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日国王从浴池出来之后，整个人神色恍惚，呆愣好一会儿后才想起来要询问当夜的情况。
——“您说累了，想要在椅子上躺会儿，奴婢这才将门窗都关好，又加了一轮热水才离开的。”安阳有些疑惑，“您不记得了？”
——“回陛下，属下列队二十人，一直在外巡逻着，并没有见到任何刺客，也没有听见您的呼救……”岑帆一脸为难，“您是不是……把噩梦当真了？”
——“您的衣服？”庆嬷嬷一脸诧异，“不是让安阳送过去放在了浴池边上吗？难道是她忘了？”安阳则一脸委屈：“陛下您出来的时候，不是正穿着我送过去的衣服么？”
……
国王头痛欲裂，脑中嗡嗡作响。庆嬷嬷见他脸色不好，挥了挥手，命其他人下去。
“陛下，王妃今夜有些发热，恐怕等不了了，请您早下决断！”
“决断？你倒是告诉我，如何决断？！”国王一脸怒容，“他铁了心不闻不问，我难道还能拿着刀逼他不成？”
庆嬷嬷凑上前小声道：“圣主那边不行，何不从圣子身上下手？”
国王愣了愣，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
“圣子深得圣主大人的信任，想必尽得他绝学真传，退一万步说，让他来给王妃驱邪也不是不可以，至少能解燃眉之急。而且，圣子年纪小，不比圣主大人的城府和心机，等圣子到了宫中，咱们立刻想办法将他留下，无论您对圣主有什么猜测，都可以从他那里打探一二。”
国王捏紧了拳头。
神女留下的警告，他千万个不愿相信，可是涉及到王妃的性命，他不敢冒险。
如果钟离真的生了这等心思……
他咬牙，眼中尽是孤注一掷的决绝：“好，就这么办！”
庆嬷嬷笑了，“这件事情……就交给老身来办吧。”
.
灵簌在两日后，得知了子陌已被扣下的消息。
迈入王宫地牢时，她觉得这情形很像她被囚禁在飞鹤盟地牢、还有侯府暗牢时的样子。
同样昏暗的光线，同样湿糜的气息，同样血腥的气味。不同的是，被囚禁的人，变成了子陌。
灵簌在牢房外看着他单薄的身影，心里泛起阵阵复杂情绪。
她该讨厌他的，可是见到他憔悴的面容，瘦削的身形，身上隐约可见的伤痕，她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抽。
“你们先出去吧，我单独与他谈。”
楚从洲看了看子陌，点头，退到了牢房外，站在一个听不到二人谈话却又能时刻注意二人动静的距离。
岑帆为她打开了门：“你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灵簌点头，端着托盘走进去，蹲在了子陌身旁，轻轻抓起他的胳膊想为他上药。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子陌冷下脸甩开她的手：“无缘无故把我羁押起来，想造反不成？！”
她易了容，子陌一时之间并没有认出她。
“钟离都这样对你了，你还如此忠心？”
听出了她的声音，子陌大惊失色：“你……你……”
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这伤，怎么来的？”灵簌直直向他的眼睛望过去。
不出所料。这一身伤痕累累，都是因为她闯入天通圣殿救走了灵溪。
她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再抬眼时，却见子陌也在用深沉的目光盯着她。
“你别想对我用你的功夫，没用的。”
子陌脸色一变，再次拂开灵簌替他上药的手：“你就是个妖怪！自从你出现，我的功力就开始失效，一定是你在对我施妖法！”
灵簌被他的话给气笑了。
“你也曾因为与众不同被千夫所指，流浪漂泊了这些年。怎么，现在你要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成为你曾经最恨的那种人吗？”
“我和你可不一样！我——”
“你错了！”她打断他，冷笑：“我们同样是世人眼中的异类，而且永远都将是异类，因为这是来自我们的血缘、我们的身份，无法割舍、无法改变的东西。”
“现在还要用那一套说辞来蒙骗我吗？”子陌冷笑着嘲讽道，“我还以为两个月不见你会聪明几分，没想到还是那么愚蠢。”
原来，他撕开那层天真的面具后，是这样的戾气深重。不过她倒也乐的与他坦诚相待，毕竟频繁动用虚空联结，也很耗费精力。
“我是不是在骗你，你可以自己看。”灵簌从怀里掏出了娘亲的血书扔了过去，子陌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来，缓缓翻开了书册读了起来。
渐渐的，他的脸色开始发白，看到最后几页时，手开始抖了起来。
“这都是假的！”
他突然将手中的血书扔了出去，猛地抬头死死盯住灵簌：“你记恨我们用这种方式欺骗你，所以你也要用同样的方式来骗我！我不会上当的！”
“既然你不信，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灵簌一脸平静地走到墙边，捡起了血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收了起来：“你们是以有心算无心，我才栽了进去，可这本血书字迹老旧，确实是多年前之物。难不成，我多年前就知道会遇见你，这才给你布下了这么一个陷阱？”
见他捏紧了拳头沉默不语，灵簌继续道：“你在我面前总被压制，就是因为我比你年长，比你多活了几年。对付你，我根本不需要使力。这就是虚空联结真正的秘密，天赋大于努力，所以……你再如何拼命，也无法胜过我了。”
