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潜德塔”三字,都是精神一震,潜德塔正是金家存放龙尾剑的地方。龙尾剑被盗走后,便被金家收藏在潜德塔中。数年来,金家一直派人严守龙尾剑。

    程秀道:“这可有意思了,谭清是上一任看守龙尾剑的人,想不到杀死他的焦顺竟成了他的继任。”

    常泽道:“是啊,师姐。”他顿了顿,又道:“师姐,你知道焦顺他们拿的徐珠是什么人么?”

    柳惜见轻轻眨了一下眼睛,陶辰等人路上已听程秀说起焦顺他们关在琅玕山山洞中的人是徐珠,这时常泽虽是在问徐珠此人的身份,但人人听得出他已知晓徐珠各事,均是静聆下文。

    程秀道:“是什么人?”

    常泽道:“谭清有三个孩子,徐珠便是谭清长子的爱妻。”

    程秀想起那日明千霜曾说,焦顺等人捉拿徐珠也是为了引另一人出来,问道:“难道他们捉徐珠,是为了引谭清的长子现身?”

    常泽道:“便是如此。谭清有两子一女,长子谭鑫玉,次女谭霏玉,最小的儿子叫谭经玉。谭清死后,金起陆派古镇康和焦顺去杀这三个孩子,可是谭清有个忠心的部下梅奇晚,梅奇晚料定金起陆不会放过谭清的血脉,便在焦顺他们杀到前先将三个孩子带走了,也不知他怎样藏的,竟躲过了古镇康和焦顺追杀,将三个孩子带到西域去躲了十三年,如今那几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

    常亦等人已知晓谭鑫玉三兄妹的事,唯有明千霜、程秀和她的几个徒弟才从常泽口中知晓,几人神色各异。

    程秀道:“金起陆这么大费周章引谭鑫玉现身,是要做什么?难道是怕谭清这几个孩子回来找他报仇?”

    常衡道:“是啊,爹。这孩儿也想不明白,堂堂徽州金氏,坐拥半个徽州城,手下有近万门人,难道会怕三个孤儿。”常衡一说话,众人目光均往他瞧去。

    常泽道:“这还没查到。你安师叔传回消息说,谭家这三个孩子拜了西域的一位奇人为师,今已各有所成,谭鑫玉功夫尤为厉害。也因此,金家两年前得了谭鑫玉他们下落便几次派人去追拿,没一次得手。这次徐珠独身前来中原办事,金家才看准了时机抓她,想要用她逼谭鑫玉露面。”

    常泽顿了片刻,方又说道:“要说谭家三兄妹武功慑服金家,这……这,也不能说绝无可能,只是,我总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看了看厅外练武场,续道:“世上杀人的法子千千万万,他门的父亲谭清武功不强么,不也被金起陆用计谋杀了么。若是金家惧谭家那几个孩子复仇,设计将他们除了也就无忧,可你安师叔说,金家下的命令是活捉谭家兄妹,是捉而非杀,金家必定另有所图。”

    厅上各人有的点头,有的蹙眉沉思,程秀道:“那庄主,谭鑫玉他们拜为师父的那位奇人是谁?”

    常泽道:“虞轻尘。”

    程秀心中本已猜到是他,一点不觉讶异。

    常亦问道:“爹,师伯,这虞轻尘是什么人?”

    程秀看向常泽,常泽道:“虞轻尘是和你太师父他们同辈的高手,这人在你太师父他们那个时候,武功便可称得上是天下第二,不过虞前辈生性不喜热闹,后来退居西域,名声渐渐淡了,但要论起当世的高手,他当属天下第一。”

    李允然问道:“庄主,那在太师父他们那时候,天下第一是谁?”

    常泽道:“便是谭清的父亲谭轲让,也是谭鑫玉他们的祖父。”

    李允然道:“这谭轲让也是金家的人么?”

    常泽道:“这倒不是,谭轲让是个闲散的江湖人,无门无派,最奇的是他功夫是从哪里学来的世人也不知晓。”

    卫仪卿问道:“谭轲让无门无派,武功又是天下第一,他怎肯让儿子入金家门下。”

    常泽道:“他们欠了金家人情,有一年谭轲让的母亲得了急症,需黑节草救命,正巧金家有那药,便给谭轲让送了去。也不知赠药时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约定,反正谭老夫人病好后,谭轲让便要谭清和谭深兄弟两个拜入金家门下。据说那梅奇晚与谭清一家渊源甚深,谭清兄弟拜入金门时,便把梅奇晚一同引进了金门。有了谭清兄弟,金家可是横行了好一段时日。哼,金起陆自毁长城杀了谭清,真是天助咱们万古山庄。”

    常衡道:“焦顺能杀武功天下第一之人的儿子,那谭轲让的这两个儿子也不怎么样嘛。”

    柳惜见瞟了常衡一眼,常泽道:“谭清他们兄弟功夫是比不上他们父亲,可也绝不是泛泛之辈,焦顺杀谭深那是以多敌一,金起陆杀谭清那是暗施诡计,唉,功夫有时也不是制胜之道呀。”

    静了片刻,程秀道:“庄主,如今千霜也回来了,要怎生行事?”

