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明月夜（上）
月中十五夜，空中无云，月光皎透，一道白色身影闪入周氏老宅，连闯三道宅院，脚步虽轻，仍被院子里巡值暗卫发现，一队蓝衣跃上屋顶与之交锋，裹挟着刀光剑影，铿铿锵锵，白影慢了少许，依然向着内院逼近。
内院书阁内，一身黑红的周绮正在禀报，“家主，有一名贼人刺客向内院奔来，看手脚剑法，不明来历，不明用意，一队二队蓝衣暗卫依次迎上，现下未分胜负。”
周易安目光粘在手中书卷上，半晌才吐出几字： “西苑可有动静？”
“并无任何异常。” 周绮谨慎应道，他瞥了一眼懒懒靠坐在置书矮架上翻书的青衣少年，满是戒备。
这少年是周家家主故交之子，姓齐，单名一字，游历至临安城，做客于此，数十年间并不见与周家有何交集往来，但看得出周易安对这少年很是偏爱，自打他进府，一连几日，时时带在身边，读书练字，听曲下棋，连处理府内大小事宜，都不避讳。
齐一身形矫健，眉眼清亮，不同于临安城男子，多是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他倒是带着山野间的古拙灵气，不拘不羁，文武双全，能与周易安论道，手谈两局，一身好剑术更是让府内上下青眼。
但周绮却如何也看他不顺眼，总觉得他是个男妖精，让家主着了道，老来糊涂把没摸清底细的生人，日日贴身带着。还有他那同行的朋友，一看就是府苑里的纨绔公子哥儿，更不着调儿，现下夜深还在府外厮混。周绮待家主答复之间，用余光洗涮了齐一三两遍，暗自腹诽。
烛芯太长，火光一闪一暗，估计是晃了眼，周易安适才抬眸，轻声道：“无妨，这来人，管他是小贼还是大盗，可任他再闯三道门，再遣红衣出去也不迟。”
周易安笃定言语，断了周绮的胡思乱想，但他总觉得今夜刺客并不简单，仍不死心：“家主，这刺客行事古怪，明月夜，着白衣，敢来袭，才翻了三道外门就被护卫发现，若不是有胆无谋，就是身手了得，这一刺一探或许藏着另外的意图。”
周易安依然悠哉，抬眸一看，见周绮一脸忧虑的模样，淡然笑了笑，道：“阿绮，府上本就无所图谋，守住西苑即可。”
周绮无奈，抱拳施礼，退出书房。
被扰了兴致的周易安，弃了书卷，转而望向身后的齐一，含笑问道：“我看你那小友杜问，古灵精怪，我这府苑拘不住他，三日里有两日在城里游乐；都是相似疯玩的年纪，你却日日坐陪我这老朽，可觉得拘束无趣？”
心思早不在书页上的齐一，自打周绮来报，耳朵眼睛魂魄早早一起飞出了窗外，与檐上的刺客酣战了几百回合。但周易安的笑脸放佛有着神奇的魔力，让人拂不得，齐一答得口不对心，仅从书页间，漏了两只笑眼，应付着周易安。
“与先生相处怎会无趣，这一两日在府里翻到了不少难的一见的古籍棋谱，也见识了不少新鲜趣事。”
周易安看他暗自挣扎的模样很是可爱，透过少年身影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在幽凉边疆，三两好友，鲜衣怒马，恣意快活。一时间他挪不开眼，慈爱的目光里糅杂了几分怅然：“没想到，你父亲能将你养育地如此好......”
