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前一天的惊心动魄,大家也似乎对陆来川的偃甲没那么紧张了。

    今天,四十人只能留下十人,大家也都开始将注意力放在了欣赏招式上。

    岳子初对上的是嵩阳派的青崖。

    他们二人一左一右立在台上,一个白衣胜雪、玉树临风,一个灰衣肃容、沉稳寡言,一个是近年来的武林新秀,一个是早有名气的嵩阳派大弟子。

    围观人群都目露期待。

    “青崖师兄,请教了。”

    岳子初话音刚落,身上突然爆发出冷冽之气,震得周围的人都猛地闭上了眼睛。

    待睁眼瞧过去,二人便已经缠斗在一起。

    岳子初知道青崖内功深厚,不敢轻敌,所以从一开始便使出了八成功力。然而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大开大合间掌风带起阵阵炎气,不躲不闪,直接与他对上。

    半边寒霜带雪、剑指淸风,半边热浪翻涌、气劲浑厚。

    场地中冷热气浪交织,一时难解难分。

    岳子初所到之处,气温骤降,有水珠从空中凝结坠落。

    而青崖以烈炎掌与之相搏,瞬间又将水珠震散蒸发,水雾在阳光的照耀下,显现出七色霓虹,影影绰绰,十分绚丽。

    “那是……彩虹?”

    正当众人惊叹这美丽的一幕时,台上发出轰的一声,众人定睛一看,是岳子初冲破了青崖的掌力,手中的剑刺破了他的衣袖。

    “承让了。”岳子初抱拳行了一礼。

    青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后生可畏。”言毕也不去看他人神色,径自下台了。

    “……如采?”听得岳子初唤她,灵簌猛然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已发了好一会儿呆。

    她微笑着朝他示意,让他不要担心,跟着他回到了看台。

    整个上午她都心不在焉,一直在场内寻找着昨日找到的那十三个人。他们分散在场地各处,看起来十分正常,至少从她一上午的观察来看,完全找不出一丝他们是无妄岭弟子的端倪。

    除了……她将目光转向高台上的人。

    她对嵩阳派的这位长老十分在意,总觉得他与其他人不同。

    其他的前辈要么紧盯比武场、要么心不在焉,而他却是一双眼睛在看台上扫来扫去,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那束目光猝不及防与她对上,目光主人也愣了一瞬。

    灵簌赶忙收回视线,吓出一身冷汗。偷窥不成反倒被他捉个正着,她心虚了好一阵才敢再抬头,却见他座位空空,已然不见踪影。

    陆来川和钟离的事情还没着落,又多了一个奇怪的嵩阳派长老,她眉间拢上一层忧虑。

    “别多想了。”岳子初见她一直皱着眉,宽慰道:“我们只要尽人事便可。”

    确实。虚空幻境诡异莫测,而她之后要面对的,是场长期战,所以还是要保留实力、养精蓄锐、不宜硬撑。

    她舒展了眉尖,听从了他岳子初的建议,将事情暂时抛到了脑后。

    到了下午,战况愈发激烈。

    百里绰兄妹虽内功比不上岳子初,但是对付大部分年轻弟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因此过招了几百招后,也毫无悬念的赢了对手。

    不过他们虽胜了对方,却不如岳、青二人冰火交加的奇特场景,观赏度上逊色了不少。

    “百里公子看上去冷冰冰的,使得剑法也这么冷,不知武林中哪位姑娘能令他的心火热起来呢?”

    无痕剑派的小师妹又在叽叽喳喳地八卦着,似乎比起武学,她对这各大派的年轻才俊更为感兴趣。

    灵簌听得之后轻弯了弯唇角。她偷瞄了一眼,身旁是两个刚过豆蔻年华的小师妹,生的十分可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岳子初曾说武林大会其实也是相亲大会,这么看来真是所言不虚。

    这几年,无痕剑派的生意越做越大,许多人都冲着这条件最好的地方去拜师。

    无痕剑派也来者不拒,大大放宽了择徒门槛,一时间门庭若市,大有在人数上成为中原第一大派的势头。

    可惜,短时间内的人数增多并不代表着实力的增强,更何况,也有许多心思不纯之人,并不是为了武学拜师。

    因此,无痕剑派的人虽然来的人最多,但是也年纪最小,而且他们武艺不精,两天内迅速被其他门派击败,到最后竟只剩下了两个人。

    他们不仅不觉得惭愧丢脸,反而开始交流各位少侠的风流韵事,还私下编排出了十大美男、十大美女、十大富豪与十大风流之人,全然不顾某些上榜之人可能会听到他们私下的谈论。

    灵簌心下感慨,她们多像小时候自己与灵溪在一块儿的时候啊,就连这伶牙俐齿的模样也与灵溪很是相似。

    “百里绰那般眼高于顶的人,我才瞧不上呢,要我说岳师兄可比他好多了。”

    岳子初沉浸在台上的激烈打斗中,并不知道自己成了话题中心。

    “岳师兄不是早就名草有主了么,人家可是要娶掌门女儿的,你就别想了。”

    一人压低声音,用手肘捅了捅身旁正在白日做梦的师妹,“你瞧他和百里嫣站在一起的模样,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

    灵簌心里冷哼一声,哪里天作之合了?

