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生看惊雾布包里还鼓出一块,问道:“惊雾,包里似还装着东西,难道还是束脩不成。”他这么一说,众人眼睛不禁往惊雾布包上看去,惊雾说道:“是束脩。”

    蒋生向来喜欢与人说笑,这时便笑道:“你今日是想拜几个师父呀?可不能贪心,在万古山庄里只能拜一个师父的。”

    惊雾道:“不是,今后太师父和师父一齐传我武功,束脩一份是师父的,一份是太师父的。柳姐姐……不是,柳师叔和李师叔她们教我读书写字,也算是师父,另两份是给她们的。”

    蒋生道:“你想的倒周到。”

    堂上众人均含笑看着惊雾。常泽道:“好孩子,你既给太师父和师叔她们都备了束脩,便给她们吧。”

    惊雾颔首道:“是。”将束脩一一奉给程秀、柳惜见、李允然三人,重行跪至陶辰膝前。常泽道:“你入了咱们万古山庄,便要遵行本门门规,如今,便由戒律堂的严太师叔给你传述门规。”

    惊雾道:“是。”

    常泽身旁走出一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弟子,方面阔耳,浓眉大眼,他也并未板脸皱眉,可看去就是颇有威严。

    常泽看着出来那人道:“这便是戒律堂的管事,你要称他严太师叔。”此人姓严名中,掌管万古山庄戒律戒条已有十八年。

    惊雾依着柳惜见这两日教给她的礼仪,给严中施了一礼,口道:“严太师叔。”

    严中轻轻应了一声,说道:“惊雾,太师叔这便给你说咱们万古山庄的门规戒律,你要仔细听着,记在心里,今后不可违犯。”

    惊雾看他神态郑重,也正色道:“是,太师叔。”

    严中道:“万古山庄有三大戒,犯了这三大戒,是死罪。”

    惊雾心中打鼓,口上道:“是。”

    严中续道:“三大戒,第一,戒滥杀无辜,奸淫掳掠。第二,戒同门相残,弑杀师长。第三,戒勾结外教,危害本门。”说罢,顿了片刻,又道:“你都记住了吗?”

    惊雾道:“是,弟子记住了。”

    严中又道:“另有三小戒,第一,戒泄露本门机密。第二,戒未经师长允可,擅学他派武功。第三,戒与江湖上邪魔外道、大奸大恶之徒结交。此三戒,视人过错轻重行罚。或是杖打,或是鞭笞,再有许多比这细的惩罚。”

    惊雾道:“是,弟子听明白了。”

    严中道:“你可要时刻谨记,勿犯戒律。”

    惊雾道:“是。”

    常泽环顾厅上,朗声道:“万古山庄所有弟子俱都一样,你们入庄日久,可别忘了三大戒三小戒。”

    众弟子齐声道:“是。”

    程秀道:“惊雾,你四师叔应涵钊便是犯了勾结外教的大戒,方被我处死,你要引以为戒。”

    惊雾暗吃一惊,道:“是。”她只以为程秀有四个弟子,却没想还有个犯戒被杀的弟子。惊雾这姑娘又是一向本分乖巧的,目下听严中和程秀等人将门规戒律说的这等严重,不禁有些怕起来。

    传布了门规戒律,后便是识认众位师长。惊雾记性本佳,只是堂上人实在太多,关系又繁,她也记不过来,到得后来只知颔首应“是”。

    等得拜师告终,众人同用了饭,方各自散去。因是程秀传惊雾武功,为方便督促教习,惊雾便要从柳惜见屋中搬出来,与程秀同住。惊雾与柳惜见住惯了,心中颇为不舍,只是怕程秀介意,又不敢表露面上。

    席散后,柳惜见、李允然帮惊雾收拾东西。惊雾到万古山庄后,柳惜见和李允然给她添置许多女孩子日常所用之物,因此惊雾来万古山庄虽只十余日,东西却也不少。

    惊雾将笔墨纸砚等收入一个木匣之中,问道:“柳师叔,李师叔,今日太师父说,四师叔犯了勾结外教的大戒,被她处死,是真的吗?”

    李允然道:“自然是真的,你太师叔怎么会拿这事跟你说笑。”

    惊雾放下手中东西,转回身问道:“这位应师叔,是勾结了什么外教。”

    柳惜见道:“咱们说给你听也无妨,只是你知道了也别在你太师叔面前提起,知道么?”

    惊雾点一点头。

    柳惜见道:“这位应师兄啊,他入门虽晚,可年纪却比陶师兄大,嗯……也就是比你师父大。说起来,他只比我早三天拜入万古山庄。”

    惊雾插口道:“这么说,要是你早几刻,便要叫他师弟了。”

    柳惜见道:“不错。”她一面叠衣裳一面道:“这位应师兄,初入师门时,也是极勤苦的,程师伯传了他剑招后,他便到练武场上去练剑,听说常是夜黑月升之时方回。在这几年里面,倒没什么人说他不好。”

    李允然道:“我与他只做了一年的师兄妹,确像是柳师姐说的那样,我那时还是个小孩子,应师兄他得了空,还会带我去抓鸟呢。”

    惊雾听说李允然小时候也爱抓鸟,笑了一笑,问道:“那应师叔后来怎会勾结外教?”

    柳惜见道:“应师兄入门的第三年,江湖上出了件大事。朝阳教的司马陵指责教主司马徽杀了自己父亲,判教出走。”

    惊雾遇有不明,问道:“司马陵和司马徽是谁?”

