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资日过后，苏晴鹤很快办理了离职，再次从公司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苏晴鹤提着宿舍里的一小包行李，转身看向身后烈日下九十年代的小院。那陪伴了她加班日日夜夜的镂空的灰白石雕，就像是再和她挥手说再见，而车库之上的一排二楼宿舍，更像是廊檐下一张张黑洞一般的口子，无情地吞噬着她曾经的记忆。
这一次，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走了就彻底走了。
从今天以后，这个曾经寄托了她全部感情和希望的地方，和她的羁绊就像是风中的蛛丝一样，随时就能断开。
韩曜外派的任务已经接近了尾声。
苏晴鹤赶回家放下行李，又顶着大太阳赶到了涂海。韩曜下班之后，老太太看着两人像是久别重逢有很多话说的样子，说要去看孙子，就去苏晴鹤舅舅家里了。
“我好想你啊。”韩曜扑上前来，把苏晴鹤抱在怀里。
怀里的人骨瘦如柴，一只胳膊就能揽得过来，安静地紧紧地靠在他胸膛上，让人格外怜惜。
韩曜下巴抵在苏晴鹤的脑门上，一手摩挲苏晴鹤的马尾，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苏晴鹤之前虽然和韩曜在WeChat上聊过，也通过电话，但是并不能完全了然韩曜的态度。
直到这一刻，感觉到自己的肩紧紧地贴在眼前这个男人或鲁班炽热的胸膛上，还有男人说话时，胸腔的震鸣和心跳一点一点碰触着她，苏晴鹤才像是感觉到了一丝着落，一时间过去的彷徨无措仿佛都忘在了脑后，唇畔浮起轻笑，就像是一江春水渐渐拂开波光潋滟的涟漪。
那些好像又不是那么重要了。
“你又瘦了。”韩曜松开她，爱怜地摸了摸苏晴鹤的下巴。
苏晴鹤被他摸得鬓角发痒，连忙别开头：“苦夏吧。”心里一直惦记着韩曜打开她童年黑森林的事，总是担心韩曜因此重新思量他们的关系，患得患失之间，自然是吃不好睡不好。
韩曜却是心里难受：“你怎么会苦夏。”在他看来，苏晴鹤体质偏寒，手脚常年冰寒，平时也不怕热，怎么会苦夏呢？
“下周成经理安排了一个工地单独给我，还让我负责上一个工地的验收材料，到时候要常驻工地，和那些甲方扯皮肯定又很耽误时间，所以我想趁着还没上手，先跟院长说调岗的事，”韩曜亲了亲苏晴鹤的额角，满目温柔，“这样我就能每天回家照顾你了，在你开学之前，我要好好给你补补。”
“不行！”苏晴鹤一下子变了脸色，“你就不能好好上进吗？明明你都能独当一面了，有这么好的机会，绩效眼看着就要往上走了，你说不要就不要了？”钱多么重要？这是关系到以后前途的事。
“不是，我不想白白浪费你在家的这段时间。”韩曜解释。足足一个半月，怎么能浪费在工地上呢？
苏晴鹤却完全听不进去，这一个半月比起以后的人生来，真的只能占很小很小的篇幅。如果韩曜是为了将来打算，那么他应该为了这个机会欣喜若狂，而不是只图一时清热。
韩曜已经在目前的岗位上投入了将近三年的时间成本，明明突然能够独立负责一个项目，能撑得起场子了，突然走人算是怎么回事？以后成经理还敢用他吗？难道到了别的岗位，能有现在的重视和自由度？
调岗干设计，挣的都是辛苦钱，而且绩效不稳定。反而是留在监理岗位上，不忙，没有那么大的精神内耗，即使人不在跟前，也能通过电话及时关注家里。
“你根本就没考虑过我们的以后。”苏晴鹤有些失望，考虑事业上以后的待遇和长远的发展，考虑这段感情的走向和结婚后的日子，韩曜怎么都不该一拍脑袋做出这个决定。
“我就是为了以后啊。”韩曜不解。
“你为什么要争这个朝暮？只为了这一个月能天天见面，就放弃你到手的项目，你敢确定你以后不会后悔吗？不会怪我吗？”苏晴鹤不明白。韩曜真的不知道这对以后的影响吗？其实就是初恋上头，不走心的决定罢了。这样不稳妥的做法，很那让苏晴鹤对两人的未来有信心。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我想谈恋爱想每天在一起有什么错？”韩父说的话给韩曜的信心突然就动摇了，“还是你对你自己没信心？我是这种人吗，今天做了决定就后悔，还推到别人身上？”
如果苏晴鹤真的喜欢他，那为什么不能像他一样，只想着朝朝暮暮呢？
