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处于本能的陈妄想要伸手握住,可手抬起来,却只是冷哼一声,拍掉了她的手,声音冷冷的:“话多。”

    虽然稍瞬即逝。

    但沈念仍旧没遗漏掉他冷哼前嘴角那一抹清浅的笑意。

    看着他往前走的身影,连忙小跑着跟上去:“谁让你话太少。”

    “跟你没话说。”

    “骗人…”

    沈念声音里藏不住的笑意,看到刚才陈妄的状态,她有一种特别不一样的感觉,甜甜的:“陈妄,学校远不远啊?”

    陈妄偏头看了她一眼:“远。”

    沈念:“啊…”

    “啊什么?学校远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也住学校啊。”

    陈妄停住脚步看她:“……??”

    沈念接着说:“住学校公寓。”

    “哦”

    住在哪是她的自由。

    “好吧,其实我还没搬过去,只是想找个借口送你。”

    沈念坦然承认,伸手去拉他:“今天是我们做朋友的第一天,我有一个宝贝要送给你,绝对是你非常非常感兴趣的东西!”

    “我们不是朋友。”

    陈妄声音凉凉的:“而且我没有感兴趣的东西!”

    “那就当第一天认识嘛。”

    沈念神秘兮兮的看向他:“我的宝贝你肯定喜欢,我都问过张俞了,所以特意来投其所好!

    只是陈教授,等会儿看到了我的礼物,可不要忘记你现在说的话哦。”

    “呵!”

    陈妄对此嗤之以鼻:“荒谬。”

    他长这么大,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也没有真的理解和感受到过喜欢。

    陈妄最后还是被沈念连拖带拽的拉上了车,车内无比宽敞,他抱臂坐着,两天长腿交叠舒展,靠着椅背,显得慵懒散漫。

    平心而论,几番接触,陈妄和沈清和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除了相貌,几乎没有其他相似之处。

    即使如此,沈念仍旧发觉,她喜欢任何情境下的陈妄。

    ……

    马上开始上班了,为了方便出行,沈玉给她找了个司机。

    沈念报了地址,司机调头往学校的方向走。

    沈念从手边拿了一个箱子:“我之前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几本书。”

    沈念把里面的书递给陈妄:“这本书是北宋的一个御前小太监用来记录宫里生活的,我看过了,涉及到的东西比较全面,而且真实性很高,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研究意义。”

    陈妄伸手接过来,身子坐直,明显变了个状态:“真迹?”

    沈念点了点头。

    陈妄手上的动作很轻,像是生怕弄坏掉。

    这对于他来说,是珍宝!

    他有些吃惊,书特别厚,而且全是手写,看起来上了年份了,但被保存的极好,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并未有残页,字写的虽然不算好,排列的也算不上整齐,但叙事非常有条理。

    “他读过书?”

    沈念想了想:“嗯,这个小太监入宫前上过学堂,只是后来家里突逢变故,才被送进宫的。

    他人机灵,又是在御前侍奉的,消息特别灵通,也经常会偷偷找一些书看,半夜趁没人的时候偷偷写手记,后来被留存了下来,就是这本。”

    沈念一直都好奇他究竟记了什么。

    后来宫变的时候,沈玉找到了她,她让沈玉把这本手记带走了。

    “还有一本,也是宋代史,不过这个是后人整理的,以民间传言居多,我之前看的时候,有跟正史核对过,许多时间线都对得上,但是有些许出入,但里面的记录会更详细。

    剩下的几本,是当时民间流传的话本。”

    这些是沈念从张俞那里套来的情报,他说陈妄对宋代史有种莫名的执念。

    “这些是从哪里来的?”

    陈妄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一双眼睛原本就好看,加了笑意后,整个眼睛都弯了起来,是沈念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在我家书房里找到的,我收藏的,书房里还有很多,你如果喜欢,我全都给你!”

    早知道他这么喜欢这个,沈念一定一开始就把这些双手奉上,她家里最不缺的就是书。

    “我听张俞说,你喜欢宋代史,市面上的书籍你应该都看过,所以就带了这个。

    还有一些其他的,你空的时候可以去我家书房,你想要什么拿去就好。”

    这几本书都已经得之不易,毕竟爱书如无名,书房里都没有这些。

    所以陈妄有些不可思议:“类似于这些的还有?”