    这个小师妹真没眼光,一点都不如灵溪可爱!

    一个与她们同龄的少年鄙夷道:“靠着女人勾搭掌门上位,算的什么英雄好汉?”

    “哟,这酸味儿比昨儿蘸饺子的醋还大!你要是有本事,你也去勾搭一下呀,看人家百里姑娘会不会搭理你?”

    仰慕岳子初的姑娘出声维护他:“就是!而且上午岳师兄和嵩阳派打的那么精彩,够说明他的实力了吧?他用得着利用女人吗?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哼,你们就是被他那张脸迷惑了,所以看他什么都觉得好!”

    “相由心生没听过吗?内心美好的人,容貌自然也生得好,你有这闲工夫,还是去好好练武吧,争取下次武林大会多撑一天。”

    灵簌听得频频点头,方才还觉得讨厌的两个小师妹此刻又变得十分顺眼。

    那小师弟被奚落了一番,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扭头不再说话。

    最令人出乎意料的一场比试,是陆来川对上了钟离。

    他们二人上场之时,顿时又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众人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两个异国人,感叹真是上天助我大燕。

    腾蛇宫只余钟离一人出战,陆来川的偃甲也被人几乎摸透了结构,他们二者无论是谁败下阵来,另一人在明日的混战中也讨不了多少好。

    陆来川目光扫视带着兜帽的钟离,稍有不满道:“钟宫主是见不得人还是怎么,何必一直掩藏面容呢?”

    “鄙人生的丑陋,怕污了陆少主的眼。”钟离抚了抚衣襟,随口答道。

    “原来我竟不知,钟宫主还有这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钟离虽一直没有露面,但他身材高挑,脚步生风,半露出的下颌部分皮肤白皙、线条优美,血色朱唇伴着低沉的嗓音,颇有妖艳美感。

    若不是他除了自己的侍女之外从不与外人近身交谈,只怕这春心萌动的各派女弟子们都要扑上去了。

    “瞎话么?”钟离轻笑一声,“那便是在下仙姿玉容,怕陆少主见了我便心神激荡,无法好好比试了。”

    他众目睽睽下与陆来川这般调笑,众人闻言后皆暗自猜想着,这钟宫主莫不是有龙阳之好?

    陆来川脸色一黑,嘲讽道:“看来腾蛇宫尽学些嘴上功夫,连看家本领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二人一言不合,突然开始过起招来。

    陆来川的偃甲蝎虽已然被赵知非、姜侃如与燕飞卿打败过,威力仍然不容小觑。

    谁知钟离在这紧要环节,仍然不急不慢的与他周旋,来回了数十招后被锋刃割去了一角衣袍。

    “是我输了。”钟离微笑着,一脸云淡风轻。

    众人愕然,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陆来川收回手中罗盘,蹙眉道:“钟宫主,这是何意?”

    “方才若不是你收了力,我的双腿已然废了。”

    “因为你根本没有尽力,我不想胜之不武。”

    “陆少主多心了,钟某的确是疏于修炼,力不从心了。”

    陆来川微眯了眯眼睛,想从他的神色看出什么,可他只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

    陆来川知道,对方完全没有用心,是故意输给他的。

    可他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莫说今日的结果直接关系到腾蛇宫是否能有机会夺魁,就说他这般离谱的行径,若是传了出去,总归对他个人、对他门派声誉都不好。

    甚至还会引起诸多离谱的猜测。

    果然如陆来川所料,众人都看出来钟离处处让着陆来川,又想起方才他出言调笑,驰骋的想象力便开始往不可言说的方向滑去。

    不出几日,流言蜚语都传到山下去了,陆来川的蝎子、钟离的神秘、陆来川与钟离这两人的“纠葛”,成了这几日最为重磅的谈资,不知养活了多少说书人与话本写手……

    当然,若是他们能未卜先知第四日的事情,恐怕根本不会在意这小小的风流韵事了。

    此乃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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