    李允然道:“江湖上有个教派朝阳教,如今他们的教主叫司马徽,这司马陵呢是他的侄儿,司马陵的父亲司马罄是这位教主的哥哥。”李允然叙说之际,柳惜见却记起在洛水镇遇见的司马罄,想道:“司马罄回来,朝阳教必有一场纷乱,这于我万古山庄说不准倒是件好事。”

    惊雾听了李允然解说,道:“我明白了。”

    李允然又道:“司马陵判教,遭到朝阳教追杀,他带着家人一路逃到大漠中。偏偏这教主司马徽要把人往死里逼,他称司马陵走之时偷走教中圣物袭风剑,便仗着权势邀约大群的江湖人去追司马陵。”

    李允然怕惊雾不明白袭风剑的圣要,又解释道:“这袭风剑的地位呀便和咱们万古山庄的龙首刀、龙尾剑一样,是撑着朝阳教称霸江湖的宝剑。”

    惊雾道:“可是这是朝阳教自己的东西丢了,朝阳教教主让别派的江湖人帮他去抢剑,人家怎么肯呢,跑那么远,也不是自己的东西。”

    柳惜见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袭风剑是把宝剑,好多人惦记着呢,要是有心人想要得到,只要知道了袭风剑流落在外,哪用得着邀约,还不趁早便去抢了。这事虽说司马教主请了各派去帮他夺剑,可其实去夺剑的人都有自己的盘算,多是想把袭风剑据为己有,怎么不愿去。”

    惊雾道:“原本这样。”

    柳惜见道:“那年,朝阳教主也请了咱们万古山庄相助,可师父对这位教主一向是小心对付的,他说他总觉司马徽此为不怀好意,但司马徽求助,又不能不给面子,所以也派了四个人去,这四人里,便有应师兄。”

    惊雾听终于提到应涵钊,越发凝神。

    柳惜见道:“当年去大漠追司马陵,是由闻孝法闻师叔带领。闻师叔和应师兄他们到了大漠后,还没找到司马陵,那些心怀不轨想要夺剑的人便为了争先打起来了。那时,人人互相防备,常有乱斗。有一次,应师兄奉命去探路,便遇到几个门派的弟子为了抢先赶路打起来,那些人见师兄路过,以为师兄也同他们一样,是要去找人找剑的,缠着应师兄也打起来。一场混战,应师兄被人用刀砍到后背。大漠是广茫茫一片,师叔他们见应师兄久久不回去,去找他时却走岔了路,没找到师兄。后来,师兄是被一个蒙古女子桑哈给救了,应师兄在桑哈家住了十来日,与她生了感情。”

    柳惜见微微叹口气,道:“谁知桑哈并非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她父母都是神鹰派的人,她自己也是。”

    李允然道:“神鹰派是北漠草原上的一个教派,他们的创派祖师也是中原武人,不知为什么跑到北漠去苦修,得成后便创立了神鹰派。因那里的人多是游牧民族,因此神鹰派的人也多是北方异族。”

    惊雾道:“这桑哈父母是神鹰派的,那又有什么不好啦?”

    柳惜见道:“原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神鹰派也想要咱们山庄的宝刀呀。”

    惊雾明白过来,道:“他们想要龙首刀。”

    柳惜见道:“是啊,程师伯在万古山庄肩担要任,地位不凡。他们知道应师兄是程师伯的徒弟后,便想从应师兄这下手抢龙首刀。桑哈隐瞒自己会武的事,应师兄回到万古山庄后,她也随师兄同来,这女子极聪明,平日在人前是一副单纯直爽的模样,很招人喜欢。”

    “只是桑哈暗中挑动应师兄和庄中弟子的关系,让应师兄慢慢和其他师兄弟离心,此后便蛊惑师兄帮神鹰派盗剑。第二年,桑哈和应师兄便预备成亲,而神鹰派也欲在他们成亲这日动手抢剑。最恶毒的是,他们要在成亲当日给庄上长辈敬酒,想要借用毒酒毒死我师父和程师伯他们。要不是那日应师兄心虚,在给我师父斟酒时露出破绽,便真是……难料了。”

    “事情败露,桑哈逃走,若不是应师兄良心未泯,在混战中为程师伯挡了一只羽箭,不单会被处死,也定会被从万古山庄除名,我今日,也便不能叫他师兄了。”柳惜见叹了口气,道:“那时我还是个小女孩,那次倒是头一回真正和敌人刀剑相拼,那情景,真是永远也忘不了。”

    惊雾听得哀叹,道:“人的心,怎么就这么多弯道呢。”

    李允然道:“师父说,不是人心,是人欲。”

    惊雾静默一阵,又问道:“那后来找着司马陵和袭风剑了吗?”

    李允然道:“司马陵那就更冤了,司马徽只是想借众江湖人的手除掉司马陵。那袭风剑本没被盗,可司马徽一句假话,将贪图袭风剑的人都引到大漠去,众人为了夺剑,便将司马陵杀了。杀了司马陵之后,大伙并没在他身上见到袭风剑。后来回中原打听,才知司马徽谎说司马陵盗剑,引众人帮他除掉一个大患。可那时众人成了杀死司马陵的帮凶,谁也没有颜面责谁。何况贪图他人之物的,多是些不讲礼义廉耻的鼠辈,又怎会在乎他人生死,自思悔过。司马徽执掌朝阳教,威势强盛,稍有天良想为司马陵鸣冤的人,多被司马徽喝退回来。从此,这便成了件冤案。”

    惊雾怒道:“这也太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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