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面首】

    今天上朝,又有人弹劾陆鸢。

    当然,这事在座各位已司空见惯。

    只不过这次用了新的名由————太后出游,带回了一面首。

    “陛下,此等秽乱宫闱之事,若不严惩,恐为天下人耻笑啊。”堂下年过半百的言官,言之凿凿,而陆鸢这一派的亲信,则束手而立,事不关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畏模样。

    虽然他们心里也觉得,太后娘娘,您这次,是有点过分了啊。可不惧他人所言,只做自己,那才是陆鸢。

    也有人猜测,太后这次,是不是借面首之名,行其他不可告人之事。

    毕竟,这个面首,可是比太后都要大上几岁,哪个好人家的面首会年逾不惑啊?!

    楚同裳揉了揉太阳穴,一脸无奈。

    这位沈先生和母后的渊源,他一清二楚,甚至在在幼时还有过一面之缘。

    他知道,她等了许久。小时候常见她奏着箜篌,琴声凄婉,声声如诉,当时只觉得好听,长大后才知道,那是她无法宣之于口的思念。

    思及此,他重重一拍桌子,“够了,此事不必再提!”

    朝堂上吵吵嚷嚷,而陆鸢这厢,却是和沈不言溜出了皇宫。

    像普通夫妻那样漫步街头,沈不言犹觉在梦中。

    直到手指被陆鸢轻轻捏了捏,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沈不言摇摇头,他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待多久,只觉得幸福像是泡影,随时都有戳破的风险。

    可陆鸢看了出来,她倚在沈不言的肩头,“我们早就说好了不是吗?即使第十日会分开,接下来的九日,也会相守。”

    她曾祈求再见沈不言一面,而如今上天给的,远胜她所求。

    希望被打碎的滋味她不是没有尝过,可但凡有一丝希望,她还是愿意冒着绝望的风险再试一试。造化之无情,她能承受,沈不言亦然。

    只需一眼,两人便心意相通。

    他握紧陆鸢的手,是了,能有一面,已是厚待,接下来的每天,都只当是从老天爷那里赚来的。

    这么一想,他只觉得心间一松,转而扬起笑脸,“陆姑娘,我眼下无依无靠,不知您可否收留在下,让我在您身边谋个差事。”

    这倒是让她想起初见时,他要教导她的样子,她故意板起脸,“不知沈公子有何才干,我座下,可不养闲人。”

    “沈某不才,略读经书,略懂音律,略有才华,不过厨艺尚佳,只望姑娘给个机会,指点一二。”

    这倒引起了陆鸢的兴趣,“只会烤鱼,可称不上尚佳。”

    沈不言微微一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可瞧好了。”

    2. 【镯子】

    沈不言这几日倒是有点神秘,经常偷溜出宫。

    据宫人所言,沈不言寝宫的灯,总是亮到很晚。

    宫里之人,耳目众多,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传到她耳朵里。她相信沈不言自有道理,虽有好奇,却并不想探究到底,又怕他觉得拘束,只得下命令,万事由他。这下更是坐实了妖后荒唐的名声。

    这一天,吃晚饭的时候,沈不言拿出一个包裹递给了她。

    包装得很精巧,打开一看,原来是个玉镯。

    很漂亮的玉料,碧绿得透亮,上面雕刻着首尾相接的六条鱼。雕刻的师傅工艺精湛,鱼鳞清晰可数。

    “这……”像是十八岁那年,沈不言为她买来了那架箜篌,她看向沈不言,惊喜中又带着点羞涩。

    “试试看,”沈不言为她戴上,尺寸很合适。

    “你这几天就是在准备这个?”她才明白他这几天神神秘秘是怎么回事。

    “是啊,”他有些得意,“这些年,我学了不少东西。玉雕这门手艺,我还专门拜了师。我现在的水平,也算是半个大师了。”

    原来这是他亲手所做。

    陆鸢看着他手上的老茧和眼下的黑青,一时间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心疼。

    “好啦,”看着陆鸢脸上的表情,他捏捏她的手,“喜欢吗?”

