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遇到困难了
从一大早便从离州的边城开始出发，到达南州宜县已是正午。
一个月来，自己接连从家中接到了两封信。一封是姐姐离世的消息，另一封只是张小纸条，也算不上是信。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别回京城。
字迹还歪歪扭扭的，像是个孩子的恶作剧。宋婉姝本不打算放在心上，但是字条的背侧却有沐府专属的印章。
更离谱的是，宋婉姝也没有听到京城那边最近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宋婉姝心头一直很疑惑，不过之前为了能赶快见到淮王，所以迟迟未有回家。
不过既然淮王早已将之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这边也没啥可挂念的——那么现在正是回去一探究竟的时候。
眼看马上就要经过南州的中心了，街道两旁的人越来越多。宋婉姝清摆手中的缰绳，坐下那只名唤“小白”的马匹也很是听话地放慢了步调。
小白是韩瑾托人去很远的地方配好种，在自己十一岁生日那天送自己的。多年相伴，之前一直是江慕澄在照顾，自己基本没怎么上过马。不过好在马儿被驯得很听话，让宋婉姝轻松了不少。
顶着似火的烈日，宋婉姝的脑子开始迷迷糊糊起来。
霎时，晴朗的半空中传来三声惊雷，将昏昏欲睡的宋婉姝震了个睡意全无。紧接着，不远处传来了一个老妇的哀嚎。
点点如同雷声般的鼓声还在继续，催促着宋婉姝的步伐。
宋婉姝脑子嗡嗡的，循着哭声前去，却看见府衙前围了一群人。
宋婉姝翻身下马，缓缓往人群中靠近，只见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人正拿着鼓槌，像是拼了命地击打着面前比自己打了好几倍的鼓面。
“官大爷啊，我阿孙是被冤枉的！他自小与老婆子我相依为命长大，心思单纯，怎么可能去害人呢？”
老妇人涕流满面，句句皆透着一个“冤”字。
围观的群众皆指指点点，有可怜那老婆子的，有骂官府的，也有骂那孙子居心不良的，只是无一人上前。
“发生什么事了？”宋婉姝挤进人群。
“唉，那老婆子的孙儿黄之砚背地里爱慕孙家的小媳妇。前几日孙家的媳妇刚怀了身孕，孙家大摆筵席，结果那黄之砚因爱生恨，用蛊害死了那小媳妇，一尸两命啊。后来，孙家为了报仇，就把黄之砚给告了。杀人偿命，如今那黄之砚已经入狱，再过几日就要问斩了。”
养蛊害人？
宋婉姝当即一愣，不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听到的一个传说——蛊毒。
古书记载，造蛊的人捉一百只虫，放入一个器皿中。这一百只虫大的吃小的，最后活在器皿中的一只大虫就叫做蛊。可知蛊本来是一种专门治毒疮的药，后来才被人利用来害人——取百虫入瓮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诸虫，此即名曰蛊。
只是传说而已，现实中怎么可能存在蓄蛊杀人的事情？
宋婉姝追问道：“怎么查出那黄之砚是蓄蛊害的人？”
“那孙家的小媳妇连夜托梦给孙少爷的。”路人回答道。
“真是荒唐。”
宋婉姝盯着那扇紧锁的官府大门，面色凝重。
就算宋婉姝幼时再不爱读书，也还是听说过穗国律法的。只要府衙外的伸冤鼓一鸣，无论何人何地何时，府衙必须开门升堂——哪怕是在半夜时分。
但是这伸冤鼓鼓已经敲了大半天，面前的折扇大门依旧分毫未动。
宋婉姝简直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官府竟然还可以这么乱来。
“你们宜县的县令叫什么名字啊？”宋婉姝将目光转向围观的路人。
“县老爷啊，叫刘磊。”围观的群众回答道。
刘磊？这名字怪耳熟的。