听到周易安鲜有地提及父亲，齐一循着周易安的目光望去，烛光里的老人衣着雅致，恬淡安详，年岁抹杀不掉他眼里奕奕神采，而山林间的父亲早已须发尽白，寡言少语，眉眼里多是厘不清的悲怆感伤，心底不禁生了几分感概。
急促的敲门声，断了这一老一少相视的温情，只见周绮进了书房，面色露急：“家主，贼人破了内院三门，正往东北去，一路点了经楼，伙房，杂院，现经楼火势最凶，两队暗卫伤了十人有余，现蓝衣红衣大部在西苑，东北薄弱，让他逃出了府苑，一二队蓝衣余部及一队红衣正在追。”
周易安神情一顿，喃喃道: “经楼？”
回首望了望身后烛影里还在佯装看书的少年，问道：“齐一，你如何看？”
齐一跳下矮架，撂了书，眼底的兴奋与好奇适时藏起，换上一脸沉静，抬眸，定定的对上周易安的目光，道:“今夜事出蹊跷，倒是有趣，齐一看不清楚，但愿为先生追得贼人，一探究竟。”
周易安目光灼灼，对着齐一灿然一笑：“刚来没几日，追什么贼人，你陪我去经楼罢，那楼里还挂着前朝御赐的牌匾，还是要去一趟的。”
周易安敛了笑：“搞这么大阵仗，想必是声东击西，近日天灾未安，求祈不顺，又正值国丧，多少敏感些，只怕西苑今夜会不太平。周遭部署不变，周绮，你带我院里这队红衣，再去西苑查一遍是否保全，唤一二队蓝衣、红衣回来，只要府苑内不再闹腾，管他小贼大盗逃了便逃了吧。”
周绮：“家主，今夜动荡，红衣还是留在家主身边为好，护家主周全。”
“不必，我身边有他。”周易安笑笑，头也不回，悠悠起身前往经楼。
经楼小院火势极凶，楼内藏着的是周府祖上藏书经文，周家历代为相，前朝皇帝为嘉奖周家于社稷功劳，御赐了牌匾悬于楼上。自新主即位，周父过世后，周易安做了家主，周家渐渐淡出朝野，一晃一十五年，这座经楼也如前朝故事，鲜有人提及，鲜有人往来。
火舌烈烈，舔舐着年久失修的梁柱翻腾跃动，院内家仆女官来来往往，火声人声鼎沸喧嚣，齐一跟在周易安身后，站定在院内一角，周易安并无意动手帮忙救火，也不在意这大火是否将御赐的牌匾，祖上的藏书烧为灰烬，他只是静静地看，仿佛在看夕阳晚霞，仿佛在赏秋日红叶，只是静静地看，火光印在周易安眼底，周易安的背影印在齐一眼底。
齐一多年之后仍然忘不了这一刻的感受，好像好多事在发生，又好像本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经楼的大梁终于经受不住火焰的啃咬，轰然一声巨响，塌了，就在这时，火光里忽地现了一丝寒意，那是一缕精纯剑气，直逼周易安。
齐一眼角一亮，迅速反应，将周易安揽在身后，翻手执剑一挡，大喝一声：“有刺客！”
救火的众人还未全然反应过来，场面有些混乱，动作快的自觉将家主围起，一人对着天空散了一朵红色烟火，唤红衣暗卫来援。
周易安望向卷着火的经楼，看着那一身雪白，着了一白色鬼脸的刺客，依然淡然，他看着齐一背影，感受到他的年轻，感受到他遇见敌手掩不住的兴奋，目光温柔，拍了拍他肩膀道：“还是给你遇上了贼人，靠你护我。”
齐一嘴角含笑，拔了剑迎战。
刺客被逼退了几步，站定，背着火光，不辨男女，只依稀看得出瘦长身形，倒是那惨白的鬼脸面具，与这冲天的火光不符，透着凉凉的寒气，有一点扎眼。
也就是一瞬，只见那鬼脸刺客衣袖一晃，裹着十足的剑气再刺向齐一，齐一剑快，一边护着周易安周全，预着两步之距，抬手出剑，然想不到那刺客忽然剑锋一转，并未碰上齐一剑尖，旋了个剑花，侧身闪去，齐一换守为攻，起步，快剑一刺，中了刺客下肋，白脸刺客身形一摇，勉强与齐一擦身而过。
齐一才明了，这一刺是为了逃，正欲再补上一剑，身后周易安却身形一坠，扯住了齐一的衣衫，瘫软倒地，只见他眼底有青，嘴角有血，是中毒，齐一大惊，自然顾不上那鬼脸刺客，转身护住周易安在怀，封住他周身大穴。
而那刺客跃上偏殿屋顶，脚步踉跄，身形一顿，顺着屋脊滚到了旁院。
此时，周绮带着两队红衣到了，齐一对上周绮的寒眸，强压心底慌乱，克制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攥紧了拳头，道：“刺客不止一名，一人白衣鬼脸，明里来刺，中我一剑，必重伤，往东南逃去，另一人或不止一人在暗处，是投毒。”
齐一怀中的周易安却释然一笑，拍了拍齐一的手，是安慰，又仿佛终于解了今夜的谜题，喃喃道：“原来伏笔在这里？”便晕了去。
周绮从齐一怀中抢过周易安：“家主遇刺，中毒，快去寻医！封院门，护院红衣马上同三队蓝衣，清查府中所有人，另两队追中剑鬼脸刺客，还有那先前挑衅纵火的小贼一并查来。派人出城，请公子。”