    沈念点头:“有许多。”

    毕竟她是一路走来的,况且向之他们都爱看书,所以会一路收集。

    沈念莫名觉得陈妄此刻,有种天仙下凡的感觉,似乎刚才冷冷地说,我没有喜欢的东西的并不是他一样。

    趁着他高兴,沈念试探性的问:“你这么喜欢宋代史,那你知道沈清和吗?”

    提到沈清和,陈妄愣了下,随即点头:“知道,怎么了?”

    沈念笑盈盈的:“他是我最喜欢的画家!”

    “张俞也喜欢他的画。”

    “不止是画,他的人我也喜欢。”

    “他是什么样的人?”

    沈念脱口而出:“清风明月,柔嘉维泽。”

    陈妄想到了无名,这两个词确实适合用在他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陈妄的错觉,在提到沈清和的时候,沈念的声音都放轻了,显得无比温柔,所以不自觉的看向她。

    “你不相信啊。”

    沈念不知道他眼神的意思,大多数时候,他都让人猜不透。

    只以为他不相信沈清和是这样的人,微侧了身子:“我看过很多关于沈清和的资料,我下次带给你看,你肯定有跟我一样的想法!”

    “我没有不信”

    看她几乎瞬间急了,陈妄觉得有些好笑:“就只是觉得这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

    “怎么不像?”

    陈妄微挑了下眉,却没说话,沈念想到自己跟陈妄的几次见面,也了然于心。

    沈念撇撇嘴:“原来陈教授也会以貌取人…”

    “抱歉,我是俗人。”

    “我可不是一个空有美貌的花瓶,我也读过许多许多书的。”

    沈念托着脸看向她,她身后划过的暖色灯光没有具象:“所以陈教授,我们以后,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你也一定会喜欢我的。”

    陈妄:“……”

    可能是她送的礼物确实深的陈妄的心,他难得的没有反驳,只是看起来没有再跟她继续说话的意思,低头去翻面前的书。

    沈念一直盯着他看,陈妄专注力在书上,没跟她计较,沈念啧啧了两声,觉得自己似乎才是以貌取人的那一个,怎么会有人做什么事情都这么好看。

    沈念正看得入神,司机突然气愤的骂了一句,随后一个急刹车,沈念没注意,头直直的往前面座椅上撞。

    没有想象的疼痛,额头碰到了一片温软。

    沈念慢慢睁开眼,只看到陈妄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手,看了一眼司机。

    明明他的神色无比平常,可司机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连忙道歉:“对不起,刚才那个车突然从侧面穿了过来。”

    生生压下了想要超过那个车的心,稳下了车速。

    “你没事吧?”

    知道他刚才是用手挡住的,沈念拉过他的手看,有些心疼吹了吹:“都红了…”

    “没事。”

    她的气息落到手背上的时候有些发烫,陈妄抽回手,看了一眼她的额头:“自己坐好。”

    “疼不疼?”

    很久没有人这么问过他,这种关心,对于陈妄来说,是一种相对陌生的东西,所以他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对上她视线的时候,微摇了摇头。

    “刚才谢谢你。”

    沈念坐直身子,看到了掉在地上散出来的纸张,伸手捡了起来:“这是什么?”

    “一个项目。”

    “赵教授给你的?”

    陈妄点头。

    “我可以看吗?”

    陈妄注意力转回书上,嗯了一声。

    沈念把文件全都拿出来,一页一页认真的看,本来好好的,但是看到人物页的时候冷笑了一声,没再接着看,把文件好好的收了回去。

    转头看向窗外,心里一阵发苦,时间真的过去太久了。

    久到把许多事情都模糊的不成样子。

    或许是她的冷笑太过于不屑,不够尊重先人。又或许是陈妄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沈念,好像突然多了许多忧愁,所以不解地看向她:“怎么了?”

    “这个项目你接了?”

