

    不理解女子的意思,浅汐眠微微摇头:“不是,就是想过来看看发生了何事。”

    赤茗俯身凑过来,笑眼看着女子:“眠眠,这位姑娘是何人?”

    女子抬首看向赤茗,一下看呆,脸上倏然爬上红晕,羞涩开口:“小女衣瑄,见过公子。”

    赤茗灿然一笑:“姑娘有礼,在下赤焰,见过姑娘。”

    见赤茗又在撩拨凡人姑娘,浅汐眠抬手拦住赤茗,继续问女子:“你可知他们在讨何说法?”

    “好像是今日开始,有不少之前得到姻缘的人突然感情不睦,所以前来找莫府公子解决。”

    知道此事源于夕缘仙君将夕岳仙君乱点的姻缘休正,浅汐眠不觉意外。

    不知女子与她夫君的感情是否受影响,浅汐眠转而问起:“你与夫君可有异样?”

    女子摇了摇头:“我们并无变化,此番只是前来看看,我夫君他……”女子说着转过头,似在找她的夫君,看到身后没有夫君,立时踮脚往后看去,朝那位被人群夹到动弹不得的紫衣男子挥了挥手。

    紫衣男子远远唤着女子,女子招手回应,与浅汐眠他们歉意一句,穿过人群过去找男子去了。

    粉衣女子一走,前方呐喊之人突然往后退来,浅汐眠随人群往后退,蓦地撞进一个硬邦的怀中。

    浅汐眠回首看去,简绥珩正用手微微扶着她的肩膀,伸手拦住往他们这边挤来之人。

    转回头时,身旁那位黄衣女子突然掩面哭泣,哭得浑身颤抖,全然不顾周边喧闹,差点被人群推倒。

    浅汐眠伸手扶住黄衣女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你因何事哭泣?”

    赤茗本踮脚看着府门,闻言也凑了过来:“是啊姑娘,发生了何事?”

    黄衣女子慢慢拭着泪,哽咽着开口:“我夫君今日醒来突然性情大变,执意要同我和离……”

    了然这位女子同样受夕缘仙君修正缘簿影响,浅汐眠看着黄衣女子低声抽泣的模样,转眼瞅见围着莫府的众人皆在讨说法,只觉可叹。

    本就不属于自己的缘分,就算强求也不过镜花水月罢了。

    可“情”一字,向来不是“有缘无缘”四字可尽数概括。这世上总有人,明知缘浅,依旧义无反顾,虽如飞蛾扑火却极为勇敢,虽勇敢,却终不能圆其梦、得其想……

    众人闹了好一会,一左一右守着府门的侍卫突然将长戟横在他们面前,大声喊道:“我们府上并无各位要找的莫公子,请各位不要再挡在府前,赶紧散开去!”

    侍卫话音刚落,围着府门的众人全部失魂落魄地低下头,慢慢散开去了。

    站在浅汐眠身边的女子不再哭泣,怅然若失地看了眼前头的混乱场面,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去。

    意识到是夕缘仙君在收回夕岳仙君在此留下的痕迹,见黄衣女子失魂落魄地离开,浅汐眠紧跟着女子往外走去。

    黄衣女子一直低头往前走,走了有一会,突然有个玄衣男子向女子匆匆走来。

    男子似乎对黄衣女子说了什么,不过一瞬,黄衣女子直接蹲下身去。

    浅汐眠快步过去,发现黄衣女子正哭得难过,路过之人皆停住脚步好奇又可怜地看着她。

    站在女子身前的黑衣男子面色不悦,瞧见围住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低声咒骂一句,拂袖离去。

    瞥见玄衣男子走了,黄衣女子慢慢抬起头,双眼通红地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围观众人七嘴八舌劝说女子放下,女子缓缓站起身,脚步往后踉跄一下。

    赤茗眼疾手快扶住女子,女子站稳,对赤茗辑了一礼,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女子的脚步很慢,走着走着,身影便没入熙熙攘攘的人群,再无踪迹。

    赤茗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有缘无分当真是这世间最痛苦不过的事情。”

    浅汐眠眸光微沉:“时间总会洗刷掉一切。”

    就算无法又能如何,终究强求不得……

    赤茗拍着衣袂,淡淡开口:“罢了,此事既已解决,我们去找解蛊吧。”

    “好。”一直沉默不语的简绥珩适时开口,从包裹中取出解蛊地图,查看其上路线,伸手指向东南方向,“地图上标的地点是往那处走,几里路就到了。”

    “那走吧。”赤茗说着,大步往前走去。

    顺着解蛊地图上的路线一路走去,他们走到一方枝繁叶茂、凉意森森的树林里。林间微光聚合,溪泉叮铃。

    简绥珩比对地图抬首:“地图所画地点就在此处了,怎么会是一片林地?”

    赤茗拿过简绥珩手中的地图看了眼:“不会是走错路了吧,这地图上还有一座宫殿呢。”

    简绥珩蹙起眉:“方向没错,的确是往东南方向走。”

    私以为宫殿已经消亡,浅汐眠接口:“兴许这里本有一处宫殿,但年岁长久,崩塌了也说不定。”

    赤茗摸着下巴,似在思考,微微点了点头:“有可能,那在这儿是找不到解蛊了,去下一处吧。”

    赤茗打开地图看下一个地点,确认过后,让浅汐眠帮忙设瞬移阵,简绥珩则在一旁护法。

    赤茗取出一张红符念动咒语,一施法,周边登时卷起狂风。

    设阵不会起风,意识到出了差错,赤茗收手消散法力,还未收回,脚下已旋起一阵狂风,吹得他们摇摇欲坠。

    风浪一起,简绥珩神色慌张,快步走来拉住浅汐眠的手。

    浅汐眠紧紧握住简绥珩的手,刚想倾身拉住赤茗,还未拉住,他们已被卷入呼啸猖狂的狂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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