她没有说实话。
她来之前，已经将血书中关于姐弟二人会互相吞噬灵力的部分撕去，并伪造成了书页丢失的样子，只留下了她想让他知道的部分。
她不敢让子陌知道，他有机会能胜过她。
她怕他一旦知道，就会生出异心。
她不敢赌。
子陌还是咬牙沉默，打定了主意不理会她。
灵簌叹了口气。她缓缓走到他面前，蹲下与他平齐，猛地将他的袖子往上一推。“你干什么？！”子陌刚想挣扎，就见她将自己胳膊上的胎记也露了出来，不由得呼吸一窒。
她抬手，将二人的手臂并排放在了一起。
两个原本不成型的胎记，竟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图案！
与此同时，子陌额头上的胎记开始发烫，他惊骇不已，头脑一片空白，连挣扎都忘记了。
灵簌也发觉有一股暖流在流入她的身体，她暗道不好，赶紧让自己脱离这种状态。
原来这就是吸取灵力的感觉。
她定了定神，“这蝴蝶状的胎记，是我成家家族血脉的象征，所有觉醒了虚空联结的人都会有这个标记。我们二人一母双生，胎记便分散在两人身上，导致边缘怪异让人瞧不出形状，所以你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胎记罢了。”
“铁证如山，你还要否认吗？”
子陌的脸色青白交加了起来，他想要收回手臂，灵簌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可是自我见你的一面起就觉得我们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你对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感觉？”
子陌侧过头，一副不想听她说话的模样。灵簌不允许他逃避，抓着他的手也越来越用力：“那日在侯府地牢，你明明有机会掐死我，可你却心软了。其实你心里什么都明白，何必自欺欺人？”
面对她的步步紧逼，子陌终于放弃了挣扎，怒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你帮我们在祭神大典上，公开指认钟离的罪行。”
“不可能！”
“我知道，他对你有知遇之恩，可你这么多年替他做事，恩情早就还清了。至于他对你如何，你比我清楚。”
子陌冷笑一声，“祭神大典何其重要，你们要公开指认他，便是要置他于死地。如果他死了，整个西丘也将对我群起而攻之，就算帮了你我也没有活路。我有那么蠢吗？”
灵簌微笑：“这你放心，我们会想办法保护你。”她顿了顿，又补充：“我为了救灵溪是如何破釜沉舟，你也看见了。你是我亲弟弟，我当然会竭尽所能。”
子陌渐渐冷静了下来，盯住她不说话，好半晌后才慢慢道：“圣主的武功深不可测，就算祭神大典你们能引起骚乱，短时间内将他制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灵簌听见这话，知道他是动摇了。
“我想了一个办法对付他，只是需要你的帮忙。”
“……你说。”
“公开指认他，局势必定会混乱起来，我们需要你在局势失控前，用虚空联结激起他的杀意。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这是白燕升定下的计划。
正面对抗钟离恐怕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他们只能借力。
参加祭神大典的人，有像国王和教徒这样鼎力支持钟离的，也有像岑帆这样早就对他不满却敢怒不敢言的。还有大多数的臣民，他们也许对钟离有微词，但是也只是看不惯他横行霸道，并没有坚定要把他拉下马的想法。
既然如此，就一个个对症下药，把每一种人都煽动起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或者……狠狠地在他们的痛点上捅上一刀。
只要他们都明白，钟离才是大家共同的敌人，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激起他的杀意？”子陌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觉得他们异想天开：“你是嫌自己命太长？！”
灵簌倒真心地笑了起来：“不用你为我担心。”
子陌脸色一僵，咬牙道：“别自作多情了，我才不是为你担心！”
灵簌也不管他的口是心非，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不过就算没有你帮忙，钟离的命，我们也是要定了。”她勾了勾唇角，眼中闪过冰冷：“没有你，无非损失大一点罢了，换这魔头一条命，不亏。”
子陌一愣，看向她的目光有了一丝陌生，“姐姐，你变了许多。”
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灵簌微微一愣，心里有些复杂。
她变了么？
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了。
“那你喜欢以前那个我，还是现在这个我呢？”不等子陌回答，她又继续道：“想来你定是喜欢以前那个我，毕竟那样单纯，那样愚蠢，任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只是子陌，现在这个我才能保住你、让你活命。我言尽于此，你好好考虑吧。”
.
