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迅、朱懿两人穴道被封,直等手下人回来才将他姐弟二人穴道解了,过得不多时,廉群玉便到了庄上,原来他祖父有意叫他处置这些俗务,娄天下去请他祖孙二人时,他祖父便叫他先行一步,是以廉群玉早到半刻。

    廉群玉带了三十余人前来,到得朱家庄,听说紫金山人众往北退走,当即做了部署,过后,他自己则独身去追卿柒静,把他诱回庄中。

    朱懿、朱迅与人相斗落败,心中正自羞愧,这时见了廉群玉,都是不敢多言,只怕被他知道了自己惨败一事,落他耻笑。

    谈说一阵,司马宁道:“廉公子,你祖父何时到呢?”

    廉群玉瞧了瞧外间天色,道:“只怕也快了,婶婶稍待。”顿得一顿,又道:“已到午时了,咱们用午饭吧。”说着,嘱咐朱懿去摆设饭席。

    竺守忠不知这廉群玉是什么用心,但见他眼角眉梢间掩不住的得意,暗暗戒备,不时拿眼去瞧卿柒静夫妇,见司马宁面有隐忧,卿柒静却仍是谈笑自若,心下又是奇怪,暗暗盘算。

    过得不多时,酒菜摆了上来,廉群玉邀众人用饭,他却不动筷,想瞧瞧几个客人是何应对。自己便端了茶杯假做饮茶,暗窥各人。只见卿柒静和竺守忠都是同时起筷,卿柒静夹了块鸡肉放入口中,竺守忠则夹起一片牛肉吃下,两人竟是一般的快,同将吃食送入口中,司马宁却是不动筷。

    廉群玉呡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到身后丫鬟的托盘中,道:“一时仓促,只备了这些菜,诸位前辈莫嫌怠慢。”

    竺守忠道:“有酒有肉,怎么还算怠慢。”说罢,端起身前那小酒杯,一口灌了个干净,一小丫鬟要上来给他斟酒时,竺守忠摆摆手道:“别倒里头了,你给我换只大碗来。”

    那小丫鬟不敢便去,瞧着廉群玉,廉群玉微微点头,她方去拿了只大碗来给竺守忠倒酒。

    廉群玉暗赞竺、卿二人的胆识,笑说道:“饭菜可还合前辈的口味。”

    竺守忠指着自己夹过的那碗牛肉摇头道:“你们怎地会把狐狸肉端上桌来,又老又柴,嚼不动,还臊死人,要我老人家喝酒来压。”

    司马宁险些笑出声来,廉群玉却是一惊,正想说那不是狐狸肉,却忽会过意来,心道:“好哇,你是骂我是狐狸呢。”念及此,也不觉有甚,说道:“这也并非是狐狸肉,前辈若不喜欢,我叫人撤下便是。”说着,一扬手,一小丫鬟便将那盘牛肉端了下去。便在此时,门前现出一道人影来,各人看去,是一紫衣女子扶了朱婆婆进来。

    廉群玉起身道:“姑姑干嘛不好好歇着,跑到这来。”一面说一面也去扶朱婆婆。朱懿本要上前去扶祖母,但见廉群玉上来搀扶,她便退回原处,一时看桌上没祖母的碗筷,又亲去取了一副碗筷呈置祖母面前桌上。

    朱婆婆神疲力竭,但恐廉群玉在卿柒静等人手上吃亏,还是强撑着过来。

    朱婆婆坐定,廉群玉便道:“我姑姑卿世叔是识得的,也不用小侄引见了吧。”

    卿柒静道:“不必。”

    朱婆婆也不理会卿柒静三人,侧头问廉群玉道:“师父呢?”

    廉群玉道:“祖父晚些才到,姑姑受了伤,便是不能亲自接见,祖父也不会责怪的。”

    朱婆婆冷笑道:“怪你姑姑我学艺不精,挨了人家的打。”

    司马宁注目在朱婆婆身上,说道:“江湖事本便如此,本事矮三分,那气焰也该矮三分,不然只有挨打的份儿。”

    廉群玉眸光微沉,笑道:“婶婶说的是。”说罢,又转头同朱婆婆道:“姑姑挨的打,侄子会替你讨回来的。”

    卿柒静和司马宁互递了个眼色,令人均知,后头必有一场纷争。卿柒静将手中的筷子轻轻放下,道:“你姑姑是我打伤的,贤侄这是要向我讨了。”

    廉群玉故作讶异,半晌方说道:“怎会是世叔?”又道:“世叔堂堂的紫金山山主,何等的江湖名望,怎地和我姑姑她一个老人家动手?”

    卿柒静不紧不慢道:“你姑姑放子息钱,害得好好的人家家破人亡,又仗着自己多习了几十年的武功,内力深厚,欺负一个年轻小女孩,还要置人于死地,世叔我这才和你姑姑动了手。”

    廉群玉“哦”了一声,随即道:“子息钱是我让姑姑放的,世叔若要怪,怪我便是,何必迁怒于我姑姑她老人家。那什么姑娘,想必是惹恼了姑姑叫她不高兴,姑姑方动手的。”

    卿柒静道:“贤侄风度翩翩,怎会干起收利钱害百姓那样的事来,你说你叫放的子息钱,我可不信。”

    廉群玉道:“世叔谬赞了,不过,你伤了我姑姑,那不假吧。”

    卿柒静道:“不假。”

    廉群玉道:“这可叫小侄好生为难,你与姑姑都是我敬佩之人,薄了哪一个都叫我不安。”

    司马宁冷笑道:“不安,贤侄如何不安了?”

    廉群玉道:“若不为姑姑出气,那对不起姑姑,若为姑姑出了气,那对不住卿世叔,可不是令人不安吗?”

    司马宁淡淡说道:“有什么好不安的,两个都觉对不住,自己也冲自己身上打一掌,算是补了对你姑姑的歉仄,全了对你世叔的情意。”

    竺守忠道:“不错,古时有志士忠义两难全,便自刎以全忠义。如今廉公子所临之境也是两难全,可自刎那也太过,像卿夫人说的,自己打自己一掌,那也是个法子。”

    廉群玉一时倒不知如何对答。

    朱婆婆冷冷道:“好馊一个主意,紫金山的头脑如此不着边际,怪不得紫金山的人都那般蠢笨,却是你们教出来的。”说罢,不住咳嗽。

    卿柒静含笑道:“咱们的弟子是不及外头人心眼多,不过也未尝是坏事,好歹,心思单纯,也不会干什么害人的事。”

    竺守忠道:“这话说的是,像这样无邪无害的人,不管做什么,自有指引,那也不会像廉公子一样不安了。”

    廉群玉微笑道:“那改日,晚辈倒要上紫金山去拜访拜访山上的诸位师兄,瞧他们是如何个心安法。”

    话音甫毕,外头忽有人说道:“我玉儿说的是,说的是!”这声音响彻云霄,大有可裂金石之势,刺人心耳,便是卿柒静等身怀内功之人,也觉神乱心悸。屋中那些不懂武功的小丫头,已是抱头鼠窜的嚷着奔了出去,朱懿、朱迅姐弟捂了耳朵撑持,卿柒静夫妇与竺守忠知这说话之人以内力震慑自己,俱各暗自运内力护体。厅中,唯余廉群玉和朱婆婆照复往常,不受那声音扰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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