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茫之中,柳惜见不知何往,荡荡悠悠到了一座宅子前,也不知是何人住所。天地静谧,柳惜见入了宅门,走没几步,忽听身后有人喝道:“柳惜见!”柳惜见回头一看,见车怀素一张狰狞的面目近在眼前。她出掌想要打去,身子却如被定住一般,动也动不得,恍恍惚惚间记起,自己似乎中了贵妃醉舞那迷药,口中却还能叫喊,怒骂道:“车怀素,你我不死不休!”车怀素冷笑一声,出剑向自己肩膀刺来。自己动不得身,挣了两下,车怀素一把利剑已刺在自己右臂上,臂上顿时鲜血直冒,怒目向车怀素瞧去时,只见她脸一下子变换成崔加兆的样子。

    柳惜见吓得后退两步,崔加兆的脸一下又幻成车怀素的脸,不一时车怀素的脸又变成崔加兆的脸,两人一样的大笑起来,笑声交织在一处,柳惜见心一狠,也不管到底是车怀素还是崔加兆,提掌便向前面人打去,口喊道:“去死吧!”臂上被车怀素伤的地方却大痛起来,又觉眼前如被什么胶黏住了,难睁开眼。

    隐隐约约,柳惜见听有人喊了声“柳姑娘”,眼前一切如流水散去,耳边又传来一声“柳姑娘”,柳惜见觉得身子被人轻轻推了推,睁开眼来,见晁良玉正俯身瞧着自己,这才清醒过来,一切都是一场梦,暗夜被驱,天已大亮。

    晁良玉温言道:“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听见你叫喊。”

    柳惜见点点头,从包袱堆上起来,道:“是啊,做了场噩梦。”一起来,只觉右臂发麻,像是有千万只小蚂蚁在爬,却是她夜里翻身时,将头枕在右臂上,血流不畅,右臂这才麻痛。想起梦里车怀素曾刺了自己右臂一剑,心道:“只怕是我右臂发麻,这才梦到被别人刺了一剑。”

    晁良玉道:“你站起来走走,看那迷药解了没有。”

    柳惜见这才悟过来,自己已能动转说话,一喜之下,从竹筏上坐起,活动转身,已无滞碍,暗运内力,也已如常,喜道:“解了,我能动了。”

    晁良玉道:“这便好,我前几日也被你们这迷药迷过,真的是难受死,从没见过一种迷药这样猛,神思清醒,却说不得话,倒有点像在梦里被靥住的时候。”

    柳惜见道:“我也是头回被这药迷住,难受是真的。”

    晁良玉道:“你饿不饿,咱们才做了焖饭,一会儿便能吃了。”柳惜见倒是真饿了,当即道:“好啊。”她俯身掬了两捧水洗脸,才起身同晁良玉道:“晁女侠,你们和我师兄怎么会到这儿的,师兄和凤大侠如今又是做什么去了?”她这会儿正对晁良玉说话,才得细观晁良玉容貌,见她三十上下年纪,容貌清秀,行止间干净利落,心中也甚喜欢。

    晁良玉说道:“你师兄他们不是去徽州夺剑吗,生了好多变故,你们万古山庄的师兄弟,伤了不少人。”

    柳惜见听得心惊,问道:“出了什么变故?”

    晁良玉道:“先是夺剑那日,在潜德塔里遇到一伙身份不明的人,你师兄他们和那伙人打起来,万古山庄死伤了不少人。”

    柳惜见道:“那伙人是小郑国人?”

    晁良玉点头道:“是,不过那时头次动手,明二弟他们还不知道那伙人是小郑国人。万古山庄的弟子和那伙人都是奔着龙尾剑去的,在潜德塔上相遇,还没拿到剑呢,便先动上了手,惊动了金家人。那时你们和那伙人斗得可以说是两败俱伤,金家一来,明二弟他们便只得退了。”

    柳惜见心道:“这可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晁良玉道:“第一次动手没成,后来你们那叫安玖儿的师叔派人去查访,才知夺剑的另一伙人是小郑国人,带头的一个是扈阳春,一个是蒙浮差。”

    柳惜见凝眉而思,半晌后说道:“蒙浮差,这是什么人?”

    晁良玉道:“听说这蒙浮差是小郑国花钱雇来的,并不是他们的人,不过这人究竟什么来历,还没查着。”

    柳惜见微微点头,心道:“怪不得呢,没听说过。”

    晁良玉又道:“第一次夺剑没能成,又伤了一些弟子,你安师叔写信回去给常庄主,禀告第一次夺剑的事。休养几天,你安师叔、邓师叔、李师叔他们带着余下弟子又闯了一次潜德塔。”柳惜见知道是安玖儿、邓枫、李子道几人带弟子去夺剑,不想晁良玉也俱知悉,问道:“这些都是明师兄和晁女侠你们说的么?”

