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边缘的无色围壁直直向上延伸千丈,没入云端。两人互相行礼,列剑而立。

    一声钟响刚出,两人均已出剑,碧朝、扶光相击,锵然如流水,滑入此时境域,旁观者心口一震。

    初时只是剑剑相接,双方攻防不固,往往是一人连攻几剑,另一人接剑、避身,寻到时机后剑势猛生,攻了回去,迅疾如风,奥妙深蕴。

    不知何时,高台地面忽然开裂,从中隆起枯枝般的长骨!

    修月还记得五年前在竹海中岑相竹的一招竹息,相比当时吃力需要绿潇的帮助,在七年里她精进不少。这阵法之中,虚实相生,岑相竹能变动其中构造,可见灵息深厚。

    众人叹息间,那原本沉落的竹叶忽若有感召,齐齐飞舞耳而动,高台的虚空中也有竹叶状的青光汇入枯骨,再塑灵身。

    光芒叠生间,巨蛇霸踞地面以上三丈的空间。

    而就在众人观望灵蛇生成之时,谢灵津几乎是一瞬间就做出了行动,扶光飞旋上升,在急速的行进中用灵力生出几道剑身,他飞步踏掠,以剑为阶,登上更高空。

    巨蛇盘起的身子开始沿着围壁上跃,身下徐徐漫起惊湍跳沫,仿佛要生出青光碧海淹没这一方高台。观众的视线不得不随之上移,竭力仰颈,追望那在空中鏖战的两人。

    谢灵津但凡碰上那追上来的灵蛇,被淹没在岑相竹的灵息之中,就算完败。

    这是在对剑中常用的第三法。

    前两法分别是剑接、灵断,第一法,就像七年前谢云与岑相竹对剑的初期,仅仅是剑法武力的对招,而岑相竹和谢灵津这样的人,早已经在这个层面难分胜负。

    第二法,灵断,则是在剑上灵息和咒诀,正如谢灵津的弟子剑被绞断时岑相竹的招法。

    而第三法,以深湛的灵息和剑力为基础,斗者将外溢的灵息化形,触及且接入对方灵息,对其内里造成破坏。

    前两法光是看那名字就知势必硬烈,唯有第三法看似轻柔,实则最能致命,故而在比斗场合里,往往触碰即分胜负。

    “这谢灵津,除了先前的一招外,几乎是被岑家少主追着打的,不是说他的扶光是千年灵剑,怎么还使不出来招?”

    话音未落,仿佛是云散日出,万人瞩目之下,眼前弥散起如箭矢般穿透万物的光线,几乎是所有人都往头顶上看,可这是阵法境域,外面亦是阴天,怎么可能会有烈阳。

    修月盯着正中央,嘴角微微扬起。

    先前消失的剑阶在日光穿透下闪烁,若隐若现,直到扶光剑啸,剑阶再现。

    同一时间,淹没它们的巨蛇身子部位被震碎,蛇身多个位置被斩,发出一声尖啸,但很快被剑鸣压过。

    只见上空中的谢灵津闪身再次躲过岑相竹的一串招后回身一击,逼退她三分,随即携剑下坠。

    扶光化身为飞金,斩断巨蛇,巨蛇的身子散开,宛如溅起的水珠,割掠谢灵津的脸颊,他没有松手,反而加重力道,急速地下坠。

    那绽起的光芒,映照散开的青光,生出万千灿焕的碎影。

    众人呼吸屏住,修月看着,却突然皱眉。

    ——太急了。

    修月七年前见过谢灵津的剑,知道他心沉得下去,后来教他运用灵息,他也一直是心神稳定的。

    可是现在,他心浮气躁。

    乔脉昨日的话响在耳畔,他说岑相竹把谢灵津甩在身后,虽带着几分调侃之意,但修月也想过问清楚,只是当时和岑相竹重逢,她的想法给岔开了。

    如此一看。问题可不小。

    等碎影散去,谢灵津立定台上,岑相竹也御剑落地。

    他垂眸眨动眼睛,然后看着岑相竹,举起右手,一只小青蛇缠在上面,紧紧咬着他的虎口,“我输了。”

    “哟,这岑少主还耍诈。”

    “你懂个啥,若是决一死战,有人往这小蛇里注点致死的毒,甭管你斩了多少条蛇,都得死。岑相竹智勇双全,我算是见识到了。”

    “还有这谢灵津……的确厉害,他拿上扶光,也不过四年。我听说玄英要选首席弟子了,这位置非他莫属吧。”

    “谁知道呢?他虽然是剑才,但有人说,他好像有点问题……宗门内似乎更倾向于韩京雀。”

    “唉,不说了,我回去抓紧练剑。”

    两人说着,竟这样退了场。

    修月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台上,谢灵津把小蛇拽开,还给岑相竹后,朝她这里望了一眼。

    修月竭力用自己的面部表情来表达自己的赞赏,传达到位,谢灵津的脸上并没有笑意,垂眸离开了。

    台下巨莲一闭一绽,台中央就升起一道阵门,供他们离开。谢灵津走之前,收回所有的灵息联结,亘在观众面前的那些光线,瞥然化作点点光尘,徐徐降落。

    洒金点子落在裙间褶皱。

    修月准备离开,去八号找谢灵津。

    但紧接着,那烦人的钟声又响了起来:“普川钟思力于七号台邀战玄英剑宗谢灵津。”

    这次它来不及重复,便说:“玄英剑宗谢灵津迎战。”

    修月:“……”

    “浦川钟思力于七号台邀战寒苏城霍行重。”

    “寒苏城霍行重迎战。”

    “蒲川钟思力弃赛。”

    “刘杳亭于八号台邀战竹笑台岑相竹。”

    “竹笑台岑相竹迎战。”

    “刘杳亭于八号台邀战水央城游怀逍。”

    “水央城游怀逍迎战。”

    “刘杳亭弃赛。”

    ……有完没完。

    吴川开了头,其他人如法炮制,要把叫得上名的人都凑起来打一转。而谢灵津显而易见地,今日铁定是会迎战的。

    修月下定决心,今夜就把谢灵津提出来谈话。

    有人忽然笑叹:“无聊啊……”

    声音有点耳熟,修月一停,随即扭身看过去,竟是先前为她指路的男人。修月转身的动静也引起他的注意力,抬眸看过来,对着修月笑笑。

    修月说:“你说得对。”

    男人面色稍霁,对修月说:“在下,唐端行。”

    修月心中微讶,没想到这种程度的附和都能让对方自报姓名,她默了默,还是把自己的假名报上去了:“岳习优。”

    两人浅致意一下,修月转回身,准备安心看完这场,那烦人的钟声再次响起。

    “唐端行邀战岳习优。”

    修月:……?

    她豁然回身,唐端行原本在的位置上已经空了。

    互换名字只是为了邀战。

    修月开始对这薄凉的人情味感到不可思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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