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业勤沉默良久,才缓缓道:“第一次我发现异常,是在施从三岁的时候。当时,邻居带了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过来。我们三人正在厨房做饭,施从一个人在大厅看书。

    小狗可能想和她玩,所以一直凑近她,舔她。她被舔生气了,压住小狗,抓住了桌上的刀子,往小狗身上扎,扎十几刀。

    小狗死了之后,她还把小狗像垃圾一样扔进了垃圾桶,把血迹都清理干净了,还换了一套衣服,又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继续看书了。邻居走的时候,还以为小狗从窗台跑了,急忙回去说要周围找一找。

    最后是我扔垃圾的时候,才发现了小狗的尸体。我有些被吓到了,回去问施从。施从的智力很高,大脑发育得很早,三岁的时候,就能很清晰地和我们对话了。逻辑也非常地清楚,我们平常几乎是把她当十岁的孩子在交流的。

    施从就对我说,小狗太吵了,影响她看书,所以她想办法让它安静下来。”

    讲到这里,赵业勤有些反胃:“施从还很高兴地告诉我,她到底是怎么一刀、又一刀地让它安静下来的。我一个成年人听着都觉得有点恐怖,可是我看着她这么小,我就想啊,小孩子小时候都会不知轻重。我小时候也玩过昆虫,孩子根本不知道把虫子的翅膀、腿部扯下来是多么地残忍。

    于是,我那时只是告诉施从,她做的这个件事是不对的,不能随便伤害小动物,更不能杀死他们,这样也会让邻居阿姨伤心的。我还安慰自己,孩子长大了就好了,也不敢把这事说给老婆听,还把她那件沾了血的衣服给洗干净了。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赵业勤又停了下来,陈毅乐没有去催促他,她知道他会自己把这些全部都说出来的。

    他把这些憋在心里已经太久了。

    果然,赵业勤又继续说了下去:“可是,她的这些残忍、嗜血没有因为长大而减少,反而越来越厉害,只是越来越隐秘了。我和我老婆都是很平凡的人,没做过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自从我发现孩子的善恶观有问题之后,我一直很注意教育她这些事情,让她学会善良、多一些同情心、多帮助其他人。

    我其实一直怀疑我老婆也察觉到孩子的异常了,只是我们互相都没有讨论过。也许她和我一样,都感觉到孩子的异常显得有些可怕了。总之,我老婆也非常配合我的教育方向,应该说,我们在相互配合。

    孩子在我们的教育下,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了。她小时候总是一副看什么都很冷淡的样子,对人也没有什么亲近之心。长大后,她却总是笑眯眯的,也常常和人交流。也听从我们的教导,会经常帮助人。共育中心和校园里的老师、小朋友都很喜欢她。

    可是我总觉得不是很对劲。因为她每次回家后,都很少和我们说起她的朋友、同学。有时我们故意和她聊一下,她也会和我们分享趣事,每次数量都是准确的两三件,从来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说得没完没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她在应付我们,我感觉她根本对这些人、这些事都没有什么兴趣。

    我还注意到,如果我们看一些电视剧的时候,她从来不会因为正派主角得到胜利感到兴奋。如果她没有察觉到我们注意她的话,她甚至会在走神,一旦察觉我们在看她,她才会表现出和我们类似的兴奋感。相反,她对折磨人的场景十分感兴趣,每次都看得饶有兴致。有时候我还会看到,她还会私底下自己重复看那些场景。

    我当时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但是,这毕竟是兴趣而已,又没做出些什么事情。所以,我就想着只要孩子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兴趣古怪就古怪吧。”

    “有一次,我提前过去接孩子。”赵业勤回忆起来这件事的时候,脸上就露出了痛苦的神态,“施从没有注意到我。我看到有两个孩子前后和施从聊了聊天,聊完后都显得特别地生气,最后就打起架来。施从在人群之后露出了非常高兴的表情。”

    讲到这里,赵业勤痛苦地看向陈毅乐:“就像……小时候她对我描述怎样让小狗安静的那样的神情。看到她的笑容的时候,我瞬间感到毛骨悚然,我不由得想,会不会还有更多的孩子,是在她的操控下受伤的?

