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见没再往前走,反是向后缩了一缩。

    费闽道:“咱们路过此地,见前辈出手这才驻足。”

    窦生道:“你认得我?”

    费闽道:“前几日我师父曾向前辈打听过一个人,那时我站的远,前辈没留意。”

    窦生想了一阵,道:“哦,你是焦顺的弟子。”

    费闽道:“正是。”

    柳惜见想了一想,还是探出头去。见窦生面前站了七八个人,不用想也知是金家弟子。为首的费闽正躬身和窦生说话。窦生内功颇有造诣,说话声音洪亮。费闽有意炫技,也提气说话,两人话音竟是一般的嘹亮,是以柳惜见虽站得远,却也能听清两人对答。

    窦生道:“你们这几日兴师动众,便是为了追万古山庄那个姓柳的小丫头?”

    费闽没想到窦生一个屠夫出身,竟能说得上成语,微感吃惊,回道:“此人杀了我三位师伯和许多同门,抢了咱们金家的至宝,罪大恶极,咱们这才追拿的她。”

    窦生“嘿嘿”冷笑,道:“我听章二爷那些手下说,她拿走的是‘白水银珠’,这白水银珠不是万古山庄的东西么,人家万古山庄如今把东西拿回去,到成了抢了?”

    费闽听窦生这样说话,脸红一红,说道:“白水银珠是万古山庄的东西,那已是六十多年前的事,现今是金家的。”

    窦生道:“哦,若是这样,白水银珠被那姓柳的丫头抢走,那只怕白水银珠如今又要成万古山庄的了。”

    费闽闻言微怒,但自知不是窦生对手,只道:“未必便是。”

    窦生道:“走着瞧。”说罢,又道:“我们没见着那个丫头,你们上别处找去吧。”

    费闽为人气量偏狭,看窦生言语无礼,暗想道:“你给老子等着,总有一天叫你知道我的厉害。”口上却道:“多谢前辈相告。”回头一挥手,身后的七八个弟子随他前行。

    才走两步,窦生刀下那红衣女郎道:“我知道姓柳的在哪?”

    柳惜见微感骇异,费闽等一众金家弟子住步看向那红衣女郎,窦生呼道:“闭嘴!”

    费闽思想:“师父在后不久便到,也用不着太惧这死屠夫。”问道:“姑娘说见过柳惜见?”

    红衣女郎朗声道:“自然。”

    窦生道:“胡说,一路追你过来。没见你和旁的人在一处,你见了咱们怎地没见着!”

    红衣女郎道:“你自然是见着了也不想告诉别人。”

    费闽心思灵敏,一听即知红衣女郎话里有话,看向窦生,说道:“前辈,这姑娘知道柳惜见下落,还请让晚辈问她几句话。”

    窦生“哼”的一声,并不放开那红衣女郎。红衣女郎道:“窦爷怎会告诉你柳惜见的下落,人家把柳惜见藏起来还来不及呢!”

    窦生忙道:“你……你说什么?”

    红衣女郎道:“你上赶着巴结常泽,自然要帮着人家徒弟逃跑!”

    窦生怒道:“胡说!”手中的砍骨刀在红衣女郎颈上架得紧了几分。费闽回思适才窦生言语中对万古山庄确是多有维护,不由得信了几分,兼之已对窦生有了恶感,越发认定窦生是个阻挠自己追敌的恶人,问那红衣女郎道:“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红衣女郎道:“自然是真的。”

    柳惜见醒悟,心道:“这红衣姑娘是想来招祸水东引,好趁机脱身,真是聪明。”窦生与常泽无甚交情,这几日更加没有见过柳惜见,因此,这时红衣女郎一说什么“帮着人家徒弟逃跑”,柳惜见便知那红衣女郎用意。她自信那女郎说不出自己真正的藏身之地,心里也不着急,反而盼着那女郎乱给费闽他们指路,早一刻把费闽诸人引走。

    窦生问道:“柳惜见在哪?”

    红衣女郎道:“她在……呃……啊……”忽然间,那女郎喉咙似被卡主,费闽一惊,只怕红衣女郎已遭窦生毒手,再打听不出柳惜见下落,当即出剑向窦生刺去。

    窦生回刀抵挡费闽来攻,红衣女郎脱困急闪向一旁,她知窦生有要紧东西没从自己这里取得,不会轻易杀了自己,这才兵行险招,在窦生刀下说些激人恼怒的话。

    窦生的两个徒弟上前相助窦生,费闽道:“把那姑娘护起来!”

    当即便有金家弟子挡在红衣女郎身前,红衣女郎道:“你们别管我,窦生他们把柳惜见藏在楚州一个大夫家里了,你们快拿住他们问个明白。”

    窦生骂道:“小贱人!你胡说。”

    红衣女郎道:“我才没有胡说呢,倒是你想蒙骗金家的师兄们!”

