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回去睡了,先去找你哥,很重要。”徐郁青跳下自行车站好,一边背着包一边叮嘱道。

    李执揉了下睡意朦胧的眼睛,“这点小事儿你就放心吧。”

    徐郁青怎么可能放心,要不是还得背上午的政治考题,她恨不得自己亲自去。

    “那你骑车小心点儿啊,李想哥如果说我写的不对,让他步骤完整的给我写一遍听到没?”

    李执“啊”了声,半晌还是疑惑地问:“数学不是都考完了,你还要答案干什么?又改不了。”

    徐郁青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动着摇头,“你们这种凡人是不会理解的。”

    “?”李执半睁着眼侧头看她,“快别说胡话了进去吧,啊。”

    “……”说了你也不懂!

    徐郁青走了两步回头看他,李执已经蹬着自行车歪歪扭扭上路了。

    她叹了口气,希望下辈子别再高考了,纯纯折磨局。

    当然,如果没有下辈子就更好了。

    教学楼门口原本应该是人口流动最快的地方,今天却难得的聚集了一堆人。徐郁青好奇心发作,往前挤了挤想看热闹。

    这么多本本份份的考生都在,她一个打酱油的有什么理由不看。

    “谁带水了?有没有水?”聚集点中央有一道急切的声音飘出来。

    徐郁青摸了摸自己的背包,很自然地把水杯按了下去。

    很快有其他人往前递水。

    无奈她的身高实在是不占优势,徐郁青踮起脚也看不清是什么光景。她挂上笑容戳戳身边的女同学:“同学,发生什么事了?都围在这儿看什么呢?”

    “你别怕,只是一位同学突然晕倒了,应该不碍事的。”

    “啊?呃。”谁会怕这个啊?

    徐郁青不太懂,晕倒就晕倒呗,也不至于围这么多人看吧,还真是热心。

    她默默后退了两步,准备撤出去。

    “哎,醒了醒了。”

    “同学你感觉怎么样?”

    正当此时人群中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声,大家明显都有些欣慰和兴奋。

    “我没事,谢谢大家。”这道声线有些虚弱低哑,不难猜出就是晕倒的人。

    这声音……

    徐郁青弯腰从人群下方的缝隙中仔细往里瞧了一眼,不出所料果然是周怀文。

    他怎么一天天的事这么多啊。

    “同学,你是没吃饭吗?”有好心的女生问他道。

    周怀文声音很小地说是,听起来格外可怜。

    “我有一个苹果,给你吧。”

    周怀文似乎有些哽咽:“谢谢你同学,但不用了,我喝点水就可以。”

    徐郁青闻言撇撇嘴,假清高。

    她不爱看这种互帮互助的温情戏码,拉紧背包远离了这块区域。看来周怀文的日子比她想象中还要贫穷,竟然到了吃不上饭的地步。

    这也就罢了,都过得这么难了还能拒绝别人的施以援手,读书读傻了吧。

    徐郁青心里没有同情,只多了点儿唏嘘,周怀文看起来古板又朴实,确实不像有什么心机的样子。

    难道真是误会他了?

    徐郁青回头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周怀文已经被人手忙脚乱地扶了起来,正忙着鞠躬感谢,从她的角度看着莫名有些卑微。

    不管了,误会就误会吧。

    有的人骨子里的自卑感是与生俱来的,融入在日常生活的举手投足之间。

    福利院里这样的孩子有很多,徐郁青习以为常地收回视线上楼。不过回档之前怎么没有这一出?难道她每次不同的举动还能丰富故事线?

    徐郁青心不在焉地在考场外翻找证件,一道身影缓慢地移到她身前。徐郁青抬眸望了一眼,监考老师?

    老师神情严肃却又带着丝丝痛心疾首的意味,徐郁青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按理说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你痛心个什么劲儿?

    “老师,检查证件吗?”她挑了个最合理的开场白。

    “先不忙。”监考老师探头似的四处张望着,片刻后压低了声音对她说,“徐郁青同学对吧,你跟我来。”

    “?”徐郁青不明所以,想了想还是跟着她走了,看看情况再说。

    两个人在楼梯的拐角处相对而立,老师比她高不少,徐郁青抱臂微微抬着下巴等她说下文。

    监考老师也很直接:“我知道你,镇南中学的第一名。”

    徐郁青挑了下眉尾,好嘛,她在这儿大小也算个名人。

    “不光是我,我们学校的老师几乎都听过你的名字。”

    徐郁青忍笑点点头,示意老师继续说。

    监考老师:“所以我们很难理解你为什么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你这个行为是对自己极其不负责任的!”

    “?”徐郁青眯了眯眼睛,“啊?”

    “昨天的监考老师都告诉我们了,你的数学和化学几乎交了白卷,能告诉老师这是为什么吗?”

    “……”不是,你们是监考老师还是监控啊。徐郁青一时语塞,这我很难解释。

    老师当她默认了自己的不负责,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还小,不论遇到什么事都没办法理智的做决定,老师也不是责怪你。但是高考是人生最重要的事,你为此努力了十几二十年,为什么要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放弃自己呢?”

    徐郁青几欲张嘴,但最后只是干巴巴地说:“我没想放弃自己。”

    “徐郁青同学,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老师说,老师会帮你想办法。”

    是吗?那太好了。

    徐郁青蓦地勾起唇角,“老师,那考政治的时候我能写化学题吗?”

    监考老师:“……”

    她虽然没说话,但徐郁青看懂了她难以置信的神情——朋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徐郁青笑容更加真诚:“可以吗,老师。”

    “你、你。”老师“你”了半天,恨铁不成钢地总结道,“徐郁青,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徐郁青也不是故意要跟老师对着干,叹了口气道:“老师,保重身体要紧。”

    “你,唉!”