宋婉姝恍然记起多年前的一天，好像有一个叫做刘磊的书生曾来沐府请求得到自己爹爹的举荐。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婆婆您先起来。”宋婉姝猛地推开人群，冲到了府衙门口，掺起那个颤颤拿着鼓槌的八旬老人，然后直接用脚踹门。
“开门！”
这声怒吼，真不想不像是宋婉姝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所能发出的。
可是，任凭宋婉姝喊得再大声，县衙的那两扇门却如同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岿然不动。
街上一片哗然，人群中尽是看戏之人。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无视律令，无法无天了是吧？”宋婉姝骨子里的正义感将她一整个燃了起来，抡起袖子就要砸门。
正当宋婉姝要用尽全力往那扇大门上用力推去时，门突然开了。趁着门出现一丝缝隙，宋婉姝加大了力气，连门带人推到了好几名官兵。
“府衙重地，谁在此胡闹！”门后传来一声斥骂。
宋婉姝寻声看去，只见一个挺着肥肚，打着哈欠，在一群官兵的拥戴下徐徐走出，略显嚣张。
“你就是刘磊？”宋婉姝正欲拿出自己沐千金的气势来训人，却被一旁的老妇一把拉下。
“刘县令赎罪，咱老百姓实属是没有办法啊。我家砚儿心地善良，与那孙家的媳妇之间更是清清白白。他平时里连只鸡都不忍杀，怎么可能会去害人啊！”老妇一个劲地往地上磕头，涕泗横流，“还请刘老爷明察！砚儿是我们黄家唯一的血脉了！他不可能害人啊！”
刘磊望了一眼旁边气势汹汹的宋婉姝，然后叹了口气，蹲下将那老妇扶起：“黄老太，你都来过几次了。本官都说了，这桩案子实在是你孙儿鬼迷心窍，证据确凿，翻不了的。”
“不可能，不可能……”
得知刘县令的回答，老妇的眼眸渐渐黯淡下去，只是嘴里一个劲地嘟囔，仿佛魔怔一般。
“证据确凿？是什么证据？托梦就是证据？”宋婉姝不忍见老妇如此伤心，纵使翻不了案，也要问个清楚。
“见姑娘这身气度，应该不是普通人吧。”刘磊望着宋婉姝，岔开了话题。
宋婉姝点点头，毫不客气道：“算你有眼力。”
“既然你俩如此不依不饶，本官就”
几个时辰后——
明堂上灯火高悬，照得整个公堂明晃晃的，形同白昼。此时的刘磊高坐公堂，一改之前的嚣张，化身为正义的父母官。
公堂的坐席上坐着原告孙少爷、黄老太和宋婉姝。
“本来想保全黄家最后的一点颜面，才将案件点到为止，未曾透露案件细节。不过今日既然黄老太和这位宋姑娘想弄得清楚，那本官今日就当众审最后一遍。”
惊堂木一落，几个官兵将罪人黄之砚带上了庭。
此时的黄之砚身上被刑具打得皮开肉绽，白色的囚服此时也被染成一片血污，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下一秒，黄之砚便被两个官兵硬生生地给按住了肩膀，跪在公堂之前。
“来人啊，呈上证据——”刘磊喊道。
接着，就有人将一大堆书信呈上公堂。
“刘大人，这是黄之砚骚扰我妻子的证据。”孙少爷起身解释道。
刘磊点点头，道：“这年头好官难做。世人的同情心总会偏向弱者一方，总有些人说本官偏心。这下好了，本官告诉大家，坐下的这位宋姑娘是从外地来的，不如请宋姑娘当众读一读这信上的内容可好？。”
宋婉姝走至案前，拿起信，却只见上面竟是些淫词秽语的调戏威胁之话，一下子憋红了脸。宋婉姝抬头看了看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黄之砚，没想到这位外表堂堂的七尺男儿竟然……
“许是里面的言辞太过污秽，就连宋姑娘也读不出口了呀。”刘磊笑着将那封信又拿给黄老太，“黄老太，上面全是你孙儿写的，你要是不认识字，我找个认字的先生给你念念？”
黄老太虽不认得字，却能看见宋婉姝脸上的表情，心中已凉了大半。
“还有，诸位请看，这是黄家的账本。这账本上的字和信中的笔迹乃为一人所出，那就是黄之砚。”刘磊高举起账本，并又让人将两张几乎相同的笔迹传给众人看。
堂前一片安静，就连地上的黄之砚也低头认罪。
