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幡被风带起,从硝子身旁拂过。和尚手中的小槌砸向木鱼,口中诵念着超度亡魂的经文。少女身条板正的站在灵牌前方,阳光错落在她肩头切割出数道影子,刀劈不弯的背影被印在杏寿郎眼底,让少年心头充满嗟叹。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硝子在僧人的示意下,对着父母的牌位鞠躬。她面无表情,双目藏在长长的睫毛下面,整个人仿佛是由黑曜石与白玉雕成。

    杏寿郎看了半晌,总算明白违和感从何而生,是了,记忆中笑容灿烂的小女孩如今即将和他手拉着手,一起踏上复仇的不归路。

    为数不多的来宾随着流程一一向逝者道别,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或是悲伤,或是遗憾惋惜,又或是对硝子小小年纪失去父母却连一滴眼泪都不掉的指责。

    葬礼于黄昏降临时结束,这意味着悲戚将到此为止,接下来的道路尽皆嶙峋坎坷。但是硝子不会回头。

    杏寿郎是最后一个陪着硝子的人,两人坐在空荡荡的灵堂里,看夕阳垂落,白月上行。

    尽管不想开口,但离别终须到来。

    “我要暂时离开了。”杏寿郎说。

    硝子微微低垂眼睑:“是有新的任务了吗?”

    杏寿郎的掌心轻轻落在硝子发顶:“是的!不过,我一定还会回来找你!”

    硝子打心眼里相信杏寿郎绝不会违背承诺,他有应该奔赴的远方,那么自己也是一样。

    “我要怎么做才能加入鬼杀队?”少女的意志与杏寿郎不尽相同,它熊熊燃烧,又肃杀冷冽;能燃尽一切,也能刺穿坚石。杏寿郎坚持自己,更尊重他人的执念。他不会因为心疼硝子而去阻止她,只会尽己所能给她帮助:“除了太阳之外,只有日轮刀才能杀死鬼。你需要通过最终选拔,而在那之前的训练将会非常艰辛。”

    “从我学会走路的那天,妈妈就开始按照她自己的标准来训练我了。”想起母亲,硝子的内心再次被刺痛,“所以我什么苦都能吃。”

    杏寿郎点了点头:“等我回来,我们就开始吧。”

    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源源不断的将温柔传递给她,硝子露出了许久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葬礼后的三日,硝子再次回到了学校。她的心态和之前已经完全不同,同学们的嬉笑不再能给她带来慰藉,甚至显得有些刺耳。在她走进教室的那一刻,鼎沸的吵闹与欢乐的气氛,一瞬间就消失了。

    “喂,她来了。”

    “听说她爸妈都死了。”

    “是啊,都被写成新闻登上报纸了呢。据说死得可惨了,浑身上下一块好肉都没有。”

    她们用自以为很难被听见的音量窃窃私语着,然而硝子听力极佳,就算捂住耳朵,这些词句也能顺着她的指缝钻入身体。没有脸的嘴唇不停地翻飞着,带着若有若无的恶意想要缠住她的脚踝、攀上她的小腿,直到扼住她的喉咙。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硝子脑海中一闪而过:如果把她们全都杀掉,是不是就能安静一些?

    “喂,炼狱硝子。”本来没有一个人敢当面去问,偏偏有那不怕死的想打破脆弱的平衡,“听说你爸妈都被杀了,是吗?”

    硝子手上的关节因为拳头握得太紧而开始泛白。是西木明穗。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显得尤其刺耳。那只搭在硝子肩上的手,玩闹般反复拍打着:“我好像听说,这不是简单的入室劫杀哦。”

    “西木同学的父亲是当官的,搞不好她真的会知道更多内情呢。”有人在旁边说着听上去好像很正确的论调。明穗被簇拥着,脸上满是遮都遮不住的得意洋洋:“什么内情?还不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连累她爸爸也一起丢了命而已。”

    宇智波堇陪硝子参加过学校的春日祭,当她出现的一瞬间,人群便在纷飞的樱花中安静下来。哪怕她只是随意的站着,哪怕她只穿了款式简单的色无地,还是能够吸引无数惊艳的目光。