火光未尽，黑烟阴阴，一道青色的身影轻飘飘落在周易安面前，青影素手覆上周易安手腕，渡了些许内力探查，沉默良久：“情况不好，备好身后事吧。” 起身要走。
众人听罢一惊，周绮连忙唤住：“樊大人…… ”可也一时语噎。
樊无弃一顿，伸手挑起周易安衣襟中一条黛色绸带，带出了一个白色面具，那面具白色的底，与刺客脸上的别无二致，在这底子上嵌着另一副面具的残片，是兽骨雕刻的半张人脸，从鼻子处不规则的断开，仅剩了小半张面颊，下巴宽钝，薄唇锋利，口中含珠。
樊无弃取了面具，转向齐一：“小子，防得住人剑，防不住人心。” 青衣一晃，便纵身往西苑飞去。
“我去追那刺客。”齐一面色铁青，提了剑，还未走出两步，一柄寒刃架上颈间。
“你，倒是不必了，红衣，等齐小公子看够了火场热闹，带回别院休息罢。” 周绮眼神带刀，绕开齐一，小心抱起周易安奔向主院。
齐一未理会周绮言语，格挡开颈肩兵刃，仍要去追。
“齐公子，您没看明白么，今夜之事，您也在嫌疑之列，周府自有周府的处事之道，莫要再给我们和您自己，凭添麻烦。”
齐一一时间失了立场，这一切发生得太急太快，讶异、不解、愧疚、难过一起涌上心间，烦闷到了顶点，半晌憋出一声苦笑，执剑刺向脚下的地面，砖石尽裂，剑尖入地三分，齐一跪坐在经楼之前失了神，他看着火势渐消，甚是嚣张的火苗吐出碳化的梁木，看着青烟渐起，再也勾勒不出经楼的形状。他怔怔地看，那背影像极了周易安，印在人眼底，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又好像许多事在发生。
内院书阁内，一身黑红的周绮正在禀报，“家主，有一名贼人刺客向内院奔来，看手脚剑法，不明来历，不明用意，一队二队蓝衣暗卫依次迎上，现下未分胜负。”
周易安目光粘在手中书卷上，半晌才吐出几字： “西苑可有动静？”
“并无任何异常。” 周绮谨慎应道，他瞥了一眼懒懒靠坐在置书矮架上翻书的青衣少年，满是戒备。
这少年是周家家主故交之子，姓齐，单名一字，游历至临安城，做客于此，数十年间并不见与周家有何交集往来，但看得出周易安对这少年很是偏爱，自打他进府，一连几日，时时带在身边，读书练字，听曲下棋，连处理府内大小事宜，都不避讳。
齐一身形矫健，眉眼清亮，不同于临安城男子，多是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他倒是带着山野间的古拙灵气，不拘不羁，文武双全，能与周易安论道，手谈两局，一身好剑术更是让府内上下青眼。
但周绮却如何也看他不顺眼，总觉得他是个男妖精，让家主着了道，老来糊涂把没摸清底细的生人，日日贴身带着。还有他那同行的朋友，一看就是府苑里的纨绔公子哥儿，更不着调儿，现下夜深还在府外厮混。周绮待家主答复之间，用余光洗涮了齐一三两遍，暗自腹诽。
烛芯太长，火光一闪一暗，估计是晃了眼，周易安适才抬眸，轻声道：“无妨，这来人，管他是小贼还是大盗，可任他再闯三道门，再遣红衣出去也不迟。”
周易安笃定言语，断了周绮的胡思乱想，但他总觉得今夜刺客并不简单，仍不死心：“家主，这刺客行事古怪，明月夜，着白衣，敢来袭，才翻了三道外门就被护卫发现，若不是有胆无谋，就是身手了得，这一刺一探或许藏着另外的意图。”
周易安依然悠哉，抬眸一看，见周绮一脸忧虑的模样，淡然笑了笑，道：“阿绮，府上本就无所图谋，守住西苑即可。”
周绮无奈，抱拳施礼，退出书房。
被扰了兴致的周易安，弃了书卷，转而望向身后的齐一，含笑问道：“我看你那小友杜问，古灵精怪，我这府苑拘不住他，三日里有两日在城里游乐；都是相似疯玩的年纪，你却日日坐陪我这老朽，可觉得拘束无趣？”
心思早不在书页上的齐一，自打周绮来报，耳朵眼睛魂魄早早一起飞出了窗外，与檐上的刺客酣战了几百回合。但周易安的笑脸放佛有着神奇的魔力，让人拂不得，齐一答得口不对心，仅从书页间，漏了两只笑眼，应付着周易安。
“与先生相处怎会无趣，这一两日在府里翻到了不少难的一见的古籍棋谱，也见识了不少新鲜趣事。”
周易安看他暗自挣扎的模样很是可爱，透过少年身影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在幽凉边疆，三两好友，鲜衣怒马，恣意快活。一时间他挪不开眼，慈爱的目光里糅杂了几分怅然：“没想到，你父亲能将你养育地如此好......”
