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当……”
悠长的钟声敲醒了晨曦。
好梦易醒。
他怔怔地看着天花板，神情恍惚又失落。
思念疯长的那两年，他没有梦见过她。
可为什么，这次梦里却偏偏看见了她穿着红衣离去的背影。
陆鸢，我是不是，开始记不清你的样子了。
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映出一个不再年轻的沈不言。
都已经这么久了啊。
二十出头的沈不言意气风发，四十岁的沈不言，却已经像是过完了匆匆一生。
今天是上巳节，每年这个时候，沈不言都会去一个地方。
风雨无阻，已成习惯。
精美的雕花彩绘已经褪去颜色，可是透过它，曾经发生的一切又仿如昨日。
晟国旧物与他只隔一层玻璃，而他与她之间，却是跨不过去的史书寥寥几笔。
来这里的人，往往更好奇楚同裳的过往，别说箜篌了，就连陆鸢，也只是在他们讨论楚同裳的时候，偶尔被提及。
不过没关系，至少还有他记得。
镜花楼中，箜篌的主人一曲惊艳四座，只是一面，便引来少年天子垂青思慕。
斯人已逝，旧物仍在，他和陆鸢，最终的联系，就系在这一架箜篌里。
他痴痴地看着它，好像又看见十八岁的陆鸢因为惊喜而亮起的双眼，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掩饰不住喜悦，低声问了他一句，“你什么时候买的呀”。
我想把最好的给你。那时的他，心里这么想。
“阿鸢……”他心里悄悄的问，“今天上巳节，你有没有吃荠菜煮鸡蛋？”
“阿鸢，你今天，也是穿红色衣裳吗？”
他刻意避开最后一面的遗憾，只去想陆鸢在上巳节会做什么。
他已不再是二十岁的冲动青年，深知命运之力难以抗衡，结局已定，只有假装释怀，生活才能勉强继续。
纵使遗憾良多，但若是可以从头再来，他还是想要遇见陆鸢。
缘起缘灭，我心如故。
一无所知地遇见36岁的她，溯源而上，最后陪伴教导18岁懵懂的她。
想要和她一起成长，想要在她人生最关键的时刻陪伴她，想要在她最害怕的时候抱紧她。想要告诉她，没有其他人，从头到尾都只有她。
这样子想着，似乎那些遗憾也变得不那么沉重。也许陆鸢，此刻也隔着万千时光，笑着思念他。
“沈教授，”身后有人唤他。
是个年轻女孩，二十出头的年纪，他记得，是那位老婆婆的孙女，也就是楚同裳的后人，好像叫做楚容。
“好巧，楚小姐。”他点头示意。
“您今天也在？”她慢慢走过来，目光落到那架箜篌上，“保存的真好，千年之前，一定更漂亮。”
“是的，还很贵。”他想起往事，忍不住笑起来，“买的人和摊主讨价还价，好不容易才用一块玉佩换走了它。”
“那他肯定被坑了，”女孩也笑了，“按照那个时候的物价，那个玉佩肯定比这个箜篌值钱。”
“千金难买心头好，”沈不言想起年少的陆鸢笑得亮晶晶的双眼，“收到它的人，很高兴。”
楚容没有说话，望向沈不言的目光有些沉重。
“不好意思，”被她这么看着，沈不言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可能年纪大了，说的话也有点奇怪。”
“不会，”楚容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很美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楚容突然问，“沈教授，我有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人想要见到自己心爱的人，他会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面前的女孩是遇到情感问题了吗？沈不言思索了一下，斟酌着开口，“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如果是我，我会排除一切困难，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会毫不犹豫奔向她。”
只不过，他已然不抱希望。
千万种可能在最后一次见面时已尽数湮灭，不管他多努力，都只能是空望，余生只靠着史书上的只言片语，去成全自己所有的念想和陪伴。
“沈教授……我——”
“打扰了，二位。”有工作人员走过来，“我们今天的参观时间结束了，明天九点正常开馆。”
原来已经四点半了。
离开之前，沈不言留恋地看了箜篌一眼。
阿鸢，明年上巳，我们还是一起过。
“不好意思，楚小姐，你刚刚说什么？”走出大门，沈不言才想起了楚容被打断的话。
“啊，没什么。”楚容摇摇头，喃喃道，“失败了，就什么都没了。”
沈不言没有听到她后半句的低语，他急着回家做一餐饭，然后再去南湖边坐一坐。
柳枝沾露，祓禊去灾。
十几年来，这些仪式都没有少。
有时候他会想，他们相处不过一载，哪里有这么深的感情呢，怎么就值得他用一生去怀念？
他也曾告诉自己，沈不言，你该从这段无望的感情中挣脱出来，过好你自己的一生。
可是，一想起她，所有的理智似乎还是熄了火。值不值得不重要，他只知道，他们都在等待彼此。
这个时候的夜晚还是有点冷，一阵风吹来，沈不言咳了几声。之前在大雨中发高烧，没有及时就医，到底还是落下了病根。
阿鸢，我最近身体好像不如以前那么好了，人老了，头发也白了一些，如果你再见我，还会认得出来吗？
不对，你也老了，不过你这么漂亮，四十岁和三十六岁，应该也差不太多。
这个时间点人少，他的自言自语，只有月亮知道。
