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露洗完碗,擦着手从厨房出来:“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不急,”池尔靠着沙发,低头在手机上翻阅着什么东西,“我又不是资本家,总得让你先休息一天。”

    “那你这也跟资本家没什么差别啊。”

    锦露边开玩笑边走到沙发另一边坐下。

    池尔抬眼,把手机屏幕转了个方向递到她面前。

    “这啥呀……”

    池尔递过来的动作有些快,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

    在看清屏幕里照片上的人时,她没了声音。

    “你说你见过他,还记得吗?”

    锦露了然:“我就知道,怎么会有无缘无故这么像的两个人。”

    “这是我哥,他失踪四年了。”

    锦露听得皱起眉头,不可置信:“四年?”

    “没错。”

    池尔的语气淡定得像在说她今天吃了四碗饭。

    锦露垂眸思考了会儿:“可是不对啊……”

    四年,又还活着,为什么池尔会说他失踪?

    难道是…

    她抬头看向池尔,对方露出一个“就是你想的那样”的表情。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锦露还是被她的想法吓了一跳。

    “你想进站找他?可站台是随机的,不固定不重复,你这样找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如果他死了也就算了,可既然他还活着,不管要进多少次站找多久,我也得把他找到。”

    闻言,锦露心里隐隐有些后悔。

    早知道池尔会这样冒险,就不提这事儿了。

    “既然你已经考虑好了,那我也不劝你。”

    池尔点头,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那今天你就好好休息休息,我们明天出发。”

    锦露表示自己没问题,但心里还是止不住有些好奇。

    见她脸几乎把好奇两个字写在脸上,池尔还是决定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

    “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一定要拖着你一块儿进去?”

    锦露嘴角一勾,用开玩笑的语气:“难道不是因为我是你忠实的合作伙伴?”

    池尔点点头:“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其实我还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哦?”

    锦露托着下巴,一字一顿:“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会立刻信任谁的人。”

    所以被她信任,锦露除了开心,更多的是惊讶。

    池尔倒是很坦诚:“我从来对自己的眼光都很自信,如果你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在梭乌寨的时候我不会把你救出来。”

    听到她提起梭乌寨时的风轻云淡,锦露鼻腔略微有些泛酸。

    曾经是她们的濒死之地,如今倒已经能成为两人闲聊时的谈资,锦露颇为感慨。

    “说真的,昨晚跟你打完电话之后我又梦到了那段时间,你说那时候你还那么小,豆芽菜一样。”

    池尔瞥她一眼:“你以为你不像豆芽菜吗?”

    “行行行,别纠结我的形容词。”

    池尔靠在沙发上不置可否,表情难得松弛。

    她抬眼,目光越过阳台上的玻璃朝外远眺。

    窗户没关,有带着热意的风往两人身上吹。

    “实话实说,我至今还是没想通,这个站台游戏挑选玩家的标准究竟是什么?”

    “没必要想通,不重要。”

    池尔说。

    锦露莞尔:“是啊,不重要。”

    说完,她顺着池尔的视线看向窗外:“这都立秋了,太阳还是这么毒,北榆也是这样热吗?”

    “嗯,闷热。”

    锦露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走向房间,并对池尔发起邀请:“这么热的天,午休一会儿吧。晚点等太阳下山,我再带你出去逛逛。”

    池尔也不跟她假客气,起身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

    单身宿舍就一间房一间床。

    好在两个女生的身形睡这一张床非但不拥挤,床上的空间还绰绰有余。

    池尔早上因为要赶飞机昨天也睡多久,头沾到枕头,还真起了睡意,没一会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开始做梦。