宋婉姝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抿唇不语，担忧着看着身旁快要晕倒的老妇。
见无人反驳，刘县令很是满意：“好，黄之砚第一罪骚然□□成立。来人啊，呈上第二项罪证。”
随着刘磊的话音刚落，侍卫又查出一个瓷制的罐子。
“各位看好，这罐子就是从黄家搜到的。接下来本官就请宋姑娘来替大家验一验里面的东西。”刘磊说罢，将罐子交给了宋婉姝，“宋姑娘，打开它吧。”
难道这个世上真有蛊毒？
宋婉姝半信半疑，缓缓伸出手将罐子打开，只见里面躺着条死掉的蜈蚣。
“这条死蜈蚣能说明什么？”
“这就是证据。”刘磊道，“这古书上说啊，蓄蛊是‘聚百余虫，大者至蛇，小者至虱，合置器中，令自相啖，余一种存者而留之。’数百中毒虫至于一器，自相残杀，留到最后的便是蛊王，也就是最毒者。将蛊王做成毒药，便是蛊毒。很显然，这就是黄之砚炼蛊的容器，而这条蜈蚣不是蛊王，也是与蛊王相争到最后的顽虫。”
“大人的话不对。”宋婉姝反驳道，“蛇怎么能吃虱子，虱子又如何能吞蛇？动物的食性不同，如何能互相吞噬？”
“这……古书上就是这么说的。”刘磊没想到眼前的丫头片子会这么问，“你要质疑古籍？”
“蓄蛊不过只是个传说而已，在场的有谁亲眼目睹过蛊毒的炼制？”宋婉姝问向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很显然，没有人亲眼见证整个炼蛊的过程。
正当场面僵持时，本来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黄之砚说话了。
“谢谢你，宋姑娘。整件事都是黄某一人所为，罪民认罪。”
“证据都还存在致命的漏洞，你就这么认罪了？”宋婉姝不可置信。
“砚儿，当真是你做的？”黄老太此时颤颤巍巍地站起，拄着拐杖走向跪在地上的罪民。
“是……孙儿对不起祖母。”
“平日怎么教你的，我们黄家虽穷，但是做人要清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竟然为了一时的私欲，去害人。你……”
黄老太的柺杖重重地打在黄之砚的背上，句句痛心。
宋婉姝站起，“刘大人，我觉得证据存在偏差，要不……”
此时的刘磊已经占据了高峰，见宋婉姝还想说什么，便直接打断的她的话：“本官知晓宋姑娘为人侠义，但是这被告都认罪了，证据也齐了，本官还能怎么办？”
是啊，被告都认罪了，自己这个局外人这还能说啥。
“宋姑娘年轻，为人强出头是正常的。只是，宋姑娘下次再冲动时，还得从事实出发。那黄之砚是不是跪在这里，惹众人同情？可是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道理，宋姑娘再大些就明白啦。”
果然还是太年轻，宋婉姝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是啊，如果自己本来的立场就是错误的……说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见宋婉姝吃了哑巴亏，刘磊满意地抓起了手边的惊堂木，正要拍下退堂时，县衙外面的鼓声却又响起。
“谁呀？”刘磊皱眉道，“带上来。”
众人往门外看去，只见一个男子身着青色长衫走进，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清冷的骨感。
“刘老爷秉公办案的精神，令草民佩服。”青衣男子拜道，“只是草民手里还有一桩案子想请大人做主。”
江……江慕澄？
宋婉姝不可思议。
得青衣男子的奉承，刘磊心中发笑。看来今天一过，自己要清名远扬了。等自己的名声传开了，日后的升官加职定少不了自己。
刘磊笑道：“哪里哪里，你先讲，本官自会查明，为你做主。”
“既然在莫须有的情况下，黄之砚都能被推出去杀头。那么数年前，孙家为了争夺土地而害死黄柄瑞的事情，又该如何处理呢？”江慕澄说罢，迎上了刘磊的目光。
公堂上，两人四目相对，快迸出了火花。
