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薛珵不知是从哪里学的这笑面虎的做派,如此僭越之事也能笑着从口中说出来。

    朱氏险些被气的晕过去,幸好身后的玉妈妈及时把人扶住了。

    “薛珵,你简直是目无尊长!你可还记得我是你的大伯母!”

    朱氏一边说着,一边在背后掐了掐玉妈妈的手,对方像是得了什么暗示,原本有些担忧的脸上镇定了许多。

    薛珵闻言起身,负手走下台阶。

    朱氏见他朝着自己走过来,努力地稳住身形。她害怕这疯子真做出来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薛珵的头发本就扎的松散,如今不过走了几步便吹的发丝全都散开。月牙色的外袍垂下了一根衣带,十分飘逸。本来有些笑意的眼睛却突然间多了几分冷漠,周身散发着杀神一般的狠戾。

    只见他抬手一挥,原本还跪在长齐脚边的婆子便活生生地断了脖子,血溅当场。

    谭媗又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头似一颗皮球一般“骨碌骨碌”地朝朱氏脚边滚去。然后便下意识地腿软在地,呕吐起来。

    朱氏更是被吓丢了魂,一个劲地抓着玉妈妈的手大声叫。

    身后的家仆便连忙上来把那颗正在滚动的头挡住,没再朝着朱氏的方向去。

    薛珵也没在意她这般擅作主张,反倒是又转头走了回去,待见到被吓的失了血色的谭媗才有些皱了周眉头。

    谭媗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吐的天翻地覆也没吐出来什么。只是那婆子当场被断了头的场景一直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整个人浑身发起抖来。

    薛珵停在谭媗眼前,似是有些不解,居高临下地问她:“你害怕?“

    从前住在大柳巷时,也有很多犯下滔天罪行的犯人问斩拉到街上处刑。有不少人好奇去看过,大家都想见见砍头是什么样的,甚至谭媗她哥还去过两次。可是谭媗一次都没有去过,原因无他,她极害怕见血,一见到血便会头晕反胃,严重的时候甚至好几日都下不了床。

    薛珵这话说出口,谭媗自是没有办法回答他,她现在根本说不出来一个字。要不是这儿还站了那么多人,她早就等晕过去了。

    “真是没出息,”薛珵的脚擦着谭媗的脑袋坐会圈椅上,“那歹毒的婆子下药想要毁你清白陷害你,你不为她的死拍手叫好,反倒是如今这般看起来你们两关系多好一样。”

    薛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小丫头虽然是这朱氏替他找的,可是相处几次觉得这人还有些意思,若是能听他的话再乖一点,他能更喜爱一点。

    曹军师说,女子最爱英雄救美那几套东西,怎么事情到了他这里反倒是不一样了呢。

    今日本就是要为她出气,薛珵自是想让她亲自手刃仇人,可是想到这小丫头不过刚及笄,自是做不了那手上粘血的事情,于是便自告奋勇替她代劳。

    只是这人的反应怎么与他想的不同呢?

    谭媗伏在地上,只能虚弱地喘着气。

    “地上凉,“薛珵似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起身要把谭媗抱在怀里。

    后者完全没有反抗,任由他啊自己抱起来,虚脱地躺在他怀里。

    “怎么哭了呢?“薛珵轻轻地替她拭去眼角残留的泪水,“我下回再也不当着你的面杀人好不好?”

    谭媗还是说不出话来,连轻呕都是微小的动作。

    薛珵轻轻地掐着她的脸,俯身仔细地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问题出在了何处。于是便像是得了什么绝世珍宝一般往怀里紧了紧。

    “长齐,把这恶毒婆子给我拖走。”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的血腥气散了不少,谭媗的反应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大伯母,五百两黄金就当是您给媗儿的见面礼,五日之后亲自抬到我这儿院子里。至于那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大伯母就好自为之,下回,我可不会那么心慈手软。”

    朱氏知道薛珵这是狮子大开口,自己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拿出这么多的钱?

    “太多了,”朱氏道,“就算是要了我这条命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开,这些年我替侯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这是要把你大伯母害死啊。”

    “我对你的命没兴趣,“薛珵抚摸着谭媗的脸,对方的眼睛紧闭着,像是在躲避什么不堪的事情,“更何况我刚刚才答应媗儿不在她面前杀人,你这是想让我食言,还是说,大伯母当真不想活了?”