    常泽道:“今儿你们才回来,先歇一日,咱们明日再说旁的事。陶辰、百卉、千霜、惜见、允然,你们五个年轻弟子很好,有你们这样的弟子,拿回龙尾剑那是迟早的事。”

    陶辰等人齐声道:“弟子必会竭尽全力。”明千霜未张口,在座上看着各人宣声。常衡心里颇有气,瞪了眼睛瞧着明千霜。明千霜有所知觉,横目一扫,常衡即收回目光。

    常泽将一切看在眼里,心内只是愁叹。

    陶辰等人话音一落,常泽便遣散众人,只交代程秀、袁百卉、柳惜见晚饭后到他书房见他。众人结伴散去,程秀、明千霜和常泽、常亦父子留在厅上。

    常亦同明千霜道:“四师弟,你住所还是在玲安轩,爹爹这么多年一直派人清扫那里,你安心住吧。”明千霜点头应答,常泽满眼满心欢喜。

    程秀道:“庄主,你们师徒多年不见,定有许多话要说,千霜的住处已安排妥帖,他也认得路,我便不多留了,你们师徒好好叙旧。”她才说完,明千霜道:“我和他没什么话好说!”

    常泽慌道:“霜儿……”程秀和常亦相视而忧,明千霜往门边走去,常泽道:“霜儿,你留着,我有话和你说。”

    明千霜终还是止了步子,常亦和程秀先后出了厅去,厅上只剩常泽和明千霜两人,待程秀和常亦走远,常泽道:“霜儿,你如今连声师父都不肯叫了么?”

    明千霜慢吞吞回到座上,道:“我叫你一声庄主,已是顾着你面子了。”

    常泽眼眶微红,道:“没人的时候,我还是盼着你叫我一声‘爹’。”

    明千霜冷笑道:“高攀不起。常庄主,龙尾剑金家藏的太好,我想看看我学的本事如何,多谢庄主赐此良机。”言罢将左手负在腰后,步出厅外。

    常泽追出厅来,拉住明千霜道:“你让我再好好瞧瞧你。”

    明千霜挣脱常泽手,张开双臂退远,道:“看见了,没死没残,够了吧。”笑着将头一点,转过身去,离开练武场。

    常泽一人留在厅门前,含泪道:“你还恨着爹。”

    明千霜双目泛红走出练武场,沿着幼时记忆中的道路走往玲安轩。道两旁的房舍没怎么变,就是树大了许多。他绕了远道回去,来到浮午楼时,见卫仪卿和柳惜见两人弯身对着一丛白色兰花指评。

    柳惜见内力强出卫仪卿,听声功夫自也比卫仪卿好,最先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转头来看,见是明千霜,拉了拉卫仪卿衣袖,叫道:“四师兄。”卫仪卿也转过头来,明千霜未应答柳惜见,倒是看着卫仪卿道:“卫师妹。”

    卫仪卿道:“四师兄,你是忘了路么,从练武场到你住处,这可是最远一条路。还是你不知道你住在玲安轩,师父没给你换住处呢。”

    明千霜微笑道:“我知道,常亦和我说了,我是想四处看看。”

    柳惜见和卫仪卿均感吃惊,柳惜见惊于明千霜竟会这样好声气的与人相谈,卫仪卿惊于明千霜不叫常亦“大师兄”。

    卫仪卿愣了一愣,道:“我和小师妹住在一个院里,咱们要一起回去呢,师兄既想四处走走,我和小师妹无事,倒可以为你引路。”

    明千霜道:“好啊,有劳师妹了。”

    柳惜见心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和明千霜同路将近一月,除了程秀,从未见明千霜待谁如此客气。

    卫仪卿携了柳惜见手,道:“师妹,咱们领四师兄走走再回去吧。”柳惜见道:“好,师姐。”

    三人并肩而行,卫仪卿问道:“师兄,蜀州那边风物怎样?”

    明千霜道:“湿热得紧,山高林深,比不得晋安这边开阔。”

    卫仪卿道:“我没去过,本来这次师父说到蜀州去接你由我去的,后来又因安州地界的人欠了咱们银钱,柳小师妹是管账的,为了讨回银钱,师父便让她和程师伯同去接你了。”

    明千霜道:“若是卫师妹你去,我屋子也不会损烂了。”

    卫仪卿住步问道:“我去你屋子怎就不会损烂,是怎么了?”

    柳惜见噘起小嘴,心道:“那也赖你非要动手呀。”

    明千霜看了卫仪卿身后的柳惜见一眼,道:“有个小丫头把我屋子打坏了,我来那日还是修补过了屋子才来的。”

    卫仪卿见明千霜眼光看朝柳惜见,也转回头去看柳惜见。柳惜见道:“师姐,蜀州那地不去也罢,风物便不说了,最怕的是时时有性命之忧,刻刻受不明之气。”

    明千霜横了柳惜见一眼,卫仪卿听出明千霜和柳惜见话中各含申斥之意,也不再多提蜀州的事,转过话头道:“四师兄,山庄这么些年也没怎么变,就是东边的连云堂多了几个新建的亭子和几处水池,你想去瞧瞧么?”

    明千霜道:“好啊,我记得东边接着一片大松林,我也想去看看那片松林。”

    卫仪卿道:“好哇,咱们这便过去。”说罢拉了柳惜见手一同往前,明千霜紧随她二人。卫仪卿和明千霜一路谈说,柳惜见常是静默不言。三人在万古山庄后的松林坐了半个时辰才回去用晚饭,晚饭过后分手各回了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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