听到周易安鲜有地提及父亲，齐一循着周易安的目光望去，烛光里的老人衣着雅致，恬淡安详，年岁抹杀不掉他眼里奕奕神采，而山林间的父亲早已须发尽白，寡言少语，眉眼里多是厘不清的悲怆感伤，心底不禁生了几分感概。
急促的敲门声，断了这一老一少相视的温情，只见周绮进了书房，面色露急：“家主，贼人破了内院三门，正往东北去，一路点了经楼，伙房，杂院，现经楼火势最凶，两队暗卫伤了十人有余，现蓝衣红衣大部在西苑，东北薄弱，让他逃出了府苑，一二队蓝衣余部及一队红衣正在追。”
周易安神情一顿，喃喃道: “经楼？”
回首望了望身后烛影里还在佯装看书的少年，问道：“齐一，你如何看？”
齐一跳下矮架，撂了书，眼底的兴奋与好奇适时藏起，换上一脸沉静，抬眸，定定的对上周易安的目光，道:“今夜事出蹊跷，倒是有趣，齐一看不清楚，但愿为先生追得贼人，一探究竟。”
周易安目光灼灼，对着齐一灿然一笑：“刚来没几日，追什么贼人，你陪我去经楼罢，那楼里还挂着前朝御赐的牌匾，还是要去一趟的。”
周易安敛了笑：“搞这么大阵仗，想必是声东击西，近日天灾未安，求祈不顺，又正值国丧，多少敏感些，只怕西苑今夜会不太平。周遭部署不变，周绮，你带我院里这队红衣，再去西苑查一遍是否保全，唤一二队蓝衣、红衣回来，只要府苑内不再闹腾，管他小贼大盗逃了便逃了吧。”
周绮：“家主，今夜动荡，红衣还是留在家主身边为好，护家主周全。”
“不必，我身边有他。”周易安笑笑，头也不回，悠悠起身前往经楼。
经楼小院火势极凶，楼内藏着的是周府祖上藏书经文，周家历代为相，前朝皇帝为嘉奖周家于社稷功劳，御赐了牌匾悬于楼上。自新主即位，周父过世后，周易安做了家主，周家渐渐淡出朝野，一晃一十五年，这座经楼也如前朝故事，鲜有人提及，鲜有人往来。
火舌烈烈，舔舐着年久失修的梁柱翻腾跃动，院内家仆女官来来往往，火声人声鼎沸喧嚣，齐一跟在周易安身后，站定在院内一角，周易安并无意动手帮忙救火，也不在意这大火是否将御赐的牌匾，祖上的藏书烧为灰烬，他只是静静地看，仿佛在看夕阳晚霞，仿佛在赏秋日红叶，只是静静地看，火光印在周易安眼底，周易安的背影印在齐一眼底。
齐一多年之后仍然忘不了这一刻的感受，好像好多事在发生，又好像本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经楼的大梁终于经受不住火焰的啃咬，轰然一声巨响，塌了，就在这时，火光里忽地现了一丝寒意，那是一缕精纯剑气，直逼周易安。
齐一眼角一亮，迅速反应，将周易安揽在身后，翻手执剑一挡，大喝一声：“有刺客！”
救火的众人还未全然反应过来，场面有些混乱，动作快的自觉将家主围起，一人对着天空散了一朵红色烟火，唤红衣暗卫来援。
周易安望向卷着火的经楼，看着那一身雪白，着了一白色鬼脸的刺客，依然淡然，他看着齐一背影，感受到他的年轻，感受到他遇见敌手掩不住的兴奋，目光温柔，拍了拍他肩膀道：“还是给你遇上了贼人，靠你护我。”
齐一嘴角含笑，拔了剑迎战。
刺客被逼退了几步，站定，背着火光，不辨男女，只依稀看得出瘦长身形，倒是那惨白的鬼脸面具，与这冲天的火光不符，透着凉凉的寒气，有一点扎眼。
