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称震撼的事实颠覆星那歌呗常年以来的认知,家庭巨变时她还很小,那段经历带给她的伤痛阴影时至今日仍旧存在。

    “为什么你会知道?”

    星那歌呗呆滞反问,这已经超过一般情报范畴,如果她所言非假,为什么连专务和他们都不知道的事花满衣能知道?

    “我是守护者,我姓枫原。”

    花满衣退回社交距离,“小孩子的解决办法太迂回,言语有时重若千钧,有时轻如鸿毛,我接受的教育让我额外行动。

    我甚至邀请过你哥哥要不要联手对付专务,很可惜他拒绝我了。”真遗憾。

    星那歌呗的目光犀利了起来,“那我呢?”

    花满衣好整以暇。

    星那歌呗面若恶鬼,“我可以吗?”

    不愧是歌呗,理智强大,执行力惊人,铁血手腕作风的钢铁女王。

    但现在她已经放弃从复活社内部夺权制裁糟老头子的计划,“不好意思,过时不候。”

    那时邀请几斗也是想趁机拉一把半个身子掉进沼泽的黑猫,可惜人家根本不领情,固执别扭地想靠牺牲自己避免给“他人带去不幸”,自毁意识强的吓人。

    她表情不似作假,星那歌呗只好放下蠢蠢欲动。

    花满衣用事实创人:“你和他不一样,身上可背负着不少人的梦想与期待,歌姬大人。”

    月咏几斗可以孑然一身背水而战,现在的你能做到吗?

    星那歌呗当然做不到。

    自己、三条小姐、工作人员、帮助过她的人、还有许多许多支持喜爱她的粉丝……

    星那歌呗已经做不到再为几斗抛却一切,几斗也明确表示过不需要她为他辜负自己。

    “所以说啊,复活社正面交给大家,侧面交给我,老家歌呗你可以去找奏子女士谈谈,打Boss得多管齐下,联合作战嘛。”花满衣用“今天天气真好”的语气说,“时间不早了,没其他问题我就先告辞回家了哦。”

    几斗现状彻底明白,顺带附赠惊天秘密,短时间内星那歌呗的疑惑全部消失,没必要再强留客人。

    “谢谢你,枫…满衣。”

    玄关,星那歌呗在本人不认同的目光里称呼她的名。

    花满衣满意了,“不客气,方便的话替我在大家面前遮掩一二,我的姓氏算‘公知秘密’,可我不太喜欢它。”

    星那歌呗点头,她不会说漂亮话,她只会:“有什么需要随时说,拯救几斗、对付专务的时候带我一个。”杀气腾腾。

    花满衣记下。

    等候良久的低调豪车消失在夜色尽头,星那歌呗凝望许久,面无表情回到房间。

    “歌呗……”依琉绘琉担忧跟着她。

    “我很好,前所未有的好。”星那歌呗说。

    先确认行程安排,找个时间久违回去看望母亲吧。

    另一边,空白也在担忧自家主人。

    “没问题吗,告诉歌呗她几斗和奏子女士的事。”

    “她天然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她在索求答案,善意的谎言对她而言,至少她本人认为不需要。”

    空白对视一眼,“小衣,你还好吗?”

    “回来后,你好压抑。”

    “……”

    女孩纤长的睫毛如蝴蝶振翅,掩盖住眼眸溢出的复杂情绪。

    “我想我需要充足休息,再大吃一顿……然后我就会没事了,大概。”

    这趟委托发生太多事,信息量有点大,身体心灵都好累。

    在彻底开始改良计划前,需要赶紧调整状态。

    -

    次日,“身体不好”Clear的回归让圣夜学园上下安心,花满衣课桌前围了不少人,女生居多,男生不少。

    高人气带来的好人缘让花满衣课间社交繁忙,上课铃打响前,藤咲凪彦不由分说拉着她离开教室。

    “藤咲君,你要带衣大人去哪?”粉丝关切。

    藤咲凪彦回头笑,“小衣好像不太舒服,我们去医务室,麻烦转告老师一声。”

    花满衣没反驳,顺从被牵到医务室。校医不在他也不在意,围拢隔帘强硬温柔地让她躺床上去,贴心掖好被子。

    “好好休息。”他轻声说。

    和爷爷一样,没问前几天去了哪,见到她后如往常相处,发现她不太精神就果断带来医务室补眠。

    花满衣把被子拉高盖住半张脸,眯起眼睛失笑,“守护者翘课不好吧?”

