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底下车鼎空道:“宣。”

    通报那人应了一声,不多时,便闻有脚步声入屋,后听有人道:“臣西门重觉恭请皇上圣安。”

    车鼎空道:“免礼。”又听得西门重觉起身之音,车鼎空道:“爱卿深夜前来,有何事奏。”

    柳惜见便听西门重觉将小郑国的事一件件报来,她听得明白,只是与己无关,也不在心。后车鼎空一一做了处置。柳惜见等了小半个时辰,西门重觉方禀完了事退出。她凝听屋中动静,车怀素、车鼎空众人所言皆不再与自己和白珍相干,却又怕他们后言会谈及,因此一直栖伏屋上,直等屋下人散了,柳惜见方离了那独养院。

    此时夜已深,柳惜见大半日未吃东西,腹中饥饿,本想买些吃食,只是那市镇甚小,夜市不盛,她走通了街,也不见有卖吃的。无奈,只得溜去了昨儿投宿的店,摸到厨房,拿了几只烧鸡和几个温热的包子,留了几十文铜钱,这便拿着吃的走了。

    沿道而去,到了白珍藏身的树下,柳惜见道:“白姑娘,我回来了。”

    听得白珍在上喜道:“你可回来了,这夜里总听见夜猫子叫,怪怕人的。”

    柳惜见道:“我回来了,你别怕。”又道:“我带你下来。”说罢,飞身上树,抱了白珍下来。两人在那树脚填饱了肚子,白珍便问柳惜见探得什么消息。

    柳惜见将自己在独养院听到的事都说了,连车怀素要用她去贿赂朝廷大官一事都未曾隐瞒,白珍气得身子发颤。

    待柳惜见叙说完各事,白珍道:“柳姑娘,咱们不认得去大青山小郑国的路,要怎么去呢?”

    柳惜见道:“我这两日想了想,也不是全无法子。我从前听师父说,冈州的西秦宗已和小郑国勾通在一处,来往甚密,西秦宗里该有人认得去小郑国的路。咱们先折去冈州,抓一两个西秦宗里认得路的人,让他们带咱们去便好。”

    白珍拍手叫好,道:“姑娘你便是想到了这处,才摆脱玉尘的么?”

    柳惜见道:“是啊,身边有个不明不白的人,我总觉不舒坦,这又有了可解的法儿,还不让她滚蛋。”

    白珍笑了一笑,道:“没想到玉尘竟是金枝玉叶。”她知梅渡言与玉尘并非真的亲密,心中欢快,言语亦畅然许多。

    柳惜见叹道:“她这金枝玉叶是朝不保夕的,也不知尊荣富贵何时便散了。”白珍也知小郑国中人如今已非正统,心想柳惜见所说倒也不错,只听得柳惜见又道:“朝廷已派人去盗他们的布防图了,想来战事不远,我瞧小郑国是翻不了身的,梅大哥要尽快脱身,才避得过这场变祸。”

    白珍于这些事本不关心,但此时听柳惜见提到关乎梅渡言之处,也用心思虑了半日,才道:“柳姑娘你说的很是。”

    柳惜见又道:“小郑国没了,对你和梅大哥来说倒是好事呢。我原先怕救出梅大哥后,小郑国的人不会放过你们,还是会满天下追杀。要是小郑国没了,车怀素他们都没了,那便无人和梅大哥为难了。”

    白珍又喜得直点头,心内更多服了柳惜见一分。

    两人都觉此地离车怀素一干人过近,便说好了夜间行路。且幸这一日是十六,近满月,月色甚佳,将一条道照得明亮。柳惜见养足了神,便挟了白珍展开轻功赶路,只累时停歇一会,一路走走停停,这一夜竟也行出六十余里。天明时分,两人困乏已极,撑着到了一草市之上,用过饭后,买了两匹劣马,接着赶往冈州。

    到了大的集市,柳、白二人方换了好马。连日连夜里赶路,过了两日,两人已到了冈州城中。入城后,柳惜见先给自己和白珍改做男装,后仍是先寻客店安身,到了日暮时分,柳惜见留了白珍一人在客店中,自己出去了。

    白珍知柳惜见是去擒那什么西秦宗的人去了,一直难安,便不曾睡下。也不知过了几时,她听得柳惜见房中有动静,起身去叩她房门。过得一阵,听柳惜见在屋中道:“外面是你么?”

    白珍道:“是我。”

    柳惜见将门打开,白珍进了去。此时并未点灯,漆黑一片,过了一阵,白珍才见地上有个黑影挣扎动弹,白珍道:“这是……?”

    柳惜见半笑道:“这是给咱们带路的。”

    白珍喜道:“你拿住了?”

