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真淡淡瞥了一眼来人,十分嫌弃地收回目光。

    上次是雷公,这次是和尚。

    难得的是,不管是什么面具,都能丑的惊天地泣鬼神。

    他师父的品味着实让人惊叹。

    “臭小子,那归尘阵是你搞出来的动静吧。”苍溪一边说着一边为自己倒了杯茶水,翘着腿坐在谢真对面。

    谢真只是不甚在意地挑挑眉。

    苍溪将茶杯放在嘴边,却因面具的原因有些不方便,尝试几次,无果。只好将面具往上推了推,露出下颌和嘴唇,抿了一口茶,又将面具放下,“说说吧,你都用上归尘阵了,想必是个麻烦的东西。”

    此时夜已深,天幕垂垂,师徒二人相对而坐。

    谢真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门边,继而收回目光,对苍溪细细说起今日的事情。

    “那东西是药人,只不过是个失败品。”

    “有人样却无人魂,五官扭曲,皮肤青黑,速度力量皆是上乘,没有痛觉。我怀疑剁成肉泥他也能动。”

    苍溪在谢真的描述中一点点沉下脸。

    药人原本是巫族先祖把炼蛊的法子用在活人身上钻研出的,可因其难以炼成,百人里恐怕都难有一人能成功,且炼就手段残忍,巫族早已将此列为禁术。

    巫族灭族之后,除非巫族血脉才能修习不可的巫术外,蛊术和此项禁术流入世间,许多人趋之若鹜,不断尝试。

    听谢真的描述,这个失败品,已经有了七分药人的影子。

    若是这样的话,寻常办法,确实拿他不住。可是话说回来,苍溪敲了敲桌子,“臭小子,这就是你突然使用巫术的原因?”

    面具上的减灾和尚笑得灿烂又诡异,苍溪抱着手继续道:“明明按照你的德行,更愿意把他剁成肉泥。”

    谢真十岁修习巫术,因他年岁尚小,心智不熟,宫中波谲云诡,苍溪便时时告诫他不能在人前显露巫术半分。后来成年,行事疯魔手段直接,再加上掩人耳目,也就一直未用过巫术。

    谢真一脸的无所谓,“想用就用了。”随即轻笑一声,“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正传言说慕容兰为谢翊找到了药人,我这雪月园就来了个失败品。”

    听见慕容兰这个名字,苍溪沉默两秒,随即一掌重重拍在桌上,裹挟着难以言喻的怒气。

    算起来,她还是谢真的姨母。

    慕容仙要是知道她捡回来的小妹妹如今这么对她儿子,恐怕要从坟里爬出来找她算账。

    可是.....苍溪突然意识到,慕容仙好像没有坟。

    她不知道死在哪个荒山野岭了。

    苍溪苦笑练练,“你娘亲教她的,她一样也没学会,尽学了些阴毒的手段。”他的面容在夜里的烛火中若隐若现,面具上的笑脸此刻有些悲伤。

    那烛火也同样在谢真眼中跳跃,摇曳着奇异的光,“我要好好准备一份大礼回她。”

    苍溪看着谢真,心中稍许安慰,至少他找到了慕容仙的儿子。

    盯着谢真看了半晌,苍溪缓缓道:“当年的事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谢翊和慕容兰对外的说辞,我半分都不信。”

    “今日我来,还有一件要事与你细说。”

    谢真闻言,微微坐直身子。

    外边风雪依旧,屋子里点亮烛火,有人影绰绰,在灯下夜谈。

    不知过去多久,苍溪如来时一样,翻窗而走。

    一只脚踏在窗台上时,苍溪还是不知想到什么,回头问道,“你这次出手,不会和之前你藏着的那位小朋友有关吧。”

    谢真不语,只是随手一挥,苍溪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劲风,仓促跳窗而走,嘴里骂道:“小时候这么乖的人,现在一副阎王脸,白瞎了你这张脸,这性子和你娘一点也不像。”

    他拉长了语调,起了唱腔,“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苍溪嘴里念着不成调的诗,减灾和尚的笑脸面具在雪月园中一闪而过,转眼间,雪月园再无他的身影。

    谢真一直坐在桌前,烛火摇曳间看不清他的神色,他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久久未动。

    直到回来的南阿蛮端着一盘桂花糕敲响了房门。

    谢真神思回归,却并未答话,只盯着房门看,表情怪异,眼神复杂。

    门外的人等了许久不见回声,径直推门而入。

    南阿蛮的身影闯进的那一瞬间,带来了桂花糕的香味。

    谢真的轮廓隐在烛火的阴影下,看着步步走近的南阿蛮,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脑中出现苍溪临走前的对话。

    他只是突然想起南阿蛮说过自己瞳孔变金,本是随口一问。

    可苍溪却沉默半晌,呆呆站立,最后来了一句。

    “巫族血脉者,情动,瞳为金。”

