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柳惜见和李允贤离坐后不多时,白珍便道:“梅大哥,我和柳姑娘有些东西要买,你陪我去吧。”

    梅渡言道:“好。”白珍同李允贤的三个手下道:“几位大哥,若上菜了你们先用,我和梅大哥会尽早回来的。”

    三人听说她是要买自己和柳惜见的东西,只以为是去购置女子的用物,又看二人尚未同柳惜见辞别,柳惜见装了财物的包袱也在桌上,想他二人不会不顾朋友便即离去,便也让白、梅二人自便。

    白珍携着梅渡言出了酒馆,便直往长街左边走去,一面走一面回望酒馆。梅渡言见她不断往来路窥去,知她存了离去之意,但见她一副慌慌忙忙的心虚模样,又不由得好笑,说道:“我的珍儿什么时候也会骗人了。”

    白珍嗔笑道:“你别取笑我。”拉着梅渡言奔了两步,又道:“我问问马市在哪,咱们买了马便赶紧离了李二哥他们吧。”

    梅渡言也早有离去之意,但见了白珍如今这模样,忍不住逗她道:“你不等你的柳姑娘了?”

    白珍道:“便是柳姑娘叫咱们先走的。”

    梅渡言却不明白了,道:“柳姑娘什么时候叫咱们先走了。”

    白珍道:“先前在竹林里沐浴的时候说过,后来在道上她也悄悄同我说了,她说他把李二哥引开后,咱们便寻个由头溜了。”

    梅渡言道:“这么说,她也信不过那个姓李的。”

    白珍道:“倒不是,柳姑娘说那李二哥是朝廷里的大官,这次来遇到你,还知道了你的身份,不知会不会把你逮捕,又或者后面逼你给他们带路进小郑国什么的,总之便是那李二哥是个精明人,怕不会白白放了你,再生麻烦,要你我尽早离开。柳姑娘要咱们到甘州的清凉寺等她,她脱身了再来找咱们,说是有些话想要同你说呢。”

    梅渡言想此番筹谋确是为己虑想,但这一月来见柳惜见行事颇有些反复无常,总不敢再信她,说道:“那柳姑娘是怎么回事,一会儿要坏我的事,一会儿要救我,我可实在不明白这人。”

    白珍道:“柳姑娘那日说穿了你要给车怀素下……要……”

    梅渡言接口道:“给师父下毒的事。”

    白珍道:“是了,柳姑娘那样做,也不是有什么歹意。”她说到这,站定了问梅渡言道:“梅大哥,你那日真是打算了要和车怀素……和师父同归于尽吗?”梅渡言叫车怀素师父,白珍此前本也随梅渡言一起叫她师父,只是近来的险难都是车怀素一手缔造,心内便不想恭恭敬敬叫她师父了。但知梅渡言尚念着师恩,这“车怀素”三字脱口后,又改了口。

    梅渡言点点头,白珍道:“那柳姑娘做的便没错了。”

    梅渡言道:“她为何要阻挠我?你知道么?”

    白珍道:“柳姑娘同我说,她知道你藏了□□后,猜到你要用□□对付师父,又说你前一天才像交代后事一样,把我托付给她,平日里的饭食是你帮着料理,推想你也逃不过吃□□。她不知你什么时候动手,怕你吃了□□没法救,便先揭破了你,再让人报官,让官府把你当做反贼捉走。师父她自己便是这个身份,那时又是在萧朝的地界上,行事自会思虑三分,不会同官兵抢杀你,那你便免了这吃□□而死的下场。”

    梅渡言道:“那日官府忽然就来了人,原来竟是她报的官。”

    白珍道:“是啊,后来她怕官府的人对你用刑,便劫狱救了你出去。好在她去的早,师父他们后来放火烧了河沟镇的监狱,要是迟了,那可真不敢想。”她说到此处,面色也跟着愁忧起来。

    梅渡言拍了拍她肩头,道:“我后来被小郑国的人擒住时,也听他们说他们放火烧了监狱,倒也把我唬了一跳。”

    白珍嗔怨道:“柳姑娘把你带到了千佛寺,你自己一声不响走了,倒让咱们奔波百里。”

    梅渡言笑道:“没法子,我实在信不过你那个柳姑娘。哎,珍儿,你和柳姑娘才相识多久,我看你便事事依顺她。”

    白珍道:“梅大哥,有的人你看第一眼便不喜欢,可有的人呢你看第一眼便很喜欢,在我这儿,柳姑娘便是这第二种人。”

    梅渡言道:“眼缘?”

    白珍道:“嗯。”

    梅渡言道:“那我是哪一种?”白珍脸颊泛红,道:“你和柳姑娘是一样的。”

    梅渡言抿嘴微笑,白珍不敢瞧他,松了他手,去问一卖胭脂的小贩马市往哪儿走,那小贩道:“马市在东边呢,不过这时只怕已经散了。”

    梅渡言也道:“是啊,这时已晚得很了,一般的马市都散了。”

    白珍道:“那咱们只能走路了。”

    梅渡言笑道:“有我,哪用得着你走路。”言罢,便揽了她腰,一纵出了数丈。那卖胭脂的小贩只惊得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神。

    梅渡言路上又问起白珍如何得了解药,如何到的小郑国,白珍将柳惜见设计夺得枯骨散的解药,梅渡言失了踪迹后赴行空帮求助,私探赌场,玉尘妄图蒙骗自己与柳惜见,柳惜见如何甩脱玉尘,又如何上西秦宗抓拿阙喜带路诸事一一说了,梅渡言听罢,长叹一声,道:“可劳苦你了。”

