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千霜看柳惜见面有惊讶,但却不追问,猜知那蓝伽邪和年中圣干系必深,正色问道:“蓝伽邪便是三师兄是不是?”

    柳惜见定了定神,看他已想到各事,便道:“你既猜到了,那也不必瞒你了,是他。”

    明千霜百感交集,静了一时,道:“他假死,然后庄主把他送进金家?他如今这样身份,该是和安师叔他们一样吧。”

    柳惜见道:“是。”

    明千霜站定了身,问:“你们怎么把他送进去的,是从小便把他当探子来练吗?”

    柳惜见思想片时,道:“详情我也不知,我也是上回去洛水镇,才知他改头换面进了金家。”

    明千霜神色稍缓,道:“你在洛水镇见过他?”

    柳惜见道:“是啊,我拿得白水银珠后,便是交给了他,由他传回去的。”

    明千霜举步前行,道:“若是我自小长在万古山庄,不去蜀州,不知会被他送到哪儿去。”

    柳惜见知明千霜说的“他”是指师父,回道:“送去哪儿?你觉着师父定会把你送走么?”

    明千霜道:“他能送三师兄出去,怎么不会把我也送去。”

    柳惜见道:“你觉着你和三师兄一样么?”

    明千霜道:“哪里不一样?”

    柳惜见顿了一顿,道:“师父待你们不一样。”

    明千霜微微冷笑,又道:“哪里不一样?”

    柳惜见道:“这么多年,谁出事,师父可没亲自出来寻过!”

    明千霜脸色忽变,喜怒不定,柳惜见看他神色,像极了初次见时那神情,眉毛一扬,道:“又想打一架么?”

    明千霜一愕,略一思索,才知柳惜见误会了意。明千霜本气常泽辜负母亲,害得自己孤苦无依,每念及此,都是满心怨愤,是以柳惜见适才说常泽亲自出来寻他,明千霜无喜反怒,却不是恼柳惜见。听得柳惜见说什么“又想打一架么”,知是自己语气不善惹柳惜见误会,当即笑道:“师妹是想活动筋骨了?好啊,来来来……”神态语气竟有几分无赖。

    柳惜见“噗嗤”一笑,道:“师兄,咱们去桃州吧。”

    明千霜瞧她神色如常,这才安心,道:“咱们这不是正去桃州么?”

    柳惜见微一颔首,不再言语,心里却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将去桃州的实情说与他知晓,思量一阵,问道:“师兄,你腹痛,是常发作吗?”

    明千霜道:“不是。”

    柳惜见道:“我瞧你那日的情形,实在不好。便不是常发作,也得寻个大夫来瞧瞧,看到底是什么病,别拖得重了。”

    明千霜微微一笑,道:“我没什么,先去把你的事了了吧。”

    柳惜见看他如此,便不多说,只应道:“那好,先去桃州吧。”瞒他行事,心中兀自有些惴惴不安。

    行出一阵,明千霜又道:“柳惜见,上回你们去洛水镇,是不是只有邓枫那一路人全身而退。”

    柳惜见微一沉吟,道:“上回,邓师叔他们一路弟子收得的消息及时,最初,确是只有他们一路人没遭金门围截,后来,那也都一样了。”

    明千霜道:“这回,邓师叔手下一群人,也是死伤最少的。”

    柳惜见道:“师兄,你想说什么?”

    明千霜笑道:“你比我聪明,在万古山庄的时日也比我多,自是明白我说的。”

    柳惜见顿了一顿,道:“师兄才是厉害,回庄不过三月,便已通明各事。”

    明千霜道:“万古山庄不是我的安身之地,但于你们不同,你自个儿多留心吧。”说罢,又道:“我先前怎没想到,常泽派三师兄去安玖儿手下,是不是……常泽心底里,也信不过安玖儿。”

    柳惜见心头一跳,道:“在外面办事的弟子里,有个师父自己的弟子,他心里放心吧。”

    明千霜道:“常亦管羁风坛,你管庄上钱帐生意,我听说,芙蓉坛,庄主和夫人也商议着,要不要让汤芷芬来接手呢。”说着,撇嘴冷笑,又道:“紧要事权都在掌门弟子手中了,难怪,他们会说你们是‘嫡派弟子’。”

    柳惜见道:“你不也是?”

    明千霜道:“我不是。”

    柳惜见一笑不言,明千霜道:“你上回怎么会落到小郑国人手里的?”明千霜半月前因缘巧合得知柳惜见落入修麝之手,却不知前因后果,更不知柳惜见曾被车怀素掳走。这时无了别的烦心事,他才问起。

    柳惜见于是将他们南下夺剑后自己的遭际择捡着说了,明千霜听她说到小郑国时,言中总有些不详之处,连连追问,柳惜见只道:“那是和白姑娘、梅渡言相干的,我怕你听了不高兴,便不细说了。”

    明千霜自小的脾气,所厌之人的事他是一向不理会的,听柳惜见这么一说,果然不再追问。只是,他实没想到,自己离庄后,柳惜见便也遭难,所历艰险一点不比自己少,大是感喟。

    柳惜见想起蔡颂谦父女,当下又问明千霜可曾听说过这两人。明千霜也是摇头说不知,只是于那虎头龙尾索也知道一二,不过所说和当时连红楼在清远镇上说的无异。

    两人一面行路一面相谈,到了午间,行至湖阳县,在那县城中用了饭,又备置了些干粮衣物,柳惜见换上女装,这才买了马接着行路。

    入夜,因一路经来不见有市镇人家,两人便只得露宿山间,次日,仍是一早便起身赶路,只是,将近午后,明千霜肚腹竟自痛起来。在马上颠簸一时,渐渐支持不住,慢慢落在柳惜见身后。

    柳惜见知觉,勒马回身一看,见明千霜脸色发青,汗流满颊,知他旧症发作,忙帮他拉住他坐骑的缰绳,道:“咱们歇会儿吧。”

    明千霜点头,柳惜见将两匹马牵至道旁的树下拴好,又扶了明千霜坐下,她急而无法,明千霜倚树坐着,只叫柳惜见勿需担心。等了小半个时辰,明千霜肚痛未好,柳惜见急道:“要不我运内力给你……”她未说完,明千霜便打断道:“没用的,从前我师父他们都试过,没用。”他说“师父”,柳惜见一怔,而后才想明他说的乃是冯嵘。

    明千霜看柳惜见神色担忧,心中却是欢喜,道:“老毛病了,没什么要紧的。”

    柳惜见静了半晌,道:“到底是不是化血针的遗毒。”

    明千霜一笑,正要答话,忽听得前方有“哒哒”的马蹄声传来,柳惜见站起身来,瞧向声音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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