一天后，岑帆替子陌传达了口信：“他说他不愿出面指证。这些日子他下落不明，钟离肯定已经起了疑心，一旦他毫发无伤地出现在神女祭典上，钟离马上就能发现端倪。”
楚从洲低头思考了一会儿，“他说的不无道理，钟离对他既了解、又忌惮，所以子陌这步棋，只能用在最关键的时候。出其不意，方能制胜。若是可以，还是应当坚决断了他的后路，把他隐在暗处，并且做第二手准备比较妥当。”顿了顿，他又为难地瞥了一眼灵簌：“若是使上苦肉计，或许可以消除一些钟离的戒心，只是这样，子陌就要受苦了。”
灵簌知道，楚从洲对子陌并没有什么情分，这样做无非是顾念着她的心意。她心里一暖，点头笑道：“这件事，交给我。”
岑帆不知道灵簌与子陌的关系，所以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楚从洲这样维护这个钟离的帮凶。但他也识趣地不再追问：“你们再想想要如何做，我都配合。”
于是，在岑帆的安排下，灵簌再次来到了牢房内。
二人彻夜长谈，就祭神大典上如何安顿子陌，最终达成了共识。
临走时，她心念一动，“子陌，我希望事成之后，能叫回你本来的名字，而你，也能真心叫我一声姐姐。”
“……本来的名字？”子陌一愣。
“你叫成灵轩。”灵簌抬手环住他的肩膀将他抱在怀里，低声道：“你有父母，有亲人，有族人，还有名字。你不是孤儿，也不会再受人欺负了。”她放开他僵硬的身躯，直视他的眼睛，温柔一笑：
“轩儿。”
子陌浑身一颤，呆呆看着她，而灵簌凝视他的同时，用虚空联结探进了他的内心——
子陌，已经彻底倒向了他们这边。
灵簌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然后转身离去。
——“您说累了，想要在椅子上躺会儿，奴婢这才将门窗都关好，又加了一轮热水才离开的。”安阳有些疑惑，“您不记得了？”
——“回陛下，属下列队二十人，一直在外巡逻着，并没有见到任何刺客，也没有听见您的呼救……”岑帆一脸为难，“您是不是……把噩梦当真了？”
——“您的衣服？”庆嬷嬷一脸诧异，“不是让安阳送过去放在了浴池边上吗？难道是她忘了？”安阳则一脸委屈：“陛下您出来的时候，不是正穿着我送过去的衣服么？”
……
国王头痛欲裂，脑中嗡嗡作响。庆嬷嬷见他脸色不好，挥了挥手，命其他人下去。
“陛下，王妃今夜有些发热，恐怕等不了了，请您早下决断！”
“决断？你倒是告诉我，如何决断？！”国王一脸怒容，“他铁了心不闻不问，我难道还能拿着刀逼他不成？”
庆嬷嬷凑上前小声道：“圣主那边不行，何不从圣子身上下手？”
国王愣了愣，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
“圣子深得圣主大人的信任，想必尽得他绝学真传，退一万步说，让他来给王妃驱邪也不是不可以，至少能解燃眉之急。而且，圣子年纪小，不比圣主大人的城府和心机，等圣子到了宫中，咱们立刻想办法将他留下，无论您对圣主有什么猜测，都可以从他那里打探一二。”
国王捏紧了拳头。
神女留下的警告，他千万个不愿相信，可是涉及到王妃的性命，他不敢冒险。
如果钟离真的生了这等心思……
他咬牙，眼中尽是孤注一掷的决绝：“好，就这么办！”
庆嬷嬷笑了，“这件事情……就交给老身来办吧。”
.