    晁良玉点点头,柳惜见问道:“第二次夺剑怎样了?”

    晁良玉道:“第二回,金掌门同百日门打好了商量,他们从百日门借来人手护塔,你安师叔带着明二弟他们按部署好的入塔,破了金家的几重防卫,到了第六层塔,那便是藏你们庄里龙尾剑的地方。”

    柳惜见道:“是。”

    晁良玉道:“那里有金门和百日门的五十多个弟子看守,你李师叔和邓师叔率领众弟子血战一场,终于打开剑匣,拿得龙尾剑。”

    柳惜见听晁良玉前言,知夺剑一事必然以失败收场,但这时听说众同门取得了剑,仍是欣喜,听得晁良玉道:“你们万古山庄的弟子拿了剑后,防备着小郑国人前来抢夺,龙尾剑便由安玖儿及他的两个徒儿送回万古山庄。明二弟他们从另一条道走,想要掩人耳目。可没想到,小郑国人安安分分,并没打那劫剑的主意。你邓师叔带着明二弟他们到了千延山时,半路忽然杀出一伙人来……”

    柳惜见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人?”

    晁良玉道:“金门、百日门、小郑国的人勾结到一块去了,这伙人便是他们三方的弟子混成一队的。金门和百日门都还不成威胁,唯独小郑国里那个叫蒙浮差的,竟连你李师叔都在他手上险吃了亏。你们万古山庄的人少,又有受伤的弟子,便不敌他们三派人合攻。”

    柳惜见听得眉头直皱,说道:“他们以为龙尾剑在明师兄那一路人的手上?”

    晁良玉摇头叹气,道:“不是,他们不是为了龙尾剑去的,是为了你那个叫常亦的大师兄去的。”

    柳惜见奇道:“为了大师兄?”

    晁良玉也是神色凝重,说道:“是啊,他们想抓了你大师兄去威胁常庄主,要庄主交出金芒剑和龙首刀。”

    柳惜见叹了一气,道:“他们打的竟是这个主意。”又问道:“那大师兄平安吗?”

    晁良玉道:“你大师兄原本被金家人拿住了,金家人预备把他带回徽州,可是小郑国也想拿你大师兄要挟常庄主,和金家生了些不快,明二弟和你邓师叔便趁着这个时机,把你大师兄救出来了。明二弟救你大师兄时却受了些伤,又和你们万古山庄的弟子走散了,不知他怎样倒在了千延山的山林里。我和我家那个正好在那一带采药,路过了才把他救起来,要不然还不知会出什么事呢。”柳惜见知她意思,山林中多有猛兽,明千霜纵是不遇敌人,也有遭禽兽袭嗜之危。

    柳惜见道:“晁女侠,后来怎样?”

    晁良玉道:“咱们帮明二弟治了伤,怕他孤身一人再遇敌人应付不过来,便同他一起回晋安。可是到了渡昌县一家酒馆里,遇到你安师叔和鹿太师叔他们。”

    柳惜见道:“那是好事啊,你们同他们汇合。”

    晁良玉摇头道:“他们那时正被金家的人围攻,金家人带头的是吕山。”

    柳惜见重重捶了一下竹筏,怒道:“又是他!”

    晁良玉道:“金家人有六十多个,将那酒馆团团围住,你安师叔和鹿太师叔他们只有十个人,若不是鹿前辈和安前辈武艺超绝,那你们的其他师兄弟是真逃不过金家人的毒手了。”她想起那日在酒馆中鹿、安二人的神勇,便改口称二人前辈。

    柳惜见心道:“鹿太师叔他们是来寻我的么?”此时听晁良玉道:“咱们见金家人和你太师叔他们动手,自然是要去帮忙的。后来击退了金家人后,才听鹿前辈说,安前辈他们辛辛苦苦从徽州夺的龙尾剑是假的。”

    柳惜见惊道:“假的?”

    晁良玉道:“嗯,龙尾剑丢了六十多年,安前辈也没见过,鹿前辈虽没见过,但见识终究是高人一等,细细看过那剑后,瞧出与万古山庄祖辈口中说的有些差异。安前辈谨慎,想起一路来护送这剑太过容易,便亲去擒了两个金家的小弟子来问话,一问,才知那剑果然是假的。”

    柳惜见忧急愤恨,只感自己没有和同门一起承难对敌实是愧责,道:“竟然出了这么多事,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晁良玉听出她语含自责,一脸怜爱瞧着她道:“我听鹿前辈说你被个叫车怀素的人掳走了,还服了枯骨散,顾自己还顾不过来呢,又怎么能插手其他的事。”

    柳惜见道:“晁女侠你知道这事?”

    晁良玉道:“知道啊,听鹿前辈说的,他便是带着弟子寻你,才到了渡昌县,遇到安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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