“你确定要谈吗？即使我上三年学，即使异地？都不用以后，等我去了学校，你在设计上天天干到十二点，你马上就后悔了，到时候这罪过难道不是落在我头上？”苏晴鹤摇头，含泪的眸子划过失望和痛苦。三年啊，交通不便，两人都是单休，这样的感情该怎么维持？以韩曜眼下的性子，真的能维持得住吗？将来分了，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我确定要谈，我不后悔。”韩曜紧紧抓住苏晴鹤的手，“你不要再记挂砚城那边了好不好？你看看我，我将来会变好的，按你说的，我争取明年考出二建，等两年再考一建证书，等你回来以后，我就天天准点下班照顾你。”
苏晴鹤诧然抬起眼皮，眉心都凝固了几分：“砚城？我什么时候记挂砚城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韩曜自知说错话，可是这件事苏晴鹤从前不让提起，时日久了却是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心里，时不时动一下，闷在肉里的伤处翻新溃疡，血流不止。
“张颖说，蒋南涛来单位找你，还给你送花。如果你不惦记，你为什么要留着他送的仙人掌？你为什么做衍纸也做仙人掌？你考完研为什么不立刻回来？”
“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和蒋南涛没什么，他和我们两人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怀疑我了行吗？”苏晴鹤崩溃至极，想起那天在秦妤婉面前自己信誓旦旦说的话，只觉得嘲讽又滑稽，她怎么也没想到，只是张颖不知所云的几句挑拨，韩曜真的信了。
如果只是信了蒋南涛离婚后来找她的那几次，那也算了，毕竟是事实。可是韩曜似乎真的认为，她考完研是回砚城做那什么了。
一阵阵疲惫感和眩晕感袭来，苏晴鹤身上的力气逐渐流失，就像是突然没了支撑下去的动力：“我是那样的人？我对你，就差把心剖出来看了，你每次都不信我。你真的把我放在心上了吗？你真的珍惜我这个人吗？”
苏晴鹤自认为身上一切都拿不出手，能值得称道的，就是自己心性至纯，品格端正，还有对他的一腔真心了。
但是韩曜的不信任，把这一抹微弱的自信也给毁了。
那将来支持这段感情走下去的，只有依靠韩曜的一时热忱吗？
天平上，苏晴鹤似乎什么筹码都没有了。
“如果我不把你放在心上，我为什么要调岗？”韩曜也无法容忍苏晴鹤的质疑。
“所以你也认为，调岗是为了我，那你之前为什么说，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你将来不会怪我呢？”苏晴鹤摆手，后退一步，“我们现在都不冷静，现在也别交流了，你好好再想想，想明白了咱们再说话。”
这话说得，就像是韩曜无理取闹一般。
韩曜上前想要争辩，苏晴鹤却掉头就去准备洗澡的东西。
韩曜张了张嘴，颓然摔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刚刚重逢这么好的氛围，明明是互相表白的局面，为什么变成了眼下两人负气的场景。
“我只是想和大多数一样，选一个朝九晚五的工作。”韩曜想了想，站在过道里跟苏晴鹤解释。
“可是我不同意，如果你真的尊重我的意见，就请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而不是听了外人的话。”苏晴鹤压把手的手一顿，转过身来紧紧地盯住他，“还是说，那是你的青梅竹马，我才是外人？”
以前，韩曜哪里有对她动心的样子？如果不是韩曜一副对她毫无感觉、怎么够不感冒的做派，她怎么会不敢表白呢？
怎么张颖一想要强吻他，他就开窍了？难道不是张颖对他很不一样吗？
“不是，我……”韩曜正待解释，苏晴鹤已经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韩曜泄气一般坐回客厅。
花洒的水洒下来，苏晴鹤扶住墙壁，用哗哗的流水声掩盖自己的泣音。
她无法掌控韩曜。她从未这么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韩曜从前可以不理会她隐晦的表白暗示，可以毫无顾忌地偷亲她，可以怀疑她和蒋南涛的牵扯，可以不打招呼直接去她家里。她无法掌控，也不能改变。
即使短暂的甜蜜可以弥合裂隙，但是长久的磨合总会伤人伤己。
苏晴鹤闭了闭眼，甩着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热水的液体，却是突然眩晕了两下，接着脑中传来一阵酥麻的阵痛，等她回神的时候，已经滑坐在了地上。