    监考老师留下一声深长的叹息继而负手离去,剩徐郁青一个人站在原地。

    人影交错间,她忽然想到自己的高中班主任。那时候不比现在,她的学校算不上很好,所以老师也不怎么注重升学率。

    可徐郁青的班主任算是实打实的尽职尽责,成绩出来之后一连几日都在帮她分析志愿填报,多半也是可怜她家中无依。

    填志愿前师父尚在,虽然情感上没多少慰藉,但物质不缺。徐郁青自然也没考虑学费生活费的问题,只从那本厚实的志愿书里挑了几个大城市的学校和名字好听的专业。

    她喜欢一切象征着繁华漂亮的事物。

    至于班主任推荐的学校和专业,徐郁青一个字也没看过。

    再后来,师父意外身故的消息比录取通知书来得更早,等她从市里打工的餐厅赶回山里时,师父已然变成了一个黑白相框。

    师娘对她也算仁至义尽,走的时候给徐郁青转了一千块钱,然后才拉黑了她的微信。徐郁青心里清楚,她是又被抛弃了。

    不过这不耽误她收钱的手非常快,徐郁青看着账单里多出来的一千块,释然地笑了笑。

    她长大了很多,已经不会再怨恨了。

    所以现在即便徐郁青心里觉得监考老师是在多管闲事,也明白她是好意,对老师的态度自认为算得上端正。

    进考场时监考老师说话不冷不热,徐郁青反倒觉得这样还不错,欢欢喜喜进了门。

    但政治考试是不允许带其他草稿纸的,徐郁青背完了题目摸出来三枚硬币,顺手把卦象记在了试卷上。

    她也没真就在桌面上摇,叮叮当当不像样,硬币抛向空中下落途中徐郁青就挥手接住了。所以卦不准,也就图个乐。

    算的是今日运势。

    但还没等她看清主卦是不是大吉,就被监考老师请了出去。

    徐郁青站在走廊上替自己争辩了两句:“干嘛抓我?我没说话,没影响其他人啊。”

    “这是考场!你以为是什么可以胡闹的地方吗!”

    “我安安静静在后面抛个硬币也是胡闹吗。”徐郁青叹气。

    “你敢说那是抛硬币?”老师学着徐郁青刚才接硬币挥手的动作给她看,“封建迷信不可取难道你没学过吗!”

    徐郁青敷衍地“嗯嗯”两声,正想说要不然让她提前去考生办事处呆着吧,就见到走廊那头一位老师急匆匆地跑过来。

    想来是跑了一路,气儿都没喘匀,“李老师,我记得你今天带了糖块。”

    原来监考老师也姓李啊。

    李老师捋了捋对方的胳膊:“怎么了这是?糖块我冲水喝了。”

    “有个学生晕倒了,现在在办事处呢。听考场的学生说早上也晕过一次,应该是饿的。”

    徐郁青闻言在一旁轻轻眨了两下眼,早上?

    周怀文?

    早上不接受别人的苹果,上午立马再晕一次,她不着痕迹地摇头,这点可悲的自尊心真是让人发笑。

    李老师:“那要不出去给他买点吧,我出钱。”

    “这怎么好让你出钱,我去就行。”

    听到此处徐郁青抬手打断了两位老师的对话,见视线都被吸引到自己身上,她指了指考场外的物品存放处说:“别麻烦了,我包里有。”

    “有什么?糖吗?”

    “嗯。”徐郁青走过去拎起自己的包,“反正你也嫌我影响考场纪律,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两位老师对视了一眼,后来的老师问:“这位是?”

    “徐郁青。”

    “奥!是她呀!”

    徐郁青微微笑着:“是的,老师你好。”

    李老师意味不明地瞪了她一眼,片刻后摆摆手:“那你跟这位老师过去吧,不要再胡闹了。”

    “怎么会呢,老师你放心好了。”徐郁青笑容更深。

    办事处里除了躺着的之外,还有两个人。徐郁青推开门的瞬间就全打量了一遍,其中一位应该也是学生。

    四个大活人站在这小屋子里还是太拥挤了,她走到里面把窗户打开,让新鲜空气飘进来。转过身又用脚尖踢了踢周怀文的小腿,“他一直没醒?”

    屋子里的人见此情景面面相觑了好半晌才回答道:“没有,你、你是医生吗?”

    “我?”徐郁青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你看我像吗?”

    说着她从包里摸出来块糖,掐着周怀文的脸怼进了他嘴里,糖纸被她随手扔在了小桌子上。

    “低血糖而已用不着医生,一会儿就醒了。”徐郁青拍拍手找了个地方坐下。

    “真的吗,那就好。”学生样貌的女生如释重负道。

    徐郁青回了想一下,这声音应该是早上要给周怀文苹果那位,她挑了挑眉,“你认识?”

    “嗯,他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名。”

    哦,迷妹。

    徐郁青懂了。

    话刚说了两句周怀文就悠悠转醒,虚弱迷茫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周同学,你又晕倒了。”苹果女生连忙蹲下身体回答道。

    老师也紧随其后询问了几句,确认周怀文没什么大碍后就让女生先回考场了。

    徐郁青不回去,老师就叮嘱她先照看一下周怀文,自己出去给他打点热水。

    徐郁青随口应了,反正这人也不是真需要她照顾。

    老师刚关上门,周怀文就撑着胳膊费力地坐起来,“同学,谢谢你。”

    徐郁青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化学书,“谢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扶你来的。”

    “糖是你的。”

    她翻书的手顿了一下,还挺聪明。

    “怎么说?”

    周怀文看向桌面上的糖纸,“进口糖,一般家庭很难吃得起吧。”

    语气听不出是羡慕还是自嘲,但让徐郁青浑身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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