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琉匪离了乔银山有两丈远,他在后也瞧见明千霜发射暗器来阻挡,他生长处近海,自小会游水的,想若掉落河中也不怕,是以虽见明千霜透掷器物来阻挡,前方水上也无了借力处,心上却无半点退意,仍旧行向前。

    明千霜看击不中乔银山、查琉匪,又挥掷出一把铜钱。乔银山一看前面各处,已无了薄冰,又见前面柳惜见过处,薄冰踏碎,他立时明白柳惜见是不打算留下路了,骂道:“死小鬼!”当下无可奈何,无处落脚借力,前头明千霜打来的暗器又如雨点般击来,再难跃到剑鞘上,一咬牙,翻了个身,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去。明千霜发掷来的暗器自也没有打中他,尽都“滴滴唰唰”地掉水里去了。

    查琉匪看乔银山入水,而前面也无了落脚借力处,他来时只提了一把未归鞘的剑,这时脚下无了凭依,稍加思索,便将手中长剑奋力向柳惜见后心掷去,欲想一剑将柳惜见刺死。却看那剑将袭至柳惜见身后时,柳惜见一个纵跃,身子拔离水面,连带着明、杭二人,竟都从剑上过去了。

    原来查琉匪掷剑出去时,柳惜见也正在前面水上凝成了一薄冰,那剑未至她身,她便已跃到新结的薄冰上去,查琉匪求谋射杀她那一剑便落了个空。

    这里柳惜见踏于冰面,运掌往前处凝冰,但一举掌,前头忽然窜出来个查琉匪。原来,查琉匪掷剑击柳惜见不中,他便趁着剑未落入水中时,纵身而前,在剑身上借力轻轻一点,腾身前翻,一个起落便赶在了柳惜见身前。

    柳惜见一惊,查琉匪已出掌向她攻来。此时柳惜见身子凌空,脚下没有落处,看查琉匪来掌猛恶,只得用摩冰掌迎对。柳、查二人对掌时身子也正自下坠,柳惜见道:“要掉水里,便游过去!”

    杭凝儿急道:“可我不会游水。”话音才落,她只觉柳惜见身子猛震了一下,却是柳惜见和查琉匪两人掌力相交内力互震。

    柳惜见使摩冰掌,查琉匪使的仍是“息风掌”,柳惜见寒力先掌而至,查琉匪觉寒意森森,但势已至此,只得硬拼,他二人各自有伤,这时出掌,所用内力也相当,两人单掌相交,两股击力一碰,竟是互各抵散,身子俱都被对方掌力震了开去,倒都没谁再受伤。

    只是柳惜见手中毕竟还坠着两人,身量重,震出也飞不远,只是从原处落下,查琉匪身子却生生被弹离了三四尺远。

    柳惜见不及再发掌凝冰,料要落水,先时听杭凝儿说不会游水,便道:“你们若不会游水就都抓紧了我!”吩咐完了,她右足尖已没到水里。柳惜见往下斜看,只见明千霜半只左臂已浸入水中,当下她深吸口气,只等着沉入水里,但水没至右足踝时,柳惜见只觉脚下踩到一硬物,她转眸一看,自己脚下踩着的似个人脑袋,正有几根头发在水下飘着,她先是一怕,而后一喜,当即一蹬那脑袋,借力一纵,提气行了前去,一面急运摩冰掌向前,在水上凝冰,好待下步借力前跃。

    柳惜见适才借力的那脑袋,却是乔银山的。他为了避让明千霜的暗器,跳入水中,一路潜游过来,心想到了对岸再与柳惜见明千霜等死战,又怕赶不上,因此游得甚快。只是他在水下听不到上空的声音,不知查琉匪正缠着柳惜见他们,因在水里气短,他便想露头出水吸口气,哪料一游上来,还未出水面,正撞上柳惜见师兄妹三人坠落下来,柳惜见右足又正落在他脑袋上,误打误撞的,便踩着了他脑袋,在他头上借得力前纵。

    柳惜见得了机遇,凝了冰便欲前行,但起身的一瞬,她只觉一股巨力把自己往下拽。柳惜见再加运劲,提稳了手中三人,立稳身后,这再往下一看,却是查琉匪不知什么时候跳了上来,抓住明千霜一只手。

    柳惜见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带了查琉匪一起。

    河岸边上金门和朝阳教众人看查琉匪抓住明千霜,柳惜见带了一串人在河上纵行,好似一垂下的串铃一般,当真是从没见过的奇景,不由得乱语纷纷。

    明千霜被杭凝儿提住了后领的衣服,左手却被查琉匪拽住,他看离岸渐近,可不想让查琉匪一起过河,当即挥动手中软剑向查琉匪手上削去。查琉匪看他出剑刺来,心中大骇,一个念头忽起,当即换手去抓杭凝儿腰上的衣服,他行动得也快,明千霜这一剑竟是没伤到他。

    杭凝儿遭他抓着,叫道:“你放开我。”

    柳惜见才凝好了一块新冰,听杭凝儿呼叱,想起当日击杀吕山的情形来,心念一动,踏上新冰时,并不急着将那冰踏碎,而是伸左足在水面上一勾晃,她下足了力,击起一大丛水花向上,水花向查琉匪膝弯后臀打去,柳惜见立时斜掌向后,发出摩冰掌上寒气,便在水花撞在查琉匪身上时,寒气袭至,水凝成冰,将查琉匪后臀至膝弯一片冻住。查琉匪一惊,明千霜又在此时斜剑刺向他手,查琉匪此情景下失察,只怕自己身上别处还会被冰冻住,惊惧之下不防侧边明千霜剑刺来,待知觉时手腕上一痛,自然便松了手,掉往水里。