灵簌在两日后，得知了子陌已被扣下的消息。
迈入王宫地牢时，她觉得这情形很像她被囚禁在飞鹤盟地牢、还有侯府暗牢时的样子。
同样昏暗的光线，同样湿糜的气息，同样血腥的气味。不同的是，被囚禁的人，变成了子陌。
灵簌在牢房外看着他单薄的身影，心里泛起阵阵复杂情绪。
她该讨厌他的，可是见到他憔悴的面容，瘦削的身形，身上隐约可见的伤痕，她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抽。
“你们先出去吧，我单独与他谈。”
楚从洲看了看子陌，点头，退到了牢房外，站在一个听不到二人谈话却又能时刻注意二人动静的距离。
岑帆为她打开了门：“你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灵簌点头，端着托盘走进去，蹲在了子陌身旁，轻轻抓起他的胳膊想为他上药。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子陌冷下脸甩开她的手：“无缘无故把我羁押起来，想造反不成？！”
她易了容，子陌一时之间并没有认出她。
“钟离都这样对你了，你还如此忠心？”
听出了她的声音，子陌大惊失色：“你……你……”
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这伤，怎么来的？”灵簌直直向他的眼睛望过去。
不出所料。这一身伤痕累累，都是因为她闯入天通圣殿救走了灵溪。
她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再抬眼时，却见子陌也在用深沉的目光盯着她。
“你别想对我用你的功夫，没用的。”
子陌脸色一变，再次拂开灵簌替他上药的手：“你就是个妖怪！自从你出现，我的功力就开始失效，一定是你在对我施妖法！”
灵簌被他的话给气笑了。
“你也曾因为与众不同被千夫所指，流浪漂泊了这些年。怎么，现在你要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成为你曾经最恨的那种人吗？”
“我和你可不一样！我——”
“你错了！”她打断他，冷笑：“我们同样是世人眼中的异类，而且永远都将是异类，因为这是来自我们的血缘、我们的身份，无法割舍、无法改变的东西。”
“现在还要用那一套说辞来蒙骗我吗？”子陌冷笑着嘲讽道，“我还以为两个月不见你会聪明几分，没想到还是那么愚蠢。”
原来，他撕开那层天真的面具后，是这样的戾气深重。不过她倒也乐的与他坦诚相待，毕竟频繁动用虚空联结，也很耗费精力。
“我是不是在骗你，你可以自己看。”灵簌从怀里掏出了娘亲的血书扔了过去，子陌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来，缓缓翻开了书册读了起来。
渐渐的，他的脸色开始发白，看到最后几页时，手开始抖了起来。
“这都是假的！”
他突然将手中的血书扔了出去，猛地抬头死死盯住灵簌：“你记恨我们用这种方式欺骗你，所以你也要用同样的方式来骗我！我不会上当的！”
“既然你不信，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灵簌一脸平静地走到墙边，捡起了血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收了起来：“你们是以有心算无心，我才栽了进去，可这本血书字迹老旧，确实是多年前之物。难不成，我多年前就知道会遇见你，这才给你布下了这么一个陷阱？”
见他捏紧了拳头沉默不语，灵簌继续道：“你在我面前总被压制，就是因为我比你年长，比你多活了几年。对付你，我根本不需要使力。这就是虚空联结真正的秘密，天赋大于努力，所以……你再如何拼命，也无法胜过我了。”
她没有说实话。
她来之前，已经将血书中关于姐弟二人会互相吞噬灵力的部分撕去，并伪造成了书页丢失的样子，只留下了她想让他知道的部分。
她不敢让子陌知道，他有机会能胜过她。
她怕他一旦知道，就会生出异心。
她不敢赌。
子陌还是咬牙沉默，打定了主意不理会她。
灵簌叹了口气。她缓缓走到他面前，蹲下与他平齐，猛地将他的袖子往上一推。“你干什么？！”子陌刚想挣扎，就见她将自己胳膊上的胎记也露了出来，不由得呼吸一窒。
她抬手，将二人的手臂并排放在了一起。
两个原本不成型的胎记，竟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图案！
与此同时，子陌额头上的胎记开始发烫，他惊骇不已，头脑一片空白，连挣扎都忘记了。
灵簌也发觉有一股暖流在流入她的身体，她暗道不好，赶紧让自己脱离这种状态。
原来这就是吸取灵力的感觉。
她定了定神，“这蝴蝶状的胎记，是我成家家族血脉的象征，所有觉醒了虚空联结的人都会有这个标记。我们二人一母双生，胎记便分散在两人身上，导致边缘怪异让人瞧不出形状，所以你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胎记罢了。”
“铁证如山，你还要否认吗？”
子陌的脸色青白交加了起来，他想要收回手臂，灵簌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可是自我见你的一面起就觉得我们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你对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感觉？”