在身子向地面歪倒之时，苏晴鹤用尽了剩下的力气，把放在板凳上的洗澡用品筐推落。
这一次，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走了就彻底走了。
从今天以后，这个曾经寄托了她全部感情和希望的地方，和她的羁绊就像是风中的蛛丝一样，随时就能断开。
韩曜外派的任务已经接近了尾声。
苏晴鹤赶回家放下行李，又顶着大太阳赶到了涂海。韩曜下班之后，老太太看着两人像是久别重逢有很多话说的样子，说要去看孙子，就去苏晴鹤舅舅家里了。
“我好想你啊。”韩曜扑上前来，把苏晴鹤抱在怀里。
怀里的人骨瘦如柴，一只胳膊就能揽得过来，安静地紧紧地靠在他胸膛上，让人格外怜惜。
韩曜下巴抵在苏晴鹤的脑门上，一手摩挲苏晴鹤的马尾，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苏晴鹤之前虽然和韩曜在WeChat上聊过，也通过电话，但是并不能完全了然韩曜的态度。
直到这一刻，感觉到自己的肩紧紧地贴在眼前这个男人或鲁班炽热的胸膛上，还有男人说话时，胸腔的震鸣和心跳一点一点碰触着她，苏晴鹤才像是感觉到了一丝着落，一时间过去的彷徨无措仿佛都忘在了脑后，唇畔浮起轻笑，就像是一江春水渐渐拂开波光潋滟的涟漪。
那些好像又不是那么重要了。
“你又瘦了。”韩曜松开她，爱怜地摸了摸苏晴鹤的下巴。
苏晴鹤被他摸得鬓角发痒，连忙别开头：“苦夏吧。”心里一直惦记着韩曜打开她童年黑森林的事，总是担心韩曜因此重新思量他们的关系，患得患失之间，自然是吃不好睡不好。
韩曜却是心里难受：“你怎么会苦夏。”在他看来，苏晴鹤体质偏寒，手脚常年冰寒，平时也不怕热，怎么会苦夏呢？
“下周成经理安排了一个工地单独给我，还让我负责上一个工地的验收材料，到时候要常驻工地，和那些甲方扯皮肯定又很耽误时间，所以我想趁着还没上手，先跟院长说调岗的事，”韩曜亲了亲苏晴鹤的额角，满目温柔，“这样我就能每天回家照顾你了，在你开学之前，我要好好给你补补。”
“不行！”苏晴鹤一下子变了脸色，“你就不能好好上进吗？明明你都能独当一面了，有这么好的机会，绩效眼看着就要往上走了，你说不要就不要了？”钱多么重要？这是关系到以后前途的事。
“不是，我不想白白浪费你在家的这段时间。”韩曜解释。足足一个半月，怎么能浪费在工地上呢？
苏晴鹤却完全听不进去，这一个半月比起以后的人生来，真的只能占很小很小的篇幅。如果韩曜是为了将来打算，那么他应该为了这个机会欣喜若狂，而不是只图一时清热。
韩曜已经在目前的岗位上投入了将近三年的时间成本，明明突然能够独立负责一个项目，能撑得起场子了，突然走人算是怎么回事？以后成经理还敢用他吗？难道到了别的岗位，能有现在的重视和自由度？
调岗干设计，挣的都是辛苦钱，而且绩效不稳定。反而是留在监理岗位上，不忙，没有那么大的精神内耗，即使人不在跟前，也能通过电话及时关注家里。
“你根本就没考虑过我们的以后。”苏晴鹤有些失望，考虑事业上以后的待遇和长远的发展，考虑这段感情的走向和结婚后的日子，韩曜怎么都不该一拍脑袋做出这个决定。
“我就是为了以后啊。”韩曜不解。
“你为什么要争这个朝暮？只为了这一个月能天天见面，就放弃你到手的项目，你敢确定你以后不会后悔吗？不会怪我吗？”苏晴鹤不明白。韩曜真的不知道这对以后的影响吗？其实就是初恋上头，不走心的决定罢了。这样不稳妥的做法，很那让苏晴鹤对两人的未来有信心。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我想谈恋爱想每天在一起有什么错？”韩父说的话给韩曜的信心突然就动摇了，“还是你对你自己没信心？我是这种人吗，今天做了决定就后悔，还推到别人身上？”
如果苏晴鹤真的喜欢他，那为什么不能像他一样，只想着朝朝暮暮呢？
“你确定要谈吗？即使我上三年学，即使异地？都不用以后，等我去了学校，你在设计上天天干到十二点，你马上就后悔了，到时候这罪过难道不是落在我头上？”苏晴鹤摇头，含泪的眸子划过失望和痛苦。三年啊，交通不便，两人都是单休，这样的感情该怎么维持？以韩曜眼下的性子，真的能维持得住吗？将来分了，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我确定要谈，我不后悔。”韩曜紧紧抓住苏晴鹤的手，“你不要再记挂砚城那边了好不好？你看看我，我将来会变好的，按你说的，我争取明年考出二建，等两年再考一建证书，等你回来以后，我就天天准点下班照顾你。”