也就是一瞬，只见那鬼脸刺客衣袖一晃，裹着十足的剑气再刺向齐一，齐一剑快，一边护着周易安周全，预着两步之距，抬手出剑，然想不到那刺客忽然剑锋一转，并未碰上齐一剑尖，旋了个剑花，侧身闪去，齐一换守为攻，起步，快剑一刺，中了刺客下肋，白脸刺客身形一摇，勉强与齐一擦身而过。
齐一才明了，这一刺是为了逃，正欲再补上一剑，身后周易安却身形一坠，扯住了齐一的衣衫，瘫软倒地，只见他眼底有青，嘴角有血，是中毒，齐一大惊，自然顾不上那鬼脸刺客，转身护住周易安在怀，封住他周身大穴。
而那刺客跃上偏殿屋顶，脚步踉跄，身形一顿，顺着屋脊滚到了旁院。
此时，周绮带着两队红衣到了，齐一对上周绮的寒眸，强压心底慌乱，克制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攥紧了拳头，道：“刺客不止一名，一人白衣鬼脸，明里来刺，中我一剑，必重伤，往东南逃去，另一人或不止一人在暗处，是投毒。”
齐一怀中的周易安却释然一笑，拍了拍齐一的手，是安慰，又仿佛终于解了今夜的谜题，喃喃道：“原来伏笔在这里？”便晕了去。
周绮从齐一怀中抢过周易安：“家主遇刺，中毒，快去寻医！封院门，护院红衣马上同三队蓝衣，清查府中所有人，另两队追中剑鬼脸刺客，还有那先前挑衅纵火的小贼一并查来。派人出城，请公子。”
火光未尽，黑烟阴阴，一道青色的身影轻飘飘落在周易安面前，青影素手覆上周易安手腕，渡了些许内力探查，沉默良久：“情况不好，备好身后事吧。” 起身要走。
众人听罢一惊，周绮连忙唤住：“樊大人…… ”可也一时语噎。
樊无弃一顿，伸手挑起周易安衣襟中一条黛色绸带，带出了一个白色面具，那面具白色的底，与刺客脸上的别无二致，在这底子上嵌着另一副面具的残片，是兽骨雕刻的半张人脸，从鼻子处不规则的断开，仅剩了小半张面颊，下巴宽钝，薄唇锋利，口中含珠。
樊无弃取了面具，转向齐一：“小子，防得住人剑，防不住人心。” 青衣一晃，便纵身往西苑飞去。
“我去追那刺客。”齐一面色铁青，提了剑，还未走出两步，一柄寒刃架上颈间。
“你，倒是不必了，红衣，等齐小公子看够了火场热闹，带回别院休息罢。” 周绮眼神带刀，绕开齐一，小心抱起周易安奔向主院。
齐一未理会周绮言语，格挡开颈肩兵刃，仍要去追。
“齐公子，您没看明白么，今夜之事，您也在嫌疑之列，周府自有周府的处事之道，莫要再给我们和您自己，凭添麻烦。”
齐一一时间失了立场，这一切发生得太急太快，讶异、不解、愧疚、难过一起涌上心间，烦闷到了顶点，半晌憋出一声苦笑，执剑刺向脚下的地面，砖石尽裂，剑尖入地三分，齐一跪坐在经楼之前失了神，他看着火势渐消，甚是嚣张的火苗吐出碳化的梁木，看着青烟渐起，再也勾勒不出经楼的形状。他怔怔地看，那背影像极了周易安，印在人眼底，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又好像许多事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