子陌侧过头，一副不想听她说话的模样。灵簌不允许他逃避，抓着他的手也越来越用力：“那日在侯府地牢，你明明有机会掐死我，可你却心软了。其实你心里什么都明白，何必自欺欺人？”
面对她的步步紧逼，子陌终于放弃了挣扎，怒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你帮我们在祭神大典上，公开指认钟离的罪行。”
“不可能！”
“我知道，他对你有知遇之恩，可你这么多年替他做事，恩情早就还清了。至于他对你如何，你比我清楚。”
子陌冷笑一声，“祭神大典何其重要，你们要公开指认他，便是要置他于死地。如果他死了，整个西丘也将对我群起而攻之，就算帮了你我也没有活路。我有那么蠢吗？”
灵簌微笑：“这你放心，我们会想办法保护你。”她顿了顿，又补充：“我为了救灵溪是如何破釜沉舟，你也看见了。你是我亲弟弟，我当然会竭尽所能。”
子陌渐渐冷静了下来，盯住她不说话，好半晌后才慢慢道：“圣主的武功深不可测，就算祭神大典你们能引起骚乱，短时间内将他制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灵簌听见这话，知道他是动摇了。
“我想了一个办法对付他，只是需要你的帮忙。”
“……你说。”
“公开指认他，局势必定会混乱起来，我们需要你在局势失控前，用虚空联结激起他的杀意。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这是白燕升定下的计划。
正面对抗钟离恐怕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他们只能借力。
参加祭神大典的人，有像国王和教徒这样鼎力支持钟离的，也有像岑帆这样早就对他不满却敢怒不敢言的。还有大多数的臣民，他们也许对钟离有微词，但是也只是看不惯他横行霸道，并没有坚定要把他拉下马的想法。
既然如此，就一个个对症下药，把每一种人都煽动起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或者……狠狠地在他们的痛点上捅上一刀。
只要他们都明白，钟离才是大家共同的敌人，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激起他的杀意？”子陌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觉得他们异想天开：“你是嫌自己命太长？！”
灵簌倒真心地笑了起来：“不用你为我担心。”
子陌脸色一僵，咬牙道：“别自作多情了，我才不是为你担心！”
灵簌也不管他的口是心非，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不过就算没有你帮忙，钟离的命，我们也是要定了。”她勾了勾唇角，眼中闪过冰冷：“没有你，无非损失大一点罢了，换这魔头一条命，不亏。”
子陌一愣，看向她的目光有了一丝陌生，“姐姐，你变了许多。”
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灵簌微微一愣，心里有些复杂。
她变了么？
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了。
“那你喜欢以前那个我，还是现在这个我呢？”不等子陌回答，她又继续道：“想来你定是喜欢以前那个我，毕竟那样单纯，那样愚蠢，任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只是子陌，现在这个我才能保住你、让你活命。我言尽于此，你好好考虑吧。”
.
一天后，岑帆替子陌传达了口信：“他说他不愿出面指证。这些日子他下落不明，钟离肯定已经起了疑心，一旦他毫发无伤地出现在神女祭典上，钟离马上就能发现端倪。”
楚从洲低头思考了一会儿，“他说的不无道理，钟离对他既了解、又忌惮，所以子陌这步棋，只能用在最关键的时候。出其不意，方能制胜。若是可以，还是应当坚决断了他的后路，把他隐在暗处，并且做第二手准备比较妥当。”顿了顿，他又为难地瞥了一眼灵簌：“若是使上苦肉计，或许可以消除一些钟离的戒心，只是这样，子陌就要受苦了。”
灵簌知道，楚从洲对子陌并没有什么情分，这样做无非是顾念着她的心意。她心里一暖，点头笑道：“这件事，交给我。”
岑帆不知道灵簌与子陌的关系，所以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楚从洲这样维护这个钟离的帮凶。但他也识趣地不再追问：“你们再想想要如何做，我都配合。”
于是，在岑帆的安排下，灵簌再次来到了牢房内。
二人彻夜长谈，就祭神大典上如何安顿子陌，最终达成了共识。
临走时，她心念一动，“子陌，我希望事成之后，能叫回你本来的名字，而你，也能真心叫我一声姐姐。”
“……本来的名字？”子陌一愣。
“你叫成灵轩。”灵簌抬手环住他的肩膀将他抱在怀里，低声道：“你有父母，有亲人，有族人，还有名字。你不是孤儿，也不会再受人欺负了。”她放开他僵硬的身躯，直视他的眼睛，温柔一笑：
“轩儿。”
子陌浑身一颤，呆呆看着她，而灵簌凝视他的同时，用虚空联结探进了他的内心——
子陌，已经彻底倒向了他们这边。
灵簌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然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