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在安州,柳惜见为救徐珠杀了姚慎,其后在清远镇得知那姚慎是姚崇道之子,却没想到今日自己所干涉的事又与姚崇道有牵连,更不知若那姚崇道要是知道儿子是被自己所杀,又会引出怎样的风波,这“又一个”的三字感叹,意便是说又有一个仇人在近处了。

    裴一看柳惜见模样,便问道:“姑娘知道这姚崇道吗?”

    柳惜见定了定心神,回道:“也只是几月前才听说过这人的名字,别的我也不知。”

    裴一看她神情不像做伪,便没加深问姚崇道此人。

    柳惜见却忍不住要与他多打听些姚崇道的事,问道:“姚崇道这人的武功很厉害吗?”

    裴一想了片刻,道:“我不知他在你们中原能不能排上号,可与他交手数次,我以为,此人也足可称得上是一个高手。”

    柳惜见只为又来一强敌暗暗叫苦,片时后才想起自己杀了姚慎一事并未泄露,那姚崇道自也是不知的,当下不由得想起那“做贼心虚”四字来,笑了一下。

    裴一却不知柳惜见因何发笑,问道:“你笑什么?”

    柳惜见只把自己充做一个轻敌的年轻人,作势说道:“晚辈想,若真是个能手,何以近来才听说他的名字呢。”

    裴一道:“你们年轻人哪,便是都有气高胆壮的毛病,多少麻烦事都是从这里惹出来的。”一面说一面摇头,又道:“我可给姑娘你一句忠告,别去招惹这人。”

    柳惜见暗暗道:“只怕是已经招惹上了。”但面上,还是点点头,过一时,问道:“这姚崇道是什么年纪?”

    裴一思想片刻,道:“看起来也有六十多岁了吧。”

    柳惜见道:“从前实在没听说过这人,我要回去找师父问问。”

    裴一道:“这里已过了角瓜县的地界了是不是?”

    柳惜见道:“是,这里是靖州。”

    裴一道:“离那角瓜县有多远。”

    柳惜见道:“到底多远我也不知,只是,角瓜县和靖州中间还隔了一个毫州呢。”

    裴一一听,道:“那也是好远了,可琼楼阁的人还是能追来,当真不可小觑。”

    柳惜见心想:“也是你们在西域不曾在中原扬名立威罢了,若是中原稍微一个能叫得出名字的帮派,他们也不敢这么大胆。不过……,这姚崇道怎会和琼楼阁的混在一处呢,不是说,他是那吴子善的徒弟吗?”

    柳惜见看裴一神色疲倦,便道:“前辈,晚辈得了时机会去打听右大侠他们的下落,你便安心在此休养。”

    裴一道:“你为何要帮咱们?不是说咱们少主杀伤了你的同门吗,咱们与少主分剥不开,你不恨咱们也罢了,为何还要帮咱们?”

    柳惜见道:“是呀,右大侠还想抓了我去换你们少主回来呢,如此待我,我为何还要帮你们?你问我,我也说不出,想帮便帮呗,许是你们没你们家少主那样讨厌。”

    裴一看她说的孩子气,道:“日后只怕咱们两家有一场大纷争。”

    柳惜见道:“只怕?大纷争那是一定有的。”

    裴一说道:“你都知道,便不怕救了咱们,给自家惹麻烦?”

    柳惜见道:“不怕,难道西驰岭除了你们便没人了?不帮你们叫你们都葬送在琼楼阁手上,西驰岭便不会再派人到万古山庄寻蒙浮差?”顿了顿,道:“不是吧。”

    裴一笑道:“你倒是想得开。”

    柳惜见道:“没多想得开,只是,于我而言,杀我同门的是你家少主,不是你裴一,不是右小山左小山,不是夕照和黎藏襄他们,这便够了。”

    裴一心底一震,好半晌才道:“真看不出你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能想得到这些。”

    柳惜见道:“我才不止十八九岁呢,我二十多岁了。”

    裴一“哦”的一声,道:“二十几?”

    柳惜见道:“二十一,哦,那是去年,今年已二十二了。”

    裴一暗道:“那和十八九岁也差不多。”他看柳惜见也在一旁思索,问道:“你想什么?”

    柳惜见道:“不说了,我怕你听了不快。”

    她这般说,裴一却更想知道,说:“我脾气不差,你说出来,我不会不快的。”

    柳惜见顿了一下,道:“我觉着前辈你眼神不大好,把人看得年轻了几岁,方才你说那姚崇道有六十多岁,要不要再把姚崇道的年纪往上抬几岁,兴许姚崇道七十来岁了?”

    裴一忍不住笑,道:“你不如自个儿去问他吧。”

    柳惜见摇头道:“罢了罢了。”

    两人等了一阵,云峰将大夫请来,那大夫给裴一诊了脉后,所断与日间那大夫无异,柳惜见便又大着胆子将那麒麟须烧糊了取灰兑蜜给裴一服下。

    柳惜见也叫大夫给那店家看脉,大夫摸了那店家的脉好一阵,只道:“失血太多,准备后事吧。”便再无其他。待送走了大夫,云峰上前去探了探那店家的鼻息,道:“还有气的。”缩手回来,又道:“别听那大夫胡说,有的人便是天生命大,能逃过重劫,这店家昨儿那儿一场斗杀都过了来,如今得了医药自是只往好了的地方走,能治好的,小惜见,好好给他吃药换药。”

    柳惜见对那店家生有愧疚之情,本就怕那店家性命不保,现下听了云峰的话却是提振精神,道:“不错。”

    云峰与他二人说了一阵话,后来裴一困了睡下,云峰便踱到前头来,去见自己喜欢的那女子去了。这云峰所爱之人是这倚红偎翠楼中一个叫月儿的姑娘,只因这姑娘是青楼出生,云峰家里人不喜,阻挠二人姻缘,由此生出无穷事端,闹得父子反目,累得月儿受尽委屈。如今云峰想给月儿赎身,但家中财帛都是他父母掌管,云峰不得取用,只得慢慢积攒拼凑。

    他长年都在靖州逗留,便是为了这月儿。此次受了展泉山之托各处寻柳惜见,正又回到了靖州,因想念月儿,这几日便日日在倚红偎翠楼流连,倒是正撞上了柳惜见避难到此。

    白日里,云峰已将柳惜见平安的消息写了信传回去给展泉山,又因师门召令,不日便要赶往桃州,趁这未出发尚有余暇之时,一面想帮帮展泉山的小徒弟,便常到后面来帮柳惜见照看裴一两个,一面又惦念月儿,柳惜见这里无了事,又转回前头去见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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