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爱秋眼下正在家里烧柴火做饭,小儿子夏昌盛眼下已经6岁了,正是快上小学的年纪,四女儿夏洁10岁,在村里念四年级。

    “娘!娘!娘!”夏昌盛一路飞奔。

    “怎么了?”黄爱秋问。

    “姐她,她又和人打架了。”夏昌盛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又打架了?和谁打架了?”黄爱秋停下手里的活,蹲下身。

    不一会儿,夏洁单肩挂着书包,一手还插在口袋里,大喇喇地跨进了家门。

    “还知道回来!天天闯祸!能不能好好读书了你!”黄爱秋撂下手上的汤瓢。

    “我又怎么了?”夏洁反问。

    “干了坏事还不承认!你们班主任三天两头来找俺,老实交代,今天又招惹谁家的娃娃了?!”

    “娘,姐姐知道错了。”夏昌盛见黄爱秋就要大发雷霆,拉扯了几下夏洁。

    “姐,快给娘认错啊。”夏昌盛小声说,给夏洁递个眼神,夏洁不为所动。

    “姐,快点道歉。”夏昌盛勾了勾姐姐的手指。

    “我没错!凭什么道歉!”夏洁不耐烦地甩开弟弟的手。

    “打人就是错!该读书的时候不好好读书就是错!”

    黄爱秋把夏洁拉扯进屋,将搓衣板往脚地一搁,喝道:“跪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不跪!”夏洁赌气,别过脸去。

    “你……”黄爱秋气得手发抖,半晌才吐出一句,“你又不是男儿。”

    “妇女能顶半边天,男女平等。我没错,就不跪!”夏洁振振有词。

    正在僵持,赵仁赵会计的老婆领着儿子赵灭资进了院子,男孩看起来很是瘦削。

    “黄爱秋!你给我出来!”女人的声音很刺耳。

    “娘,我们回去吧。”男孩拉着女人要走。

    “你个带把的,还怕了她个黄毛丫头不成!”

    女人瞪了他一眼,扭头继续粗言秽语:

    “黄爱秋,你个骚货,狐狸精,快给我出来!”

    “大晚上的骂谁呢?”黄爱秋准备迎战,见了女人却怔住了。

    “骂的就是你!”女人情绪激动。

    “当娘的勾引别人丈夫,闺女还要杀人家儿子。一窝子的坏胚!”

    女人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夏庭松插队来到黄家村之前,作为黄爱秋的诸多爱慕者之一,赵仁曾经不顾阻拦,大胆地和家庭抗争过。往事重提,黄爱秋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放你娘的狗臭屁!”夏洁不知什么时候闯了出来。

    “闭嘴!”黄爱秋喝止。

    夏洁对黄爱秋的话充耳不闻,撕扯着女人的衣袖,大声道:

    “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大伙快来看啊!夏家闺女要杀人啊!”女人见有人围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光打雷不下雨地干嚎。

    “不是这样的!”男孩终于喊出了声。

    “不是我姐打的!”夏昌盛几乎同时说道。

    两个男孩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原了个□□成。

    简而言之,夏洁在放学的路上遭人谩骂,气急败坏之下和那人动了手,对方也不是个好惹的,两人就扭打了起来。

    夏昌盛急着跑回家给黄爱秋报信,赵灭资恰好路过,这人看不惯男生打女生,就和先前骂人的那个男孩打了起来。夏洁趁机逃脱,只受了点轻微擦伤。赵灭资身板单薄,让人狠狠揍了一顿。

    “别人骂的是她,你上赶着逞哪门子的英雄?”女人狠狠地拍了一巴掌赵灭资的脑袋。

    “我这不是见义勇为吗?”赵灭资反驳。

    “走走走,回家,打又打不过,丢人现眼的东西!”

    “天天正经事不干,净惹祸!”

    这边黄爱秋也来了火气,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教训夏洁。

    “是他先骂我的!我是那个,那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夏洁一边躲闪一边争辩。

    “人家只不过是骂了你,你就要打人,谁给你的狠?!”黄爱秋质问。

    “他说爹不要我们了。”夏洁边说边挣扎,黄爱秋要落下的鸡毛掸子却停住了。

    “他还说,爹带姐姐们去镇上是出去卖的,等我长大了,我也会让人送出去卖。”

    夏洁闭着眼皱着眉,双手拳头紧握,慌乱之中又气又急,一股脑把该说的不该说的,该懂的不该懂的全都倒了个干净,可她预料中的皮肉之苦并没有降临。

    “回屋写作业。”

    “什么?”夏洁一滞,难以置信。

    “打人不对,要惩罚。作业写完了去担水,把水缸装满。”黄爱秋道。

    晚上,娘三个躺在床上。

    “还生娘的气?”黄爱秋问,夏洁不置可否。

    半晌静默后,夏洁问: “娘,爹在镇上做什么?”

    “你爹在镇上建楼房。”黄爱秋说。

    “真的?镇上的楼房都是我爹建的?”夏洁有些欣喜。

    “你爹不建,手下的人建,你爹管着他们。”黄爱秋说。

    “我爹是领导?”夏洁问。

    黄爱秋一顿:“算是吧。”

    “姐姐们呢?”夏洁追问。

    “上学呢,你冰冰姐姐还考上了镇上的高中。”

    “高中是什么?”夏昌盛插嘴。

    “高中很了不起的,将来是要考大学的,知道什么是大学吗?”