悠长的钟声敲醒了晨曦。
好梦易醒。
他怔怔地看着天花板，神情恍惚又失落。
思念疯长的那两年，他没有梦见过她。
可为什么，这次梦里却偏偏看见了她穿着红衣离去的背影。
陆鸢，我是不是，开始记不清你的样子了。
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映出一个不再年轻的沈不言。
都已经这么久了啊。
二十出头的沈不言意气风发，四十岁的沈不言，却已经像是过完了匆匆一生。
今天是上巳节，每年这个时候，沈不言都会去一个地方。
风雨无阻，已成习惯。
精美的雕花彩绘已经褪去颜色，可是透过它，曾经发生的一切又仿如昨日。
晟国旧物与他只隔一层玻璃，而他与她之间，却是跨不过去的史书寥寥几笔。
来这里的人，往往更好奇楚同裳的过往，别说箜篌了，就连陆鸢，也只是在他们讨论楚同裳的时候，偶尔被提及。
不过没关系，至少还有他记得。
镜花楼中，箜篌的主人一曲惊艳四座，只是一面，便引来少年天子垂青思慕。
斯人已逝，旧物仍在，他和陆鸢，最终的联系，就系在这一架箜篌里。
他痴痴地看着它，好像又看见十八岁的陆鸢因为惊喜而亮起的双眼，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掩饰不住喜悦，低声问了他一句，“你什么时候买的呀”。
我想把最好的给你。那时的他，心里这么想。
“阿鸢……”他心里悄悄的问，“今天上巳节，你有没有吃荠菜煮鸡蛋？”
“阿鸢，你今天，也是穿红色衣裳吗？”
他刻意避开最后一面的遗憾，只去想陆鸢在上巳节会做什么。
他已不再是二十岁的冲动青年，深知命运之力难以抗衡，结局已定，只有假装释怀，生活才能勉强继续。
纵使遗憾良多，但若是可以从头再来，他还是想要遇见陆鸢。
缘起缘灭，我心如故。
一无所知地遇见36岁的她，溯源而上，最后陪伴教导18岁懵懂的她。
想要和她一起成长，想要在她人生最关键的时刻陪伴她，想要在她最害怕的时候抱紧她。想要告诉她，没有其他人，从头到尾都只有她。
这样子想着，似乎那些遗憾也变得不那么沉重。也许陆鸢，此刻也隔着万千时光，笑着思念他。
“沈教授，”身后有人唤他。
是个年轻女孩，二十出头的年纪，他记得，是那位老婆婆的孙女，也就是楚同裳的后人，好像叫做楚容。
“好巧，楚小姐。”他点头示意。
“您今天也在？”她慢慢走过来，目光落到那架箜篌上，“保存的真好，千年之前，一定更漂亮。”
“是的，还很贵。”他想起往事，忍不住笑起来，“买的人和摊主讨价还价，好不容易才用一块玉佩换走了它。”
“那他肯定被坑了，”女孩也笑了，“按照那个时候的物价，那个玉佩肯定比这个箜篌值钱。”
“千金难买心头好，”沈不言想起年少的陆鸢笑得亮晶晶的双眼，“收到它的人，很高兴。”
楚容没有说话，望向沈不言的目光有些沉重。
“不好意思，”被她这么看着，沈不言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可能年纪大了，说的话也有点奇怪。”
“不会，”楚容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很美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楚容突然问，“沈教授，我有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人想要见到自己心爱的人，他会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面前的女孩是遇到情感问题了吗？沈不言思索了一下，斟酌着开口，“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如果是我，我会排除一切困难，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会毫不犹豫奔向她。”
只不过，他已然不抱希望。
千万种可能在最后一次见面时已尽数湮灭，不管他多努力，都只能是空望，余生只靠着史书上的只言片语，去成全自己所有的念想和陪伴。
“沈教授……我——”
“打扰了，二位。”有工作人员走过来，“我们今天的参观时间结束了，明天九点正常开馆。”
原来已经四点半了。
离开之前，沈不言留恋地看了箜篌一眼。
阿鸢，明年上巳，我们还是一起过。
“不好意思，楚小姐，你刚刚说什么？”走出大门，沈不言才想起了楚容被打断的话。
“啊，没什么。”楚容摇摇头，喃喃道，“失败了，就什么都没了。”
沈不言没有听到她后半句的低语，他急着回家做一餐饭，然后再去南湖边坐一坐。
柳枝沾露，祓禊去灾。
十几年来，这些仪式都没有少。
有时候他会想，他们相处不过一载，哪里有这么深的感情呢，怎么就值得他用一生去怀念？
他也曾告诉自己，沈不言，你该从这段无望的感情中挣脱出来，过好你自己的一生。
可是，一想起她，所有的理智似乎还是熄了火。值不值得不重要，他只知道，他们都在等待彼此。
这个时候的夜晚还是有点冷，一阵风吹来，沈不言咳了几声。之前在大雨中发高烧，没有及时就医，到底还是落下了病根。
阿鸢，我最近身体好像不如以前那么好了，人老了，头发也白了一些，如果你再见我，还会认得出来吗？
不对，你也老了，不过你这么漂亮，四十岁和三十六岁，应该也差不太多。
这个时间点人少，他的自言自语，只有月亮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