    “你明明知道的。”陆鸢眼圈红红。

    “就是想听你亲自说出口。”

    “喜欢,”她破涕为笑,“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被她这么热烈地看着,他竟也像毛头小子似的红了脸。

    不过,陆鸢转念一想,问道,“你哪儿来的钱?”

    沈不言现在在宫里挂名御厨,确实有月奉,只是,这个玉镯价值不菲,他才来几天,哪儿来的钱。

    沈不言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陆鸢也不计较,反正早晚都会知道。

    不久后,新帝推行水利改革,其中思想方法,新之又新,陆鸢这才知道,沈不言的钱是哪儿来的了。

    3. 【求婚】

    大概是沈不言来这里满一年的时候,他们终于迎来了心中期盼的上巳日。

    就像之前约定的那样,两人回到南梦湖旁的小屋,沈不言还特意烧了一桌子菜。其间陆鸢想要帮忙,还被他从厨房赶了出去。

    陆鸢今天一身月白色,略施粉黛,格外好看,倒是让他想到了当年镜花楼惊鸿一瞥。

    当然,在沈不言眼里,她一直都那样好看。可是陆鸢觉得自己年岁已长,平日里又要维持太后威严,总是穿的沉闷庄重,鲜少穿这么明快的颜色。

    “尝尝,”他给陆鸢盛了一碗饭,桌上的菜式,和陆鸢当年所做,分毫不差。那些遗憾的事,如今也成了珍贵的回忆。

    饭后,两个人踱步去湖边。

    穿来以后,沈不言尤其注重养生,饭后更是会催着陆鸢一起散步消食。现在不仅晟国皇宫,连带着普通百姓之间,都流行“饭后百步走”的说法。

    不过不知为什么,陆鸢今天话很少。沈不言心中暗暗回忆,最近朝堂是否有事为难。

    “咻——”一声,湖边升起一道火光,在夜空中“砰”地炸开一朵金花。

    这是?沈不言惊讶地看着陆鸢,“你们把火药造出来了?”

    沈不言之前和陆鸢说过火药的制法,只是他到底不是擅长这一类的,因此也只能说个大概。倒是楚同裳很感兴趣,着人深入研究此物。

    没想到火药还没有造出来,烟花已经有了雏形。

    想来也是她特意准备的小浪漫,烟花过后,两人依偎在一起,久久无言。体验了偶像剧女主的待遇,心中思绪万千,沈不言正打算说点什么,就听到陆鸢轻声唤他。

    “沈不言……”

    “嗯?”

    “你愿意娶我为妻吗?”

    一瞬间更为绚烂的烟花在他脑海中炸开,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言语,“我,陆鸢,你,我们……”

    陆鸢从怀中拿出一只小巧的玉笛,“虽然比不上你的大师级水准,但还是希望你能收下它。”

    “陆鸢……”沈不言手里拿着玉笛,一时只叫的出她的名字。

    “怎么哭了,”她捧起他的脸,明明自己也是泪眼朦胧,还哽咽着开玩笑,“怎么,是不是忘了我是妖后?嚣张跋扈,强抢民男这种事,我自然做的出来。”

    陆鸢以身许国,她是一国的太后,却从来不曾做过一日元启皇帝的妻子。

    她心里等的,从来都是眼前这个人。

    这一年相处下来,她心里也渐萌生不该有的希望。

    若能换得共白首,此生再无所求。

    她很贪心,也很勇敢。

    “我愿意,我愿意,”沈不言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太过于丢脸,只得把陆鸢抱紧,不让她看自己红成兔子的双眼。

    命运让他们颠沛流离在彼此的生命里,他从不敢开口说永远,也不敢轻易许诺。

    隔了二十年,他终于把心底最隐秘的愿望诉诸于口。

    “陆鸢,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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