    事实上,除了偶尔去镇上听丈夫提过一嘴,黄爱秋基本上对大学一无所知。

    “嗯……考上了大学的人就是大学生。”

    “大学生是干什么的?”夏昌盛好奇。

    “识很多字,像你爹一样,大学生是文化人里边最有文化的人。”

    黄爱秋肚子里墨水有限,颠来倒去的只有“文化人”三个字,两个孩子听得很没劲,不知道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文化人,大学生,谁见了都得客客气气的。”黄爱秋说,像是在畅想。

    “成了大学生是不是就没人敢欺负咱了?”夏洁问。

    “嗯。”黄爱秋道。

    “大学生要种地吗?”夏洁又问。

    “不种地,还有钱挣,顿顿都有肉吃,天天都有新衣服穿。”黄爱秋凭借着自己贫瘠的想象给孩子们描述道。

    姐弟两个听得一个两眼放光,一个听得口水直流。

    “有牛奶糖吃吗?爹从镇上带回来的那种。”夏昌盛问。

    “当然有了,要啥有啥,都能买。”黄爱秋说。

    “真的?这么厉害!我也要考大学!”夏昌盛高兴得恨不得把被子给蹬出个窟窿。

    “娘,我想爹了。”片刻沉默后,夏玉在被窝洞里箍住了黄爱秋的一条胳膊。

    “娘,我也想爹了。”夏昌盛见机也凑了上来,将脑袋埋在了黄爱秋的胳肢窝里。

    “姐弟俩跟你爹一个德行!”黄爱秋嗔怪。

    几年前,夏庭松外出了半个月,头天晚上,他也是这么黏黏糊糊地巴着自己撒娇。

    黄爱秋又何尝不是日夜思念着丈夫呢。

    “娘,我想吃牛奶糖。”夏昌盛的脑袋半埋在被子里,声音瓮瓮的。

    “我看你就是想吃糖了吧!好吃佬!”夏洁伸手越过黄爱秋,拍了一下夏昌盛的屁股。

    夏昌盛叫唤道:“都想!我都想!”

    “爹今天很高兴!”夏庭松举起酒杯,夏冰和夏玉坐在另一方,杯子里是汽水。

    夏庭松本不吸烟喝酒,这两年应酬多了,偶尔陪人喝上两杯,在家里喝酒,今天还是第一次。

    “爹,喝汽水吧,酒喝多了伤胃。”夏玉要接过夏庭松手里的酒杯。

    夏庭松躲过,道:“别拦着爹,你预考考过了,值得庆祝,来,和爹喝一杯。”

    夏冰拗不过他,只好举起汽水一饮而尽了。

    “快高考了吧,一鼓作气,再接再厉,考个好大学!”夏庭松又给自己斟满杯仰脖喝了。

    “爹,我尽量。”夏冰说。

    夏庭松转脸望向三女儿夏玉,道:“玉子,你也要加油,向你大姐看齐。”

    夏玉见大姐颇受看中,正有些许失落,听见夏庭松对自己也有期待,倏地一下从凳子上窜起来,忙举杯:

    “嗯嗯,爹,我会争气的!”夏玉的脑袋点得像是小鸡啄米。

    几个人吃着菜,喝了几杯,夏庭松眼里闪过几分落寞:

    “你娘要是知道了,不定多高兴呢。”

    夏玉见机宽慰道:

    “没事的,爹,等姐考上了大学,我们叫上娘和弟弟妹妹,到时候全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个团圆饭。”

    夏庭松心忧落户建房的事,长叹了一口气,起身的时候摸了摸夏玉的头:

    “小孩子好好读书,家里的事有爹呢,别分心。”

    “好的,爹。”夏玉说。

    临近七月,天气愈发燥热,夏冰正紧张地准备着高考。

    夏玉念完初中二年级,学校放了暑假,暂时还没回黄家村去。一来夏玉确实不会做农活,回去了起不了太大作用。其次她也想等等大姐,陪夏冰把高考考完。

    夏家即将诞生第一个参加过高考的人,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能在预考中战胜一半人,能够昂首挺胸地步入高考考场,这个场景光是想想就足以让夏玉羡慕不已,更何况这个神一样的人物,还是自己最最亲爱的姐姐。

    夏冰的书念得并不如外人看起来那么容易。

    学校里的课本是老版本的,和老师们的授课内容有很大差别,新的课本尚未印刷发行,或者是已经发行了却因为各种原因无法购买。总之,从教材到参考资料,从课后练习到模拟测验,无一不是一笔一划亲手誊抄。

    好在镇上的老师都很负责,尽管自己都是边学边教,但无一不严谨细致。若是从校园里走过,时常会看到好几个学生围着老师,大伙为了某道题讨论得面红耳赤的场景。

    高考推迟到了15日,夏冰和夏清至今一个都没回来,黄爱秋左等右等,实在思念难耐,冒着酷暑带着夏洁和夏昌盛来了镇上。

    “爱秋?爱秋!我在这里!”

    夏庭松这边正汗涔涔地站在太阳地里,见到媳妇很是欣喜,还以为是自己热昏了头出现幻觉了。

    “大热天的,你怎么来了?”夏庭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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