    窦生一把砍骨刀使得越发快了,立时便有三个金家弟子倒地,红衣女郎看再斗下去金家众人必要败在窦生手上,脚下慢慢移位,捡了自己兵刃逃走。

    柳惜见一切瞧在眼里,也思道:“这几回焦顺都是派费闽先来探路,他这时就是不到多半也在左近,我也是快走的为妙。”当下放轻了步子,往侧面的山坡上逃去。

    黑暗中目不见物,她又不敢往大路走,施展轻功在山间草际穿行一阵,胸中伤痛发作,倚树歇了一会,晃亮明千霜留给她的那支火折照明,方又慢慢行路。

    走走歇歇,日升之时来到一乡间的草市上。一向人打听才知这是岷县的一个乡下,离楚州已远。柳惜见买了一身蓝色粗布衣裳换上,吃过一些东西后另买了几个馒头和一些止血退热的药打成包袱收着,离了那草市。

    正午之时,柳惜见行到一处农田上,远远见几个人在田间相斗。她定睛一看,当中又有红衣女郎,看去她又是被围攻的那人,敌人却非窦生师徒,而成了五个身着白袍的人。田间没有藏身处,白袍人一伙也早见到了柳惜见。

    柳惜见正在是进退不定之时,白袍人中有一人喊道:“她便是柳惜见!”她正处在被人追杀之际,看对面人自己不识却又能叫出自己名字,便先把人家当做了敌人。一纵飞往前空,踏着半黄的稻穗行至那伙人面前。

    一穿白袍的女子道:“以为扮成男人我便认不出你了!”

    柳惜见看白袍人的袍摆绣得有金色百日草,说道:“你们是金百日的人?”金百日是金起陆的堂爷爷,此人年少时与金起陆祖父金百年不合,因此离开徽州金氏在河州创了百日门,经营四十余年,也有了根底。百日门弟子服饰有一印记,便是在衣摆处绣一金色百日草,颇为好认。

    说话的白袍女子身旁站了一头发半白的男子,那男子问道:“柴师妹,你看准了人没?”

    姓柴的女子道:“不会有错的,关师兄,前几年赤眉城城主的公子大婚,她和常夫人前去赴宴,我见过她的。”

    那关师兄道:“柴师妹记性一向好,说不会记错便是不会记错的。”

    此时百日门弟子已与红衣女郎罢手,红衣女郎上下打量了柳惜见几眼,百日门中姓关的那弟子道:“好,那便把柳惜见和冯心雪一起收拾了!”

    众弟子齐声应“是”,便举兵刃向柳惜见和那红衣女郎攻来。

    柳惜见抡转手中的剑,红衣女郎抖鞭备战。

    柳惜见右肩受伤,便只能左手使剑,她日常习练双剑,左手使剑也是寻常,并不觉生疏。此际展开来,依旧能将一把剑舞得风雨近不得身。

    百日门弟子看柳惜见将一把剑舞成一道银屏,密不可破,两个武功逊些的在惶惑间已被柳惜见刺中,一人伤在大腿一人伤在肩头。

    柳惜见分去三个敌人,红衣女郎对敌便觉容易许多,到了第十二招上已一鞭抽在一个百日门弟子头盖骨上,她手上劲力不弱,这一鞭将那弟子打得头骨碎裂,脑浆迸出。

    柳惜见听了那弟子惨叫声,不觉向那红衣女郎侧目看去,一见那情景,也不由得哆嗦一下。

    金百日与金百年堂兄弟不睦,金百日创建百日门后也鲜少和徽州金氏往来,此情形已四十多年,因此,万古山庄对百日门也不仇视,两家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柳惜见与百日门这一战真可说得上是初战,她怕和百日门结怨再为师门招致一个敌人,下手也不敢过分重了。

    姓关那弟子听说柳惜见杀伤许多金家弟子,怕众同门对付不了柳惜见,因此是和柳惜见对阵。这时看却是冯心雪先杀了己方弟子,大为震怒,抛撇了柳惜见去攻冯心雪。

    姓柴那女弟子本在和冯心雪交手,姓关那弟子来到冯心雪鞭前时,对那姓柴的弟子道:“你先去对付柳惜见!”姓柴那女弟子转而来攻柳惜见。

    这姓关的弟子却打错了算盘,这五人中属他武功最高,他一走其余三人更不是柳惜见对手。原本对付柳惜见的就有两个受了伤,那姓柴的弟子更是远逊于姓关的,柳惜见将剑舞成一溜银光,在二十招内便制住了三人,封了三人穴道。

    她胜了敌人却不上前帮冯心雪,立在一旁观战。

    冯心雪对付那姓关的百日门弟子颇有些吃力,那弟子几次拽住她银鞭,只是那弟子臂力不如昨夜的窦生,鞭子几次让冯心雪以妙法收了回去。

    观了一阵,冯心雪渐有落败之势,呼道:“姐姐救我!”

    柳惜见看了看自己身后并无旁人,知冯心雪是在向己求助。她也不向姓关的出手,而是高提了剑对准那姓柴弟子的脑袋,道:“好,妹妹,我给你杀了这姓柴的!”她话音一落,剑便往下落,忽地眼角旁晃来一个白影,柳惜见嘴角闪过一抹笑,身子一扭,横剑一指,剑尖正抵住姓关那弟子的太阳穴。

    冯心雪在另一侧拍手道:“好,果然好剑法,怪不得能让人不服气呢。”

    柳惜见也不把她话当回事,点了那姓关弟子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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