局面再一次陷入僵持。
一个月来，自己接连从家中接到了两封信。一封是姐姐离世的消息，另一封只是张小纸条，也算不上是信。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别回京城。
字迹还歪歪扭扭的，像是个孩子的恶作剧。宋婉姝本不打算放在心上，但是字条的背侧却有沐府专属的印章。
更离谱的是，宋婉姝也没有听到京城那边最近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宋婉姝心头一直很疑惑，不过之前为了能赶快见到淮王，所以迟迟未有回家。
不过既然淮王早已将之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这边也没啥可挂念的——那么现在正是回去一探究竟的时候。
眼看马上就要经过南州的中心了，街道两旁的人越来越多。宋婉姝清摆手中的缰绳，坐下那只名唤“小白”的马匹也很是听话地放慢了步调。
小白是韩瑾托人去很远的地方配好种，在自己十一岁生日那天送自己的。多年相伴，之前一直是江慕澄在照顾，自己基本没怎么上过马。不过好在马儿被驯得很听话，让宋婉姝轻松了不少。
顶着似火的烈日，宋婉姝的脑子开始迷迷糊糊起来。
霎时，晴朗的半空中传来三声惊雷，将昏昏欲睡的宋婉姝震了个睡意全无。紧接着，不远处传来了一个老妇的哀嚎。
点点如同雷声般的鼓声还在继续，催促着宋婉姝的步伐。
宋婉姝脑子嗡嗡的，循着哭声前去，却看见府衙前围了一群人。
宋婉姝翻身下马，缓缓往人群中靠近，只见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人正拿着鼓槌，像是拼了命地击打着面前比自己打了好几倍的鼓面。
“官大爷啊，我阿孙是被冤枉的！他自小与老婆子我相依为命长大，心思单纯，怎么可能去害人呢？”
老妇人涕流满面，句句皆透着一个“冤”字。
围观的群众皆指指点点，有可怜那老婆子的，有骂官府的，也有骂那孙子居心不良的，只是无一人上前。
“发生什么事了？”宋婉姝挤进人群。
“唉，那老婆子的孙儿黄之砚背地里爱慕孙家的小媳妇。前几日孙家的媳妇刚怀了身孕，孙家大摆筵席，结果那黄之砚因爱生恨，用蛊害死了那小媳妇，一尸两命啊。后来，孙家为了报仇，就把黄之砚给告了。杀人偿命，如今那黄之砚已经入狱，再过几日就要问斩了。”
养蛊害人？
宋婉姝当即一愣，不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听到的一个传说——蛊毒。
古书记载，造蛊的人捉一百只虫，放入一个器皿中。这一百只虫大的吃小的，最后活在器皿中的一只大虫就叫做蛊。可知蛊本来是一种专门治毒疮的药，后来才被人利用来害人——取百虫入瓮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诸虫，此即名曰蛊。
只是传说而已，现实中怎么可能存在蓄蛊杀人的事情？
宋婉姝追问道：“怎么查出那黄之砚是蓄蛊害的人？”
“那孙家的小媳妇连夜托梦给孙少爷的。”路人回答道。
“真是荒唐。”
宋婉姝盯着那扇紧锁的官府大门，面色凝重。
就算宋婉姝幼时再不爱读书，也还是听说过穗国律法的。只要府衙外的伸冤鼓一鸣，无论何人何地何时，府衙必须开门升堂——哪怕是在半夜时分。
但是这伸冤鼓鼓已经敲了大半天，面前的折扇大门依旧分毫未动。
宋婉姝简直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官府竟然还可以这么乱来。
“你们宜县的县令叫什么名字啊？”宋婉姝将目光转向围观的路人。
“县老爷啊，叫刘磊。”围观的群众回答道。
刘磊？这名字怪耳熟的。
宋婉姝恍然记起多年前的一天，好像有一个叫做刘磊的书生曾来沐府请求得到自己爹爹的举荐。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婆婆您先起来。”宋婉姝猛地推开人群，冲到了府衙门口，掺起那个颤颤拿着鼓槌的八旬老人，然后直接用脚踹门。