苏晴鹤诧然抬起眼皮，眉心都凝固了几分：“砚城？我什么时候记挂砚城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韩曜自知说错话，可是这件事苏晴鹤从前不让提起，时日久了却是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心里，时不时动一下，闷在肉里的伤处翻新溃疡，血流不止。
“张颖说，蒋南涛来单位找你，还给你送花。如果你不惦记，你为什么要留着他送的仙人掌？你为什么做衍纸也做仙人掌？你考完研为什么不立刻回来？”
“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和蒋南涛没什么，他和我们两人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怀疑我了行吗？”苏晴鹤崩溃至极，想起那天在秦妤婉面前自己信誓旦旦说的话，只觉得嘲讽又滑稽，她怎么也没想到，只是张颖不知所云的几句挑拨，韩曜真的信了。
如果只是信了蒋南涛离婚后来找她的那几次，那也算了，毕竟是事实。可是韩曜似乎真的认为，她考完研是回砚城做那什么了。
一阵阵疲惫感和眩晕感袭来，苏晴鹤身上的力气逐渐流失，就像是突然没了支撑下去的动力：“我是那样的人？我对你，就差把心剖出来看了，你每次都不信我。你真的把我放在心上了吗？你真的珍惜我这个人吗？”
苏晴鹤自认为身上一切都拿不出手，能值得称道的，就是自己心性至纯，品格端正，还有对他的一腔真心了。
但是韩曜的不信任，把这一抹微弱的自信也给毁了。
那将来支持这段感情走下去的，只有依靠韩曜的一时热忱吗？
天平上，苏晴鹤似乎什么筹码都没有了。
“如果我不把你放在心上，我为什么要调岗？”韩曜也无法容忍苏晴鹤的质疑。
“所以你也认为，调岗是为了我，那你之前为什么说，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你将来不会怪我呢？”苏晴鹤摆手，后退一步，“我们现在都不冷静，现在也别交流了，你好好再想想，想明白了咱们再说话。”
这话说得，就像是韩曜无理取闹一般。
韩曜上前想要争辩，苏晴鹤却掉头就去准备洗澡的东西。
韩曜张了张嘴，颓然摔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刚刚重逢这么好的氛围，明明是互相表白的局面，为什么变成了眼下两人负气的场景。
“我只是想和大多数一样，选一个朝九晚五的工作。”韩曜想了想，站在过道里跟苏晴鹤解释。
“可是我不同意，如果你真的尊重我的意见，就请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而不是听了外人的话。”苏晴鹤压把手的手一顿，转过身来紧紧地盯住他，“还是说，那是你的青梅竹马，我才是外人？”
以前，韩曜哪里有对她动心的样子？如果不是韩曜一副对她毫无感觉、怎么够不感冒的做派，她怎么会不敢表白呢？
怎么张颖一想要强吻他，他就开窍了？难道不是张颖对他很不一样吗？
“不是，我……”韩曜正待解释，苏晴鹤已经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韩曜泄气一般坐回客厅。
花洒的水洒下来，苏晴鹤扶住墙壁，用哗哗的流水声掩盖自己的泣音。
她无法掌控韩曜。她从未这么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韩曜从前可以不理会她隐晦的表白暗示，可以毫无顾忌地偷亲她，可以怀疑她和蒋南涛的牵扯，可以不打招呼直接去她家里。她无法掌控，也不能改变。
即使短暂的甜蜜可以弥合裂隙，但是长久的磨合总会伤人伤己。
苏晴鹤闭了闭眼，甩着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热水的液体，却是突然眩晕了两下，接着脑中传来一阵酥麻的阵痛，等她回神的时候，已经滑坐在了地上。
在身子向地面歪倒之时，苏晴鹤用尽了剩下的力气，把放在板凳上的洗澡用品筐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