    朱氏的本意自然不是真的要去死,她也知道薛珵杀人从来不看这人和他有什么关系,就算她是他的大伯母,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想杀就杀了。

    这人一向如此。

    “我试试,若是五日后我实在是筹不到那么多钱……”

    薛珵闻言倒是扬起了嘴角,“那大伯母就到侯府门前给媗儿跪下磕头道歉吧。“

    朱氏瞳孔紧缩,原来薛珵要钱事小,真正的目的在这儿等着她呢。

    朱氏无声地看着满眼都是谭媗的薛珵,最后竟是毫无预兆地晕了过去。

    下人哄闹一片,薛珵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将军,”长齐走了过来。

    薛珵却是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

    “起风了,”他一只手掌挡在谭媗的面前,“媗儿有些冷了。”

    长齐头都不敢抬一下。

    薛珵说完,便将谭媗抱起身。

    “让他们都滚。”

    —

    朴提阁

    一位身穿绛紫色上襟的老夫人正躺在床上,半撑着身子咳了两声。没过一会儿便见一丫鬟进来便哭天喊地,嘴里喊着“老夫人救命啊”。

    这躺在床上病容憔悴的老夫人正是前不久咳了血的侯府老夫人。

    老夫人听见动静,眉头微皱,耷拉着的眼皮盖住了半边眼白,只留下浑浊的瞳孔。

    “这又是怎么了?”

    “老夫人,快救救大夫人吧。大夫人前几日发现二爷的新妇在外面幽会男人,今日便想抓了问清楚,没想到那二爷突然回来竟然一言不合动手就杀了大夫人手下的一个婆子。还扬言要让大夫人当街跪下道歉,否则就要了大夫人的命!”

    丫鬟说的情真意切、言辞激烈,恨不得把薛珵描述成一个被美色所误之人,把谭媗说的堪比误国的妲己。

    老夫人听完险些把一颗心都咳了出去,好不容易才缓和好,便连忙叫随身的大丫鬟应好跟去看看。

    应好先是去静香院看了看朱氏,对方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只一双眼睛半睁着,见到人就眨一下。

    看见应好进来还强撑着要起床,被双眼通红的玉妈妈拦住了,“大夫人,你可要好好休息,千万保重身体啊。”

    应好自然也连忙接上,“大夫人休息着吧,有什么话和我说就是了。”

    —

    “夫人这是惊吓过度出现的应激之症,待我煎些药给她服用下去就好了。”

    孙正今日不知是第几次过来替谭媗把脉,只是因为薛珵说她怎么还迟迟未醒。

    薛珵纵使有些着急,却也知道孙神医既然这样说了,那就是应该没什么大碍。可他总觉得心里十分不对劲,这种感觉从那日谭媗给他画眉开始就愈演愈烈。

    孙正自是领命下去煎药,一时之间内室便只剩下薛珵和谭媗两人。

    新房之时还剩下的红帐看起来已不如当日那般鲜艳,被从窗牖泄进来的风吹动。

    薛珵从被子里把谭媗的一只手托出来放在手心中细细把玩,谭媗的手指如羊脂玉一般柔软白皙,稍稍露出来的莲藕般的小臂。

    没过多一会儿,刚刚还坐在床边的人便脱了外衫爬上了床,将还在昏睡的谭媗搂进怀里。

    温香在怀,薛珵微微扬起嘴角,有些满足。

    谭媗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依旧是熟悉的红色纱帐,尝试着抬一下胳膊便感觉到自己似是被什么东西抱的很紧。

    她难耐地又动了一下,只觉得身后的感觉让她有些陌生。

    谭媗正想转身看看是什么,腰上却骤然一紧,一个温热的东西慢慢地靠近了她的后脖颈。

    谭媗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别乱动。”薛珵说着话,还十分不客气地上手拍了拍谭媗的屁股。

    温热的呼吸洒在耳边,谭媗却是立马僵硬住了身子,昏睡之前发生的事情如排山倒海一般往她脑子里袭来。

    薛珵一早就察觉到怀里的人已经醒了,却迟迟没有睁眼,就连对方动着小屁股乱蹭他也没当回事,直到察觉到怀里的人在发抖他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抬手点亮了灯烛。

    低头一看,谭媗不知何时缩成了一团,死死咬住下唇整个人抖得厉害,一双眼睛十分空洞。

    “媗儿,媗儿。”

    薛珵越是叫她,谭媗的反应越是抖得厉害。

    “杀、杀了、人,二爷,杀、了人......”

    谭媗虽然气息微弱,却逃不过薛珵的听力,待听明白谭媗在说什么之后,薛珵的脸立马严肃了下来,毫不留情地把谭媗从被子里抱出来。

    若是此刻有第三个人在场,一定会发现薛珵像是便了一个人一般,浑身都是杀气。

    “杀人?我薛珵出生时母亲便死了,三日后父亲出了家。五岁时府上马仆把我关进马厩,把马粪喂我嘴里,十五岁便一人离家投身军队。这二十二年来,死在我手上的人数不胜数,用恶行累累、杀人如麻来形容也毫不为过!”薛珵双眼通红、睚眦欲裂,紧紧握着谭媗的双臂,“不过就是杀人,我薛珵要杀的人还从来没活着出去!”

    “媗儿,”薛珵紧紧地看着谭媗的眼睛,慢慢地描摹着,又是狠厉又是温柔地道,“你最不应该怕我。”

    说完,便毫不留情地对着那双红唇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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