“开门！”
这声怒吼，真不想不像是宋婉姝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所能发出的。
可是，任凭宋婉姝喊得再大声，县衙的那两扇门却如同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岿然不动。
街上一片哗然，人群中尽是看戏之人。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无视律令，无法无天了是吧？”宋婉姝骨子里的正义感将她一整个燃了起来，抡起袖子就要砸门。
正当宋婉姝要用尽全力往那扇大门上用力推去时，门突然开了。趁着门出现一丝缝隙，宋婉姝加大了力气，连门带人推到了好几名官兵。
“府衙重地，谁在此胡闹！”门后传来一声斥骂。
宋婉姝寻声看去，只见一个挺着肥肚，打着哈欠，在一群官兵的拥戴下徐徐走出，略显嚣张。
“你就是刘磊？”宋婉姝正欲拿出自己沐千金的气势来训人，却被一旁的老妇一把拉下。
“刘县令赎罪，咱老百姓实属是没有办法啊。我家砚儿心地善良，与那孙家的媳妇之间更是清清白白。他平时里连只鸡都不忍杀，怎么可能会去害人啊！”老妇一个劲地往地上磕头，涕泗横流，“还请刘老爷明察！砚儿是我们黄家唯一的血脉了！他不可能害人啊！”
刘磊望了一眼旁边气势汹汹的宋婉姝，然后叹了口气，蹲下将那老妇扶起：“黄老太，你都来过几次了。本官都说了，这桩案子实在是你孙儿鬼迷心窍，证据确凿，翻不了的。”
“不可能，不可能……”
得知刘县令的回答，老妇的眼眸渐渐黯淡下去，只是嘴里一个劲地嘟囔，仿佛魔怔一般。
“证据确凿？是什么证据？托梦就是证据？”宋婉姝不忍见老妇如此伤心，纵使翻不了案，也要问个清楚。
“见姑娘这身气度，应该不是普通人吧。”刘磊望着宋婉姝，岔开了话题。
宋婉姝点点头，毫不客气道：“算你有眼力。”
“既然你俩如此不依不饶，本官就”
几个时辰后——
明堂上灯火高悬，照得整个公堂明晃晃的，形同白昼。此时的刘磊高坐公堂，一改之前的嚣张，化身为正义的父母官。
公堂的坐席上坐着原告孙少爷、黄老太和宋婉姝。
“本来想保全黄家最后的一点颜面，才将案件点到为止，未曾透露案件细节。不过今日既然黄老太和这位宋姑娘想弄得清楚，那本官今日就当众审最后一遍。”
惊堂木一落，几个官兵将罪人黄之砚带上了庭。
此时的黄之砚身上被刑具打得皮开肉绽，白色的囚服此时也被染成一片血污，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下一秒，黄之砚便被两个官兵硬生生地给按住了肩膀，跪在公堂之前。
“来人啊，呈上证据——”刘磊喊道。
接着，就有人将一大堆书信呈上公堂。
“刘大人，这是黄之砚骚扰我妻子的证据。”孙少爷起身解释道。
刘磊点点头，道：“这年头好官难做。世人的同情心总会偏向弱者一方，总有些人说本官偏心。这下好了，本官告诉大家，坐下的这位宋姑娘是从外地来的，不如请宋姑娘当众读一读这信上的内容可好？。”
宋婉姝走至案前，拿起信，却只见上面竟是些淫词秽语的调戏威胁之话，一下子憋红了脸。宋婉姝抬头看了看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黄之砚，没想到这位外表堂堂的七尺男儿竟然……
“许是里面的言辞太过污秽，就连宋姑娘也读不出口了呀。”刘磊笑着将那封信又拿给黄老太，“黄老太，上面全是你孙儿写的，你要是不认识字，我找个认字的先生给你念念？”
黄老太虽不认得字，却能看见宋婉姝脸上的表情，心中已凉了大半。
“还有，诸位请看，这是黄家的账本。这账本上的字和信中的笔迹乃为一人所出，那就是黄之砚。”刘磊高举起账本，并又让人将两张几乎相同的笔迹传给众人看。
堂前一片安静，就连地上的黄之砚也低头认罪。
宋婉姝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抿唇不语，担忧着看着身旁快要晕倒的老妇。
