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谷位于东南的钦州,柳惜见、明千霜离了桃州,便直奔东南而去。当夜,路过一叫岗鸣的小镇,两人便在镇上寻了一客店歇宿。因才离桃州,柳惜见怕邹无晋会跟来,一夜时刻警醒,也没怎么睡。明千霜在另一房中,也是一般的心,都是时刻提防,同是没休息好。

    次日清晨,柳惜见早起,去备置干粮。但见城中各处张灯结彩,对联、年画挂的四处新红,年味浓厚。她见此景,不免感叹,别人都在忙着过年,自己仍在四处奔波,又想起师父师娘,李允然、卫仪卿、惊雾一干姐妹,叹了一会儿,去各处将干粮都买齐了,又上药铺买了金创药。

    回去时,正路过间贩卖烟花鞭炮的铺子,铺门匾上书着“德兴号”三个大字,铺里边尽是买花炮的人,柳惜见心一热,也进了铺去。她问了铺里伙计,后选了五个小巧的花筒炮,又捡了两个地老鼠,另外几串鞭炮,用个木盒子装好,用布打了包袱负在背上,这才回客店去。

    明千霜见她拿了两大包袱东西回来,问道:“你买了什么东西?”

    柳惜见道:“咱们路上吃的干粮。”

    明千霜也不再多问,两人用过早饭,仍是赶路。这一日,便到了伏牛县,晚间,两人在县城中一叫“龙门”的客店住下。迫近年关,在外的客商游人都归了家,客店中冷冷清清,并不见什么别的客人。

    柳惜见、明千霜将行李放到客房,下楼来用晚饭。天已黑下,店外四处一片喜红,对面商铺灯笼亮澄澄映了来,道上行人倒比客店中客人要多,掌柜的已去了外间同人说话,拉了一店小二在柜上守着。

    柳惜见道:“要过年,人都没心思做生意了。”

    明千霜道:“今儿二十九了,你是不是想家了?”

    这一言正碰在柳惜见心上,她一时没答话,隔了片刻方道:“是想家了,那你呢?”

    明千霜瞧着门外的大红灯笼,道:“在蜀州时,师父平素都是带了我和师姐师妹住在山上,可过年时他还是会领咱们回城里老家,城里过年最是热闹的。”他叹了一气,道:“我也想家了。”

    柳惜见心中感慨,明千霜虽是万古山庄弟子,但自小去了蜀州,由另一人抚养,与原来门派的同门倒是疏远了。本是同门,但如今说起家,却是各人说各人的。

    两人思乡心切,便无了意兴。但明千霜又想起母亲,越发多了一份怅惘,柳惜见看他不乐,想说别的事逗他欢喜,遂问道:“你说明儿会下雨么?”

    明千霜道:“不会吧,要是下雨那可难赶路。”

    柳惜见微笑道:“我说明儿会下一场大雨。”

    明千霜道:“你怎知道的,难道老天还听你的不成。”

    柳惜见道:“夜观天象,明日必有一场喜雨。”

    明千霜笑道:“原来你还知道天文呢,那姑娘,请算算这雨下在哪儿,咱们避开了它,好赶路。”

    柳惜见道:“不不不,这是喜雨,且定下在咱们去的地方,不可避开。”

    两人正说着,一阵马蹄声飞至客店外,不多时从外间进来四人,有三个是二十多岁的青年汉子,另一人年纪大些,看去四十来岁,他四个人人手持兵刃,两拿剑,两佩刀。

    明、柳二人一见,都止了话,只默默用饭。四人进来,最先见的也是柳惜见、明千霜,便都向他二人那里瞧了片刻。有三人又举目瞧了瞧店中四处,另一人到柜上要了两间房,小二还未开出房来,掌柜的便自外进来,殷勤招待,又派人牵了他四人的马去马厩。

    四人得了客房,也是上楼去将行李放好了,这才下楼来点菜用饭。明千霜抬眸一看,他四人的客房落在自己客房的另一头,离得尚远,微微放心。

    那四人下楼后,捡了门后一背风处坐着,与柳惜见、明千霜相隔不远。

    柳、明二人昨儿才遇见邹无晋,初时只怕那四人是追来的敌人,各自暗暗戒备,这时见四人也只是住店吃饭,略宽了心,但仍不敢大意,暗暗留心四人动静。未免叫人察觉异样,二人依旧是寻些闲话来说。

    那四人也是谈谈说说,小二上了酒菜后,一微胖的青年汉子道:“终于能吃顿热乎的了,这几天光啃冷馒头,可把我吃怕了。”

    一面白体瘦的清俊汉子道:“有吃的那便不错了,总比挨饿的好。”

    最先说话的那微胖汉子道:“哎,想想明儿便是大年三十,咱们还是到处乱跑,怎么便这么苦命哟。”

    那面白体瘦的清俊汉子道:“今年事多,先暂且忍忍吧。”

    一穿黑的青年汉子拍桌道:“还不是万古山庄惹了这么多事出来,什么常泽、柳惜见的,通通都罪该万死!”

    微胖汉子道:“柯师兄,小点声。”

    柳惜见听他们言语中提及自己,越发留心他们后来说话。明千霜瞧了柳惜见一眼,心道:“又说到你身上来了。”柳惜见微微一笑,仍旧慢慢吃饭。

    那姓柯的瞧着那微胖汉子道:“林师弟,怕什么,说到吃的你老跟我争嘴,那时也不见你小声,说到仇家你倒是叫我小声了!”说着,便白了姓林那微胖汉子一眼。

    姓林的道:“这会儿你骂人那也不济事呀。”说着,手肘碰了一下最先与他说话的那清俊男子,道:“尤师弟你说是不是?”

    姓尤那男子道:“大伙赶路都烦,便互相忍忍让让吧。”

    姓柯那人说道:“忍,还要忍,这里人死了一个又一个,柳惜见、常泽、明千霜那些仇人却一个也抓不住,还要忍,哼!”他说得气愤愤,余人也不敢多说。

    一直未开口的那中年人道:“这里咱们先去桃州见过了你们邹师伯,把事情都同他说了,再往胶州去看个究竟把。”

    那柯、尤、林三人都道:“是,项师叔。”

    这时,柳、明二人已断定这伙人是金家弟子了。柳惜见朝那项师叔看去。见他方面阔耳,剑眉星目,生得端正,只神色抑郁,看来心绪不佳。

    那四人静了一时,姓尤那人又问道:“项师叔,那乔师叔的遗体,是要送回徽州呢,还是直接送去宾州。”

    那项师叔道:“那日你们江师伯召集咱们去商议,倒是说送回徽州来。”

    柳惜见听了,心道:“江师伯,是江时安么?”

    正想着,姓柯那人说道:“可是,乔师叔是宾州人,听说他们家男子死了都是要入宗祠的,宾州离胶州又更近些,到时若把乔师叔遗体带回徽州了,他家来要,岂不是又要送回去,那更麻烦,倒不如直接送回宾州便宜。”

    姓林的道:“这话说的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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