    我还在想,施从从小呆的班级都是全校受伤率最高的,老师都更容易出现问题,甚至还有人致残和去世,因为这样,我们还给她换过两次班级。可是那样想的话,实在太可怕了,她只是个才刚8岁大的孩子而已。我那时很自责,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可怕的爸爸,我怎么可以这么想自己的孩子呢?”

    回忆起曾经的挣扎,赵业勤仿佛要哭出来似的:“但是,我没有办法不去注意这些事情。我开始不断关注那些所谓意外的细节,还会不时悄悄地提前去接她。越关注就越害怕,我发现她确实会在期间不断给各种暗示,一点点地挑起大家的矛盾,最后收获她想要的结果,那个结果是别人的愤怒、痛苦和鲜血!

    可是没有任何人怀疑她,而且她还在不断地改善自己的方法。有时我还注意到她会通过好几个人和事件来达成结果,完全把自己从事件中摘出去。对于施从来说,破坏,就是她的娱乐。也就是那时候,我没忍住去测试基因。”

    赵业勤如果是在描述一个不到10岁的孩子,那确实可怕。前提是,他说的都得是真的。陈毅乐想。

    “其实,我也是平凡人。那毕竟还是我俩的孩子,我还是自私地不敢说出来。我想着,孩子还小,还能教教的。后来,施从发现了我做了基因检测。”赵业勤沉默了下来。

    赵业勤闭上眼睛深呼吸后,才睁开眼睛继续:“那之后,她就开始偶尔用着可怕的眼神看向我。那也就算了,那好歹她还爱着我老婆,那也可以。可是在我老婆的葬礼上,她根本一点伤心都没有。”

    “她依旧是在别人看到的时候,假装流下几滴眼泪,只要没人看到她,她甚至不是没有感情,她表现出来的,是无聊!无聊!那是她的妈妈啊!而且我老婆对她这么好!她还是人吗?我说她是恶鬼有什么问题吗!”已经过了那么多年,赵业勤说到最后还是整个人情绪都失控了,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流了满脸的泪。

    已经过了那么多年,赵业勤说到最后还是整个人情绪都失控了,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流了满脸的泪。

    情绪爆发完后,赵业勤仿佛已经用完了全身的力气,突然泄了气:“所以,后来我给她改名字了,我希望她能够顺从社会的道德法律,不要再让她的恶意祸害别人了……”

    陈毅乐拿起纸巾给他,等待他平复情绪。陈毅乐开口问道:“因为这样,你为了保护其他人,所以囚禁她,虐待她。是吗?”

    说罢,陈毅乐展示了赵业勤当时的认罪供词,并观察他的反应。按照赵业勤的供词来看,他虽然不喜欢暴力,但是应该还是很认同自己的行为的。

    想不到,听到陈毅乐的问话后,赵业勤却表现得更加痛苦,眼里还带着自责,他侧过头仿佛不想看到自己的脸:“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到底在想什么?我大概也已经疯了吧?我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了,我就像被操控了那样,每天几乎不给她饭吃,打她。图图那时才10岁,她后来甚至还哭着喊爸爸,说对不起。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都被打得遍体鳞伤了。”

    赵业勤双手用力打向自己的头部,仿佛在惩罚自己:“就算认为她是恶鬼,那杀了她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折磨她?她才10岁啊……她是恶鬼,难道我不是吗?我入狱之后,每天都在想,也许我才是罪魁祸首,图图的基因就是来自于我。到了今天,我还这么想。或者该死的不只是她,我更该死。”

    陈毅乐看着赵业勤仿佛更加苍老了几分的脸庞:“赵先生,现阶段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犯罪问题会在基因中传承,你也别想太多了。”

    赵业勤像是回应陈毅乐,又像是苦笑般地扯了一下两边嘴角。

    陈毅乐想了想,又询问了一个问题:“你说,你像操控了一样。这是什么意思?你还记得你有什么事情激起你的情绪,做这个事情吗?”