    之后不管苍溪如何追问,谢真都缄口不言。

    情动?谢真从不知何为情动。

    浅蓝色的衣裙出现在自己眼前,南阿蛮已经行至跟前,甚至看着谢真异样的神情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谢真仍旧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有力又鲜活。

    他是活着的。

    南阿蛮浅笑着,端着桂花糕向谢真展示,不知道在说什么,谢真听不见,脑子里还是那句:“巫族血脉者,情动,瞳为金。”

    一定是搞错了,他不会情动,更不会爱人。

    他会对所有需要的东西动心。譬如饱腹、暖意、活着。

    南阿蛮只是对他来说比其他人更加有趣的东西,算不得什么。

    谢真缓缓抬手,按在心口处。

    确切感受到心跳的一瞬间,一些画面汹涌而来。

    梦境与现实交织,有人在保护和安慰他,人影在他眼前闪烁。

    她们全是南阿蛮。

    右手被人握住,南阿蛮将桂花糕放下,目露担心。

    谢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右手在抖个不停。

    “你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南阿蛮一边试图稳定,一边耐心询问。

    谢真看着南阿蛮微微弯下的身子,心中的烦躁一层胜过一层,该死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将南阿蛮的手甩开,手还在抖,眼眶通红地看着南阿蛮。

    南阿蛮直觉他又开始发疯,上前一步,不等她开口询问。

    谢真一挥手,桌子椅子全部掀翻,连同那盘桂花糕也散落一地。

    南阿蛮眉间皱起,声音也带了些怒意。

    “你在发什么疯?”

    谢真跌跌撞撞,不予理会南阿蛮,拖着发抖的右手就往外走。

    想起他上次消失,南阿蛮哪能让他走,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回拽,“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暴躁,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要走?”

    谢真盯着通红的眼眶,在南阿蛮的这句质问下终于开口,一字一句声音淡漠。

    “放开。”

    说完这句,谢真甩开南阿蛮,头也不回地走了。

    南阿蛮怔愣在原地。

    与此同时,系统提醒【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异常,宿主可暂时远离目标】

    南阿蛮看着谢真离去的背影,回头望了一眼屋里的一地狼藉。

    他疯的这么厉害,又会去哪儿呢?

    深夜,一道影子在屋顶上穿梭,宫墙上映着一闪而过的影子。

    谢真飞速奔走在上面,腰间挂着一壶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酒。

    在跃到一座宫殿时,看着下边攒动的人头,停下脚步,懒懒地依在屋顶上,瞟了一眼宫殿的名字“芳菲殿”。

    谢真嗤笑一声,原来是慕容兰的地盘,据说他为谢翊找的药人就在这儿。

    看着还在微微发抖的右手,谢真咧嘴一笑,将酒壶一扔,飞身而下。

    霎时间,芳菲殿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谢真从一守卫手中夺下长剑,带着长剑穿梭在人影间,所过之处人头落地。

    直到所有人倒下,谢真才缓缓踏入殿中,看向殿中被锁在笼中的药人。

    那药人与常人无异,不是失败品,可他眼中嗜血,闻着谢真身上的血腥味蠢蠢欲动。

    谢真勾勾嘴角,将玄铁笼打开。

    ——

    晨光熹微,南阿蛮便缓缓睁开眼。

    她这晚睡得不是很好,脑中时不时出现谢真临走时的模样,眼底的决绝疏离太过明显。

    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通谢真为什么又发疯。

    而且,凭什么对她发疯!

    任务太难,目标太怪,忍住揍他一顿的冲动,南阿蛮只能叹气。

    就在南阿蛮刚刚起身洗漱好那一刻,房门传来动静。

    她回头望去,谢真带着一身的血腥味,手中还提着个东西,脸上还有干涸的血迹,眼角的泪痣异常妖异,正定定地看着她。

    南阿蛮心中一惊,放下手中的帕子,鼻尖嗅了嗅,眉头缓缓皱起。

    一夜未见,一回来就是满是的血腥味,也不知道洗洗。

    天老爷,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刚起床就面临这浓厚的血味。

    两人相对无言,谢真的眼神太过直白炙热,南阿蛮有些不自在,见他不说话,转身拿起外衫披在身上。

    此时谢真向她走来,在南阿蛮转身之际与她相撞。

    南阿蛮连忙后退,被谢真揽住。

    得益于那刺鼻的血腥味,南阿蛮连忙与他拉开距离。

    谢真手一松,手中布袋掉在地上滚了两圈,露出里面的一个人头。

    南阿蛮瞬间大骇,瞪大了眼睛。

    此时谢真更近一步,抬起右手对南阿蛮展示道:“它不抖了。”

    随即又指了指心脏的位置,“它也不跳了。”

    南阿蛮嘴角抽了又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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