    这对母女的美貌一脉相承,所以明穗喜欢的男孩眼里只有硝子。她恨屋及乌,嫉妒随着时间不断发酵,终于,堇以一种极其凄惨的方式死去,她心中的恶魔也终于可以随着恶毒的言语被尽情的释放出来。

    “你有种再说一遍?”硝子缓慢的抬起头,语气冷得像冰。

    “说就说啊,你能把我怎么样?” 那嚣张跋扈惯了的大小姐非但无视了周围噤若寒蝉的同学,反而像被逗乐了似的咯咯笑着,粉嫩的嘴一开一合,喉咙深处冒出尖细的声音,“你爸爸不过是个大学教授,一年挣不了多少钱吧?供不起你的漂亮妈妈吧?哎呀,仔细一看你长得不怎么像你爸爸,是不是你妈偷——”

    “人”字还没说出口,她的脸就被硝子狠狠摁着砸在了课桌上。随着木屑飞溅,教室里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显得脑袋和桌子亲密接触的咔嚓声分外响亮。

    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明穗就又感觉头皮一痛——硝子攥着她的头发,把她从破碎的课桌前硬生生拉起来扔到了地上。因为惊恐和疼痛,她不断的抽泣着,哭得越发厉害:“你居然敢打我!我、我要回去告诉我爸爸!”

    硝子既不服软、也不道歉,冲着对方脸上就是一拳,接下来是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下手越来越重,甚至渐渐有血珠随着动作飞起来溅在她的侧脸。等到明穗没了声息之后,终于有人尖叫着跑出了教室。又过了一阵,匆忙的脚步由远及近,带来成年人惊惧的怒吼。

    “炼狱硝子你在干什么!马上给我住手!”

    这是硝子第二次和警察打交道,上一次是在半个月之前。警局的禁闭室很冷,作为“危险暴行犯”,硝子的手被锁在座椅上,警察坐在她对面大力的敲着桌子:“西木大人可是内阁的高官,他的女儿被你打得只剩下一口气,现在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你觉得你会有好下场吗?”

    “不管是进监狱也好,还是死刑也好,我一点都不在乎我的下场。”硝子冷静的回答道,“西木明穗侮辱了我死去的父母,她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你简直是个无可救药的冷血动物!”警察锁上禁闭室的门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硝子被关到第三天的时候,警方简单地带来了几个消息:她不出所料地被学校开除了,速度快到甚至根本没有更新花名册,只是把她的名字用黑墨层层涂掉。还有西木议员因为女儿的伤势大发雷霆,放话说要让硝子上绞刑架。

    室内黑暗无光,时间的流逝变得极不明显。手铐已经被解开,硝子本来很轻松就能逃出去,但她只是端坐冥想,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除此之外便是数着钟表的滴答声安静的等待。

    第六天的清晨,铁门吱呀打开,人影靠近,带来融融的暖意。禁闭室外的阳光刺得硝子的双眼微微发疼,她眯起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看清了来者。

    是那个说要自己等他回来的人。

    杏寿郎抖开手里厚实的毛毯裹住硝子,又塞给她一杯热茶,这才转身去和警察以及西木议员交涉。

    这次他并不算是只身前来——他还带着主公的信件。鬼杀队的当主乃是传承千年的产屋敷家,能量远非东京警察局和一个内阁议员所能比较。再加上杏寿郎本身的气势,竟使年长的上位者在这个十五岁的少年面前都显得弱了几分。

    西木议员并非不清楚女儿挨打的真正原因。俗话说先撩者贱,本来就是明穗有错在先,加之杏寿郎的据理力争,他最终放弃了让硝子偿命的想法,转而松口说道:“既然令妹已经被学校除名,也算是付出了代价,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今后我自会对小女严加管教,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尽管对方再三拒绝,杏寿郎还是坚持掏出自己的一部分积蓄,作为对明穗医疗费的赔偿。西木议员离开之后,他不再和警察多话,而是转身走出局长办公室,对着等在门外的女孩伸出手:“走吧,硝子,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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