    摆脱了追敌,柳惜见这才踏碎脚下冰块,安心渡河。这时距离岸边已只三四丈,柳惜见再凝了两块薄冰,便登上岸。

    她本就受了伤,此番过河又耗力过甚,一落岸上,便摔跌下去,连带着明、杭二人一齐栽倒在地。明千霜爬起身来,将柳惜见扶起,回看对岸,只见金门和朝阳教人众还在叫骂。三人看着这十余丈宽的河水缓缓西流,各自感慨。过得片刻,柳惜见道:“咱们走吧。”杭、明二人一左一右扶了她,便自离去。

    查琉匪本会游水,只是双膝被冰冻住,下身动不得,这时落水便全不能施展水下功夫,一动身子越发往下沉。

    牛宏契等在岸上看得明白,知道师父有了难处,会游水的个个下了河去。半晌不见查琉匪出来,各人更是着急,牛宏契游离岸边两丈远时,忽见乔银山脑袋钻出水面,他心大喜,呼道:“乔前辈,我师父被冰冻住了,不能游水了,你……快救救他,他便在你前头一截。”

    乔银山听了,应了句“知道了”,随即潜入水中,前行了数尺,果在一片浑茫中见了查琉匪双手乱抓。

    乔银山游到查琉匪身后,将他抱着潜出水面,查琉匪头出水来,咳嗽两下,才道:“我膝弯被冰冻住了,有劳乔大侠帮我打碎了,我自能游上岸的。”

    乔银山道:“你等会儿。”便又钻进水里,摸着他膝弯上的冰,使了适宜力气,推出一掌,将那冰打碎。他帮查琉匪破了冰,正想游向上,却忽觉脑袋上剧痛,跟着身子便没了力气,憋不住气,一阵一阵的河水直向口鼻中灌来,胸上闷堵,身子一路往下沉,乔银山大骇,但只是越来越难受,慢慢作不得气……

    原来查琉匪在乔银山入水那一刻,歹念陡起,他知乔银山这番被金起陆提拔,知他日后必受金门重用。与乔银山相处半月,查琉匪也颇觉乔银山是个有能之人。他又知朝阳教与金门只是明面上和气,而日后武林争霸金门必是拦路虎,便想趁此际杀了乔银山,再清除金门的一个能人,是以便趁乔银山下水破了自己双膝上的冰后,一掌打在他头上。

    查琉匪只一个脑袋露出水面,他抬掌击乔银山头颅全是在水中动手,岸上无一人瞧见。他击了乔银山一掌,立时叫了声“快救我”,便假做溺水之样,沉入水里。一看乔银山身子飘远,他游去拉住,一摸他脉搏不跳,这才放心,一把将乔银山推开。又浮水上来,喊了两句“来人救我”,扑腾两下再沉入水里去,好似真溺水一般。

    此刻朝阳教弟子最急,会游水的一个个都赶了向查琉匪那里游去。

    王宵云一众金门弟子岸上立着,还道:“乔师叔不是去救查前辈了么,怎么还没救起来。”

    两个不会游水的朝阳教弟子忍不住,道:“定是你们乔师叔不想救我查师伯,装模作样,让他还在水里挣扎。”

    王宵云瞪了大眼,道:“小子你别胡说。”金门几个弟子一起上来,眼看便要和朝阳教那两人吵起来。

    简繁灯却觉事情有异,道:“别吵了,我们乔师叔也好久没露头出来了。”顿了顿,他眼望王宵云,道:“王师兄,别是乔师叔被水草缠了脚,出不来。”

    王宵云一惊,道:“那可险得很。”

    乔银山的小弟子海龙冲着河面喊道:“师父,师父,你答应我一声。”却哪里有人答应。

    简繁灯急道:“不成,咱们也得下水去看看。”

    王宵云将自己佩剑递给海龙,道:“小师弟,你这里等着,咱们下河里去寻乔师叔。”一面说着,又除下了外衫。

    简繁灯也除了衣服,招呼几个同门一起下水去寻人。叶映看众人脱衣,羞得扭过头去躲着。

    不多时,牛宏契几个已把查琉匪“救”了回来。

    海龙上前问道:“查前辈,我师父呢。”

    查琉匪咳嗽着道:“我也不知,我只觉脚下面被人一拉,身子便下到水里去了。你师父起先是在我身旁的,后来水一冲,我眼睛一疼,跟着水流走,再睁眼便不见你师父了。”

    海龙以为查琉匪前几句话是污蔑自己师父拉他下水,便道:“绝不是我师父拉你下水的。”

    查琉匪道:“我知道,乔大侠仁义,断不会这样做,我只怕碰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立时有金家弟子接口道:“水鬼?”

    查琉匪又咳嗽两声,道:“不好说呀。”

    金门弟子个个面上骇异,查琉匪一挥手,吩咐牛宏契道:“阿宏,你带着师弟们,再下趟水,跟金家的师兄们一起去寻乔大侠。”

    朝阳教弟子方才听了“水鬼”两字,心里已有些害怕,这时查琉匪再让他们下水,那更是眼神闪躲。牛宏契叫了几人,也都是支支吾吾,查琉匪喝道:“还不快去!”众人这才忙忙下水。

    金门弟子眼看王宵云、简繁灯一行在水面都呼喊着“我这里没有”“这面也不见”“没有呀”,更是个个惊心。金门处居南方,河流众多,大多弟子也是南方人,门下弟子大都是会游水的,如今在孩儿河边上的也是。

    原留在岸上的金家弟子看还寻不着人,心已凉下,但总存着丝丝希冀。到后来,金门中又有好些弟子下水去寻,一条河上人影零落,个个口里呼喊着乔银山。

    司马宁见景,皱眉思索,至后来面色一冷,横了查琉匪一眼,看了看西落的日头,低低骂了句“小人”,便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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