    藤咲凪彦手抚上她额头,睁眼说瞎话:“体温有点高。”

    看来特权今天是用定了。

    春天的日光温暖宜人,上课时间的学园唯有风声、鸟鸣与教师授课的模糊背景音,躺床上不一会困意就找来。

    藤咲凪彦没有离开,握着她的手坐在床前,温柔哼唱哄睡童谣。

    花满衣有种不管不顾向他坦白一切的冲动。

    如果是凪彦的话,无论多惊世骇俗,难以置信,肯定会站在她这边,无条件相信她吧。

    无论是怎样的她,他都能笑着全部接受吧。

    “……坏孩子啊……”

    女孩嘟囔听不清,藤咲凪彦弯腰凑近,“你在说什么吗?”

    她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躲告白也不算撒谎,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她需要时间空间去厘清自身情感。

    藤咲凪彦安静倾听。

    今天的风太惬意了,送来的尽是快乐轻松,哪怕花满衣把自己藏进绝对安全的封印棉被,也不可控被身边人蛊惑。

    他甚至还没做什么,她就想全交代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

    抚子对策是小衣,她会感性拥抱撒娇,是甜而不腻小蛋糕,无责任治愈彼此就好;对凪彦是Clear,她会理性把握“替身代餐”限度,拿捏懵懂木头分寸,亲近而不亲密。

    而说过“看见更多真实的我”大话后的现在呢?

    她要怎么做才好,旅行一圈回来的旅行者弄不明白了。

    既做不到坦率撒娇,又不能克制远离,还被命运裹挟强行隐瞒最重要、最伤人的事,独自保守高于世界的秘密,半吊子折磨人。

    明明伙伴都在身边,纷纷向她伸手却不能回应,还得瞒天过海,装成无事发生。

    她果然是坏孩子。

    “那就先不要去想,不要着急,一起去寻找答案吧。”

    藤咲凪彦温柔的不可思议。

    可花满衣反而感到害怕。

    女孩露出一双被雨打湿的湛蓝鹿眸,委委屈屈,“nagi会讨厌我吗?”

    “不会,我喜欢小衣,最喜欢小衣。”

    “保证不会讨厌?我的性格……”

    “不会,我喜欢小衣,很可爱。”

    “未来的事谁能保证啦……”

    “未来也会继续,不,更喜欢你哦。”

    什么呀,太随意了不像真的。

    但如果对象是这个人,会毫不犹豫相信的自己什么的也不像真的。

    “对不起,没法变得坦率。”

    明明最初劝告大家要好好说话,坦率以待的人是她自己。

    藤咲凪彦摇头,“小衣还是小衣就好,还在我们身边就好。”其他不重要。

    可是……

    花满衣不小心咬破唇角,她果然是仗着大家喜欢胡搅蛮缠的坏孩子。

    “nagi,我是真心觉得‘谎言是特别的爱’哦。”

    女孩坦然悲伤看着他漂亮纯粹的眼睛,孩童满是光明憧憬的眼睛,“大人的世界好可怕,它像刀鞘藏起锋利尖刃,虚构美好。虽是伪物,但带给他人的情感是真实的。”

    有些东西是真是假,是否存在并不重要,能成为人们情感寄托,为他们带去走向明天的勇气就好,何必严肃求真。

    “但真实自有万钧之力,伪物成不了真,小衣。”

    孩童心如明镜,透彻万分,“如果我们虚假矫饰,小衣还会喜欢我们吗?”