    还是那个大坑,坑里密密麻麻的蛇虫鼠蚁白森森的骨头混杂在一起。

    这次被推进坑里的人更少了。

    池尔手脚几乎没有一块儿好肉,由于她之前伤了寨子里的人,她被那个女人特别“关照”了。

    他们往她腿上脚上涂抹了特制的“药液”,同样赤脚站进坑里,那些虫兽就像疯了一样往她腿上脚上啃噬撕咬。

    池尔两条腿上几乎没有一块儿好肉。

    通体乌黑,吐着信子的蛇缓缓爬行只她脚边,她腿上的“药液”大概刺激了这条蛇,所以它吐信子的频率看上去有些不正常。

    它竖起的眼瞳散发危险的气息,不怀好意地绕着池尔转起了圈。

    池尔不动声色,盯着它。

    她并不认识这是什么蛇,但她感觉这条蛇似乎有灵性,把她当成了一个任意拿捏的玩具。

    见池尔并没有惧意,这条蛇开始不满,隐隐有种要暴起的趋势。

    池尔趁其不备,忍着腿部的剧痛,动作迅速,一把掐住黑蛇蛇头。

    黑蛇哪里预料得到这样的变故,蛇头动不了,只有尾部激烈地挣扎。

    搬了把竹椅坐在大坑边缘的女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眸光中有情绪起伏流转。

    她的注意力被池尔牢牢吸引,她很想看看这个小孩儿能做到哪一步。

    下一秒,她眸子微颤,有些震惊地站了起来。

    池尔趁着这黑蛇动弹不得,一口咬在它七寸处。

    刚刚停止挣扎的黑蛇猛然摆动起来,池尔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爆发,死命卡住蛇头,齿间发力。

    鲜红的血液从它缓缓被咬断的身体上喷溅出来,也顺着她唇角往下流。

    血腥味直冲池尔天灵盖,但她一秒也没犹豫,将得来不易的液体咽入腹中。

    没错,这些人不会给从坑底爬出来的人一点食物。

    要想不被饿死,只能另辟蹊径。

    茹毛饮血,许多成年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更遑论坑底一大半都是娇生惯养的小孩。

    池尔就像里面的一个异类。

    直到手里拿条蛇再产不出一滴血,池尔才缓缓将它从自己的齿间移开。

    站在大坑边缘的人刚从上一幕回过神来,下一刻,池尔面无表情的开始拆吞这条蛇。

    蛇身有鳞片,她的牙齿还未发育完全,吃起来很费劲,味道也并不太好。

    但她就那么站在那里,虫蚁在啃噬她的小腿,她在啃噬那条蛇。

    任凭哪个文明社会的人见到这样的一幕大概都会崩溃。

    “这小狼崽子,真有意思。”

    女人带笑的眸子看向坑底的人,对方面无表情,嘴里机械地重复着咀嚼的动作,也正抬眼看着她,眸子里是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冷静和死寂。

    周围的小孩一个一个痛苦地嚎叫着倒下,只有她,不知疼痛不知死活地硬撑着。

    啪啪啪。

    掌声自上方传入池尔地耳朵里,女人拍着手,满眼的赞叹。

    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宝藏。

    池尔抹了一把嘴上的血,把手里剩下的半截蛇身子往旁边随意一扔。

    绳子再次从坑边垂下,池尔看了眼那条粗糙的麻绳,什么也没说,手脚并用,忽略了它,奋力往上爬。

    “好,好。”

    泥土嵌入指甲缝也是一种很折磨的感觉,粗粝砂石在指缝中间脆弱的肉里挤压摩擦,还没来得及结痂的手指再次开始渗血。

    池尔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终于,她摸到了不属于大坑里湿润泥土的干泥巴地,手一扒脚一抬,成功滚到没有蛇虫鼠蚁聚集的平地上面。

    在她如溺水之人重获氧气躺在地上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头顶投射下一片阴影。

    自下而上的视角,让女人的脸看起来有些畸变。

    池尔和她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躺着,互相对望。

    女人的脸被银制的面具遮住一大半,看不真切。

    良久,耳畔响起女人蛊惑般的声音:“恭喜你小丫头,养蛊成功,你是最后的赢家。”

    池尔嘴角还残余干涸的血渍,对女人的话仿若未闻,仍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是她不想动,“药液”失效之后,腿上大大小小的血洞和伤口开始发力,疼痛像一张巨网将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包围。

    她额头浮起一层细密的汗珠,开口,声带犹如被压路机压过般嘶哑。

    她说了一句什么,但嗓子里像是糊了团模糊的血肉,女人并未听清她的话。

    她吩咐其余的人:“把她带到炼药庐去。”

    周围的人很是听话地围了上来,明明她瘦瘦小小的身躯,却有足足四个人,一人抬她一只手脚,将她往女人口中的炼药庐抬。

    池尔头偏向一边,看向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

    恰好抬她手的人正在偷偷打量她,如此一来,两人眼神对上。

    对方一个高大的汉子,在看见她眼睛的一霎那慌张地转头移开目光,那样子不像是看到一个小女孩,更像看到一个吃人的猛兽。

    池尔艰难地扭动脑袋张望,发现这些人对她似乎颇为忌惮,目光有意无意地躲开她。

    直到来到炼药庐,几人匆匆忙忙地把她往地上一扔,慌张地头也不回地小跑着离开。

    池尔趴在地上,手脚使不上力,站都站不起来。

    听到正前方有人迈着轻盈的脚步超她走来,耳边响起对方讶异的声音。

    “哟,这次的新蛊竟然是个小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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