    柳惜见“嗯”地答应一声,又捏了捏白珍手,道:“龚姑娘,明儿一早你便去退房,我带了这人从后门走,你退了房后到后门寻我。”

    白珍听她叫自己龚姑娘,愣了一愣,想她自有她的用意,便道:“是了。”两人没再多谈,西秦宗的那人便留在柳惜见房中,白珍回了自己客房歇息。次日,天尚未全明,柳惜见、白珍便已起身,柳惜见取了马在客店后门等着,待白珍退了房一到,两人便即骑马带着西秦宗那人离了冈州。

    那被柳惜见擒来的西秦宗弟子名叫阙喜,是西秦宗宗主阙东儿的侄子,柳惜见溜进西秦宗,打听得阙喜常被派去给小郑国人送年节贺礼,因此便擒了他来带路。生怕阙喜耍弄聪明潜逃,柳惜见便给他服了“销肌丸”,叫他受制于己。柳惜见也不以真实身份相告,化名唐二玉,便连白珍,也用了假名“龚纯”。

    那阙喜知道自己身中“销肌丸”之毒,心中害怕,倒也老老实实给柳、白二人带路。途中,柳惜见问那阙喜,小郑国是何等样子。阙喜道:“也和咱们外边的一个大城差不多,依山傍水,四面用城墙围着。”

    柳惜见让阙喜大致绘了小郑国城的图景来瞧,见城中有四道门,问道:“四道门,哪道容易越过。”

    阙喜摇头道:“都不容易,他们的城墙原本便高,城门不单有人把手,每到夜间,守城士兵还在城墙上拉起一道护城网。”

    柳惜见道:“什么护城网?”

    阙喜道:“便是一种像渔网样的东西,听说那是用一种叫‘天玑雪蚕’吐的丝编成的,网子极轻极薄,夜里在远处是瞧不出来的。那网也有五六丈高,拉在城门之上,那便更高了。纵是轻功再好,没有落脚借力之处,你也上不去。一落脚借力,网子一动,那势必要叫守城的人发觉。”

    白珍听罢,道:“唐姑娘,以你的轻功,也上不去吗?”

    柳惜见摇摇头,道:“我曾听家里人说那城门是两丈多高,要是再加上那网,岂不是得有□□丈那么高,丝网又是轻软的东西,很难借力,若无坚实的借力之处,我上不去。何况那城门上还装有各样暗器和机括,听说是什么毒箭毒水、碰上了真不是玩的。

    阙喜道:“哎,你还知道这!”柳惜见心中甚烦,也不去理会阙喜。

    白珍瞧着阙喜道:“你不是骗人吧,有哪个城的城墙上还要拉上网的?再说什么天玑雪蚕,都没听说过。”

    阙喜两手一摆,道:“你不信,那我也没法了。”

    柳惜见攒眉思想片刻,道:“倒未必便是假,龚姑娘,你记得那日在大阳河上,车怀素和我太师叔打斗时用的白丝网吗,便是极轻极薄的,可直接藏在她袖子里,那网能大开大合,不定便是那什么天玑雪蚕丝编的。”

    白珍也想极有可能,只是这下更知强闯入城难,不由得发起愁来。

    阙喜所说本不假,只是实在也怕给外人指路惹车鼎空怪罪,见她二人愁眉不语,便想让她们知难而退,遂比划着说道:“你们可知这网是用来防什么人的?”

    柳、白二人无人理他,阙喜微觉尴尬,一会又道:“小郑国有个比戴大将军更牛的谈止谈大将军,那武功可不比江湖上的什么狗屁司马徽、常泽他们差,谈将军从前可是小郑国的顶梁柱,戴大将军都是他带出来的,可惜后来这人叛国,长公主怕他回去报复,他功夫又太高,那些网和毒水便是用来防他的。你们武功再高,也比不上这位谈将军吧,我看两位姑娘不如趁早收手吧。”

    柳惜见怒目道:“你说话小心些!不然我便把你扔到那网上!”

    阙喜也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见“唐二玉”面色不善,当下闭了口。

    柳惜见一面赶路一面想着入小郑国城门的法子,这日,路过一叫通崖集的大市镇时,柳惜见便问阙喜道:“你们平日里给车怀素、车鼎空他们送礼都送些什么?”

    阙喜道:“金碗银碗、玛瑙翡翠、珍珠玉器、胭脂水粉,各样都有。”

    柳惜见道:“往年这个时候,你们可会送礼去大青山。”

    阙喜道:“除了年节,平素里也兴送去的,这倒不用挑时候。”

    柳惜见道:“那送礼去时是你自己单个儿去还是有人和你一起?”

    阙喜道:“我平素送礼去都是带着人去的,礼物多便带四五个人,少的话带两个三个。”

    柳惜见问道:“你送礼去,车怀素、车鼎空他们会召见你么?”

    阙喜道:“年节时会,若是平日,便不召见了,只让太监出来应付。”

    柳惜见道:“你认不认得一个叫梅渡言的?”

    白珍在旁听柳惜见问话,已知她要以送礼为名混入大青山,这会儿听他提起梅渡言,却又不明白了。只听那阙喜道:“认得,他从前常跟在长公主身边的,只是这几年少见了。”

    柳惜见没再问,照阙喜所说在那市镇上买了好些金银玉器,又寻了一古董店,预备买些古玩字画。在那店中挑了几幅古画并几件古玩,在柜台付账时,偶一瞥眼,见着一绘着古松云气的白瓷瓶。柳惜见心中一动,忙叫店家拿了那瓷瓶来瞧。

    一入手,翻转底面来瞧,见底面款识便是“列松如翠”,柳惜见一见之下喜难自禁,拿着那瓷瓶笑了半日。那店家同柳惜见说明了这瓷瓶底细来历,柳惜见特寻了烛火来映照,验那瓶光下可见松影,一验是真,当即买下那瓷瓶。只是她怕救人打斗时将瓶毁了,付了账后仍将瓷瓶交由店家代管,只说自己几日后来取。路过兵器铺时,又给白珍买了匕首和袖箭防身。后再买了茶叶、笔墨纸砚等物及各样胭脂水粉,这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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