    双标的大人毫不迟疑:“所以我才这么喜欢大家呀。”

    少年人的真挚热诚才是最能打动她的地方,所以她才那么喜欢少年少女。

    藤咲凪彦轻柔微笑,“或许有时谎言不得不存在,但必然有被戳破,显露真实的那天。”

    所以不要再说那样骗人骗己的话了。

    孩子是小,不是傻。聪明通透的人从小就注视着真理,真诚热枕才是面对世界最大的武器。

    所以花满衣才讨厌身为“大人”的自己,再如何努力,也回不到过去最清澈的时光,只能在大家面前自惭形秽。

    所以花满衣已经不知道该怎么与藤咲凪彦相处了。

    窗户纸被捅破,薄冰被融化,直率面对的,就是她藏匿的「真实」。

    好累,好疲惫,是堆叠的压力再无法忍耐彻底被引爆了吗?

    “好好睡一觉吧,小衣,我哪里也不会去。”

    藤咲凪彦为她合上双眼,“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不想前进的时候,就停下脚步休息一会,等醒来后再去思考迷惘的答案好了。

    你做的够好了,努力的好孩子。

    女孩沉沉睡去,清浅绵长的呼吸昭示她这段时间根本没得到良好睡眠,连吱哇乱叫赶来的结木弥耶都没吵醒她。

    “再多请一天假也没关系。”日奈森亚梦为她抚齐纷乱的刘海,轻轻抹去眼角的水滴,不由蹙眉担心,“做噩梦了吗?”

    “前几天到底……”

    真城璃茉不解又难掩生气,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但更多是气自身,是他们表现的不可靠,还被她当成需要照顾的一方吗?

    “花同学就拜托藤咲君,小猫那边我们会好好帮它找到主人。”辺里唯世。

    结木弥耶今天抱着纸箱来上学,里面藏着刚捡回来的小猫。因为妈妈猫毛过敏不能接触,小猫又带着项圈,所以守护者决定帮它回家。

    藤咲凪彦点头,“小衣好点后,我们就来汇合。”

    担心的学生来来去去,连老师都来过好几位,直到上课时间,医务室才再次安静下来。

    藤咲凪彦如承诺一直在旁陪伴,一只手被抓着,另一只手翻看书本。弥耶特意为他带来打发时间的珍藏,开拓者老师的《千朵玫瑰带来的黎明》,留学中小衣发表的第二本书。

    其实他早看过,藤咲凪彦首次听见“开拓者”老师就是因为这本,当时弥耶因《我与你与最后的明日》特别推崇作者,新书刚问世时还悔恨去晚了没抢到第一批特别典藏版。

    但知道开拓者老师是幼驯染后,他便想再多看几遍。

    一个人的作品是Ta精神与心灵的投射,藤咲凪彦想更多了解她,了解她全力隐藏起来的部分,她的书在用悲剧竭力描绘美好与爱。

    譬如《玫瑰黎明》,主人公拥有轮回能力,一次次试图拯救重要的人,却总触碰不到完美团圆。无论怎么尝试,总会败给阴差阳错,回到故事既定命运。

    没有希望的轮回中,懵懂无知的她承载过多秘密,却因此吸引来未知的视线,逐步剥夺“行动”的自由,被约束在“看客”身份,眼睁睁看着亲友走向重复无数次泛善可陈的结局。

    全书的最后,她终于找到拯救之法:如若舞台之上必定会被“剧本”束缚,那便藏在幕布之后不就好了?

    她用最后的力量回到相遇之前,不再结识任何熟悉的人,化身影子暗中引导故事前进,庞大情报与细致入微的了解让她不算困难完成匪夷所思的成就。

    千朵枯萎的玫瑰带来希望的黎明,代价只是一人消亡于黑夜。

    藤咲凪彦轻轻将书本合上。

    果然,他不喜欢这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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