    白珍道:“你我还需说什么劳苦么?倒是柳姑娘,真是为咱们费了许多心,咱们要好好答谢她才是。”

    梅渡言沉吟不语,柳惜见一路护白珍西来,又救出自己,但每想起她曾挟持白珍威胁自己,又曾一声不响坏了自己计策,其行实在琢磨不定,心中总是对她存着几分疑忌,这时更想早离了她好。

    白珍听梅渡言不答话,料他对柳惜见尚有芥蒂,道:“梅大哥,柳姑娘心不坏的,她河沟镇所为虽不十分圆满,可没有加害你我之意,你别怨她。”

    梅渡言看白珍真是喜爱柳惜见,也不好说什么,只道:“好。”行出一阵,遇到一个岔路,白珍问梅渡言甘州要往哪条道走。梅渡言看白珍不知去甘州的路,心中盘算起来:“柳惜见为成事不择手段,她从前说爹爹救过她也不知是真是假,要我们等她更不知是不是另有用心,她又生得精明,要是心怀叵测,不定什么时候便被她卖了。”思念及此,便不欲让白珍再去会柳惜见了。

    当下指了最左一条通往林州的的路,说道:“走这条。”说着,便带白珍往那条道跃行而去。

    白珍一向信赖梅渡言,此时也不知梅渡言心中所想,便任他挟带而去。两人夜间也不曾停留,到了天明,行至一小镇,梅渡言看白珍精神不济,这才找了家客店投宿。待白珍休憩了两个时辰醒来后,两人才到马市买马。

    买好了马,回到客店中,白珍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来。分了大半递给梅渡言。梅渡言不接,见她身上装了这么多银票,奇道:“珍儿,你哪来这么多钱。”

    白珍道:“是柳姑娘给我的,她从小郑国的国库里拿的,他说我们日后浪迹江湖,要用到钱,便分了我这么多。这银票倒和外间的一样,到外面一样能用的。”

    梅渡言道:“是,小郑国好些东西要在外采买,又要给在外办事的人供使,用的银票也和外边的一样。”缓了一缓,又道:“柳姑娘舍得给你这么多,看来她从库里拿的银票可也不少啊。”

    白珍道:“梅大哥,这是你们辛苦挣来的,你若是觉得不好,我便把这些钱都散给了那些穷人家,你说好不好?”

    梅渡言笑道:“咱们拿出一些去救济穷人,留一些给自己过活吧,浪迹江湖可也要用钱哪。那国库里的钱我也有份挣的,拿了也不是一点不合道理。”

    白珍点点头,仍将那一半的银票给他,梅渡言握了她手,却不拿那银票,道:“珍儿你拿着吧,咱们家的银钱你来管。”

    白珍脸上一红,仍抽出四张塞到他手里,说道:“那你拿着这个当零花,用完了再同我拿。”

    梅渡言刮了刮她鼻尖,二人相顾而笑。

    在那镇上住了一夜,次日两人才赶路。行了三日,来到一城下,白珍见城门上写着“林州”二字,心道:“怎么甘州还不到。”便问梅渡言道:“梅大哥。这离甘州还有多远?”

    梅渡言眼神闪躲,道:“就快了,还有四五日的路吧。”

    白珍低眉寻思了片刻,也没说什么,同梅渡言入了城。寻了客店住下后,白珍寻机找到那店里的掌柜,问道:“掌柜的,我们从西边来的,不知到了林州,离甘州还有多远,要走几日方能到?”

    那掌柜想了片刻,道:“姑娘,这甘州本在林州的西边,你要是打西面来的话,那可是已经走过喽。”白珍闻言,心绪沉沉,同那掌柜的道了声谢,便到了梅渡言房中寻他。

    梅渡言见白珍怏怏,问道:“怎么了,珍儿?”

    白珍心原有气,但想还是同梅渡言好好说话,便温言道:“梅大哥,明明已经过了甘州,你怎地要骗我,是不是还对柳姑娘有什么不满的?”

    梅渡言沉吟片刻,道:“你都知道了。”

    白珍微微颔首,梅渡言道:“这位柳姑娘行事叫人难以琢磨,我不知她什么时候又要待咱们不好,不想让你同她多处。”

    白珍握住他手,道:“梅大哥,你想的也是周到的,只是咱们受了人家的恩,还未好好和她道谢,这便走了,那也说不过去。不管她到底是什么样人,是黑心白心,这次总归是她帮了咱们大忙,一码归一码,这回的事,合该同她说声多谢的。便是一时我识人不明,她真是坏人,救了你我性命,那她便还是做了好事。他人怎样那是他人的事,你我却只做咱们认为当做的,知恩图报可该是不该。”

    梅渡言被她说的羞愧,白珍又道:“她这几日来往奔走是为了救你,你容我去见她一见吧。要是你实在不喜欢她,那我只要同她见了这最后一面,同她道别道谢,日后我再不见她了,梅大哥。”

    梅渡言道:“好,珍儿,可是这离甘州已远,甘州在西偏北,要是去甘州真要用四五日的,只怕柳姑娘在甘州找不着咱们,先走了怎么办,那时咱们去,也是扑一个空。”

    白珍为难,垂头思了片刻,忽记起一事来,喜道:“去通崖集,那日柳姑娘在那给车怀素他们买礼物时,买了只瓷瓶还没拿走,她说等救了你后再回去拿,她当会去通崖集拿那瓷瓶的。那离大青山远,她要先去甘州,去通崖集该会晚几日,咱们能等到她的。”

    梅渡言看白珍欣喜,心里也跟着喜乐,道:“好,那咱们便去通崖集等柳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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