    “没有。”

    陈妄摇头:“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只是看到了秦梁,觉得他这样的人,不配和其他人一概而论。”

    沈念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陈妄微皱了皱眉头,他没有过多的了解过秦梁,只知道他因为一些变革的提议在现代逐渐被认可所以颇具热度,他本人也一直被称为谦谦君子。

    此前,他与公主合葬的墓穴在京郊被考古学家发现,有野史记载,死因是一支箭刺穿了两人胸口,相拥而亡,正史记载公主被人箭杀,驸马殉情,生同衾死同穴,因此他们的爱情,也是一段佳话,还曾风靡一时。

    基于此,陈妄不知道沈念为什么要用‘这样的人’来形容秦梁。

    “怎么说?”

    沈念仍看着窗外,窗上似乎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冲她招手,亲昵的喊着她念念。

    沈念打开窗户,感受着风从她指尖划过。

    有人曾跟她说过:“我死后,请将我残躯化灰,扬了吧,游历山川,这原本就是我的愿望,日后,念念想我的时候,我在这世间的每一处。像风一样,你伸手就能碰到。”

    即使过去很久,沈念也能清晰的记得她的容貌,那么骄傲美好,永远对未来充满期待,那么好的一个人,最终却…

    想到她,沈念喉咙发酸:“你知道竹安先生林未央吗?”

    “历史上记载的不多。

    所以我只知道她是南宋的画家,侯府嫡女,年纪轻轻便闻名一方,只是风流成性,后来叛出侯府,她自甘堕落入了青楼…”

    “风流成性,自甘堕落…”

    沈念苦笑,转头看向陈妄的时候眼眶不自觉的红了:“史书上都这么说,说天之骄女沦为娼妓,对她千般唾弃,万般惋惜,可你知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又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情绪来的太快,讲话间甚至带了哽咽,陈妄有些不解地看向她:“关于她的记载太少,很难查证。”

    “可是她年少成名,曾风光无两,为什么记载会这么少,还不是因为有太多畏惧强权,不忠于事实之人,去撰写史书。

    未央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陈妄看着沈念,觉得她的状态似乎并不像是在跟他讨论,而是对于朋友的惋惜,不满后世误解的愤慨。

    就像竹安先生,并不是一个历史人物,而是一直陪伴她的朋友。

    可是他们明明在讨论秦梁,陈妄不知道怎么会扯到竹安先生身上:“竹安先生跟秦梁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告诉你,竹安先生是秦梁功成名就后,第一个抛弃的发妻,你信我吗?”

    “你说什么?”

    陈妄有些不可置信。

    书上记载,秦梁只有一个妻子,就是南宁公主。

    他不知道沈念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虽说他应该以史书记载为准,私心上又想要相信沈念。

    “我曾看过一本关于竹安先生的书,书中是这么说的。”

    “那本书在哪?”

    “丢了…”

    沈念的声音很轻:“陈妄,那本书中记载,秦梁的挚友黄元曾这么赞扬过秦梁的妻子,‘元一生逍遥,惟羡梁妻贤,可后顾无忧之。’

    南宁公主担不起贤妻这两个字。”

    这个陈妄倒是赞同,因为历史上,后人虽然都赞扬秦梁和南宁公主的感情,但是南宁公主本人性格有些强势,这些在很多事情中都能体现出来,确实担不上贤妻这两个字。

    “而且,黄元写下这句赞誉的时候,秦梁尚未登科。”

    沈念接着说:“秦梁和南宁公主成婚后,黄元辞了官,两人便断了联系,之后没多久,竹安先生就自甘堕落入了青楼。

    你不觉得太过于巧合?”

    陈妄:“……”

    看陈妄一直没说话,沈念转头轻叹了口气,他没有资格要求陈妄相信她。

    沈念将文件整理好,放进了档案袋里,抬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笑意,声音太轻,显得笑意有点像是自嘲:“也许是我看了一本后人乱写的话本,我却当真了。”

    陈妄刚想说些什么,司机已经把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公寓楼下。

    “沈念小姐,陈先生,到了。”

    “嗯。”

    沈念点头,把文件连同书一起放进了箱子里递给陈妄:“早点回去休息,后天见。”

    陈妄到底也没再说什么,点点头就下了车。

    许是车内温度有点高,外面风一吹,那种醉酒的感觉就更强烈了几分。

    车子从她身边驶过,沈念冲他挥了挥手,陈妄心里萌生了一个很强烈的感觉,如果车再晚到几分钟,那句违背他所有原则的“我相信的”也许就脱口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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