见无人反驳，刘县令很是满意：“好，黄之砚第一罪骚然□□成立。来人啊，呈上第二项罪证。”
随着刘磊的话音刚落，侍卫又查出一个瓷制的罐子。
“各位看好，这罐子就是从黄家搜到的。接下来本官就请宋姑娘来替大家验一验里面的东西。”刘磊说罢，将罐子交给了宋婉姝，“宋姑娘，打开它吧。”
难道这个世上真有蛊毒？
宋婉姝半信半疑，缓缓伸出手将罐子打开，只见里面躺着条死掉的蜈蚣。
“这条死蜈蚣能说明什么？”
“这就是证据。”刘磊道，“这古书上说啊，蓄蛊是‘聚百余虫，大者至蛇，小者至虱，合置器中，令自相啖，余一种存者而留之。’数百中毒虫至于一器，自相残杀，留到最后的便是蛊王，也就是最毒者。将蛊王做成毒药，便是蛊毒。很显然，这就是黄之砚炼蛊的容器，而这条蜈蚣不是蛊王，也是与蛊王相争到最后的顽虫。”
“大人的话不对。”宋婉姝反驳道，“蛇怎么能吃虱子，虱子又如何能吞蛇？动物的食性不同，如何能互相吞噬？”
“这……古书上就是这么说的。”刘磊没想到眼前的丫头片子会这么问，“你要质疑古籍？”
“蓄蛊不过只是个传说而已，在场的有谁亲眼目睹过蛊毒的炼制？”宋婉姝问向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很显然，没有人亲眼见证整个炼蛊的过程。
正当场面僵持时，本来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黄之砚说话了。
“谢谢你，宋姑娘。整件事都是黄某一人所为，罪民认罪。”
“证据都还存在致命的漏洞，你就这么认罪了？”宋婉姝不可置信。
“砚儿，当真是你做的？”黄老太此时颤颤巍巍地站起，拄着拐杖走向跪在地上的罪民。
“是……孙儿对不起祖母。”
“平日怎么教你的，我们黄家虽穷，但是做人要清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竟然为了一时的私欲，去害人。你……”
黄老太的柺杖重重地打在黄之砚的背上，句句痛心。
宋婉姝站起，“刘大人，我觉得证据存在偏差，要不……”
此时的刘磊已经占据了高峰，见宋婉姝还想说什么，便直接打断的她的话：“本官知晓宋姑娘为人侠义，但是这被告都认罪了，证据也齐了，本官还能怎么办？”
是啊，被告都认罪了，自己这个局外人这还能说啥。
“宋姑娘年轻，为人强出头是正常的。只是，宋姑娘下次再冲动时，还得从事实出发。那黄之砚是不是跪在这里，惹众人同情？可是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道理，宋姑娘再大些就明白啦。”
果然还是太年轻，宋婉姝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是啊，如果自己本来的立场就是错误的……说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见宋婉姝吃了哑巴亏，刘磊满意地抓起了手边的惊堂木，正要拍下退堂时，县衙外面的鼓声却又响起。
“谁呀？”刘磊皱眉道，“带上来。”
众人往门外看去，只见一个男子身着青色长衫走进，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清冷的骨感。
“刘老爷秉公办案的精神，令草民佩服。”青衣男子拜道，“只是草民手里还有一桩案子想请大人做主。”
江……江慕澄？
宋婉姝不可思议。
得青衣男子的奉承，刘磊心中发笑。看来今天一过，自己要清名远扬了。等自己的名声传开了，日后的升官加职定少不了自己。
刘磊笑道：“哪里哪里，你先讲，本官自会查明，为你做主。”
“既然在莫须有的情况下，黄之砚都能被推出去杀头。那么数年前，孙家为了争夺土地而害死黄柄瑞的事情，又该如何处理呢？”江慕澄说罢，迎上了刘磊的目光。
公堂上，两人四目相对，快迸出了火花。
局面再一次陷入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