    “具体的原因我不记得了,我就记得我脑海里渐渐有了一个念头,我要好好……管教她。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强烈。然后……我就动手了。我说被操控了那样,就是,我当时对那7天的感受非常模糊,但是我又记得我做的每一件事。我只记得我像疯了一样。”赵业勤老实地回复了,然后自嘲道,“反正不是疯子、畜生,也做不出我这样的事。”

    至此,已经基本问询完毕,所以陈毅乐就让赵业勤先回家了,后续有需要再请他协助。

    李树研看完赵业勤的供词道:“如果赵业勤所说的全部是真的,那么当年那场犯罪中的疑点就全部能说通了。”

    “检测的结果已经出来了,确认施从身边的人,不仅是学校,还有一些合作的投资商,确实很多身上都有异能波动。我们去对比了刘刻的异能,不匹配。而施从的团队中,刘刻是和施从合作最紧密的,理论上来说,只有刘刻才可能见到全部我们检测了的人。所以,可以推断,最可能就是施从可能真的是首位被发现的双异能持有者。”李树研边说,边给出最新的探测报告。

    李树研分析道:“也就是说,赵业勤有可能确实厌恶暴力行为,他打施从也有可能是因为被异能操控了。这样才能说明白他前后的行为逻辑矛盾点。而施从自己做的事情被发现了,她为了避免被告发和被控制,先下手为强,直接让赵业勤进了监狱。只要不能检测出异能,从此以后,赵业勤讲任何事情,都要被怀疑了。这也代表着,施从的异能觉醒远比她对外宣称的时间要早得多。”

    有了佐证,陈毅乐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没错,但是这一切都需要更确切的证据。你说的这些都要建立在赵业勤的证词可信的前提上,现在我们能得到的只是一些推论。反过来推理,那么别的推论也是能成立的。疑点问题,多年过去了,谁也说不清了。也不排除只是当时调查不足和技术有限,所以才显得像疑点。”

    正如李树研说的那样,基于赵业勤曾针对施从进行过严重的暴力犯罪,所以供词的可信度大打折扣。如果赵业勤说的是真的,那么施从的目的达到了。

    可是,如果赵业勤说的就是假的呢?他说的认为施从对他人进行了操纵,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很难说清楚这是真的,还是他的错误判断,甚至是他的自我安慰。他说施从班级出现的问题多,也完全可以说是巧合而已。一切都缺乏了证据支持。

    “是的,你说的没错。不过幸好的是,我们可以从一个不算证据的方向,来推测赵业勤说的内容的正确性。感谢国家政策,让施从基本上是呆在共育中心的。”李树研并不反驳,只是狡黠地一笑。

    陈毅乐马上理解了:“共育中心的视频监控!施从在上大学以前,大多数时间是在共育中心里面生活的。”

    共育中心会详细地记录了里面孩子老师的各种伤亡情况,而且共育中心也是全国最多监控的地方。大家马上开始对应当年的伤亡记录,并查看对应的监控记录。

    从幼儿园到初中,每一次出现伤亡事故的时候,几乎都能看到施从的身影。而只要拍到她的脸,在没有人关注的时候,她都会露出开心而兴奋的微笑,就像孩子们去到最喜欢的游乐园那般。施从越小的时候,这种高兴的感觉就越明显。

    只是在施从的面前没有娱乐设施,只有孩子们和老师们的惨状。这个场景,让看的人也感受到了和赵业勤一样的毛骨悚然。

    高中以后,施从更加谨慎,只是非常偶尔能拍到她的身影,往往她还戴着帽子,完全没法拍到她的表情。

    当然,这些都不能作为直接的证据,可是却侧面证实了赵业勤口供的可信度,也提高了施从在警方眼里的犯罪嫌疑程度。

    问题是,就算能证明施从操控了周围的人,以此来将人困在异处局问话,那也没有线索将施从和连环案联系起来的。现在唯一可能指认施从的刘刻,暂时来说,也是完全不可能会配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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