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照常过,班照样上。

    时览没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前28年都这样过来了,只要每天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也就没那么多心思去想其他的。

    可,好像还是有哪里变了。

    消息免打扰后,时览决定,在时览想通之前,她不会再去早餐店,怕遇见余峤,然后心不由己。

    一周下来,时览几乎每天都故意早半个小时去地铁站,她害怕万一余峤在早餐店看不见人,会去地铁站堵她。

    28岁的单身贵族女青年,时览也想要,甚至比谁都渴望能够遇见一份美好的、只属于她时览的爱情。

    余峤的出现,让时览内心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时览也想要就此随波舞蹈,可理智告诉时览这样不行。

    认识以来,于余峤,是时览强拉硬拽,两人才有的交集,余峤会不会认为她时览太过主动,然后就此看轻时览还尚未可知。于时览,如今时览分不清,她到底是迷恋余峤的声音多一点,还是对他那个人有好感。如果只是迷恋余峤的声音,那时览会放平心态,以结交朋友的方式去相处。即便当不成朋友,还可以去听余峤的作品,来满足她声控的需求。

    可,如果是对余峤那个人有好感,时览就想要慢一点,再慢一点,慢慢了解,慢慢相处,循序渐进,顺其自然。时览的想法真的会成真吗?

    逃避了一周,时览一直没敢打开她的微信2,即便是“消息免打扰”,时览也怕看见后面灰色的小点。时间仿佛又倒回到刚加微信的时候。

    这一天,时览从学校下班时,她特意看了一下办公桌上的日历,4月28日,上面标注着“生日”。

    下班后,时览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吃吃她爱的凉面和土豆烧排骨,然后狠狠醉一场。

    “老板,来份凉面凉皮混合,不要味精香菜、不要胡萝卜,多点辣椒、来点小米辣、多放折耳根和黄瓜。”

    时览来到小区附近一家路边摊,像念贯口似的给老板说了她的要求。

    “小妹妹,来啦,今天在这儿吃还是带走啊?”

    老板娘微微笑看着眼前清丽脱俗的姑娘,尽管她每周只来一次,可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还是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何况,吃凉面要求能这么多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个小姑娘了。

    “今天带走,姐。”

    说话的间隙,时览看着老板娘熟悉的手法,那应该是卖了很久的凉面,才能在取调料时,用看似很随意的动作,取出想要的份量。那是时间和生活的作品吧。

    时览还记得第一次闲逛到这里,老板娘正捧着碗追着孩子撵,一边跑,一边大声提醒:小心车。

    可两三岁的孩子哪里计较得了那么多,开心最大嘛。

    看着孩子朝她跑过来,时览赶紧抱住孩子,避开行驶过来的车辆。

    母亲追着孩子喂饭的这幕,让时览想起了在老家的妈妈,或许她小时候,妈妈也是那样追着她喂饭的吧。

    “小妹妹,好了”,说着,便把打包好的凉面递给时览,“下次再来啊。”

    老板娘说话的声音将时览的思绪拉了回来。时览拿上凉面,提起在菜市场买好的土豆和排骨,只要再到小区超市买几瓶啤酒,就算齐活了。

    时览买好东西,刚回到家,便接到了她母亲打来的电话:

    “小览,生日快乐。”

    听见母亲的声音,时览极力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让声音听起来尽量正常。

    “妈,您辛苦了。”

    “妈,您辛苦了”这句话,时览每年生日当天都会对母亲说,犹记得上一次面对面说,还是高三那年。

    “妈,我想吃土豆烧排骨,你教我吧。”

    于是,两娘母就在你一言我一语间,通过电话交流的方式,做好了那一道“土豆烧排骨”。

    实际上,时览会做土豆烧排骨,那是在家时,时览母亲最爱给她做的一道菜。只是离家多年,有些话不知应该从何说起,那就找个理由多和母亲说说话,告诉母亲时览一直是那个需要她关心的孩子。

    做饭的过程是开心的,但坐上桌后,看见四周空落落的椅子,时览心里一下就空了。

    一个人好像真的很孤独啊,心里没有依靠没有寄托,甚至有时半夜回家,也没有哪怕一盏灯为她亮起,就连想拍张照炫耀,也没有可以分享的对象。

    但是,“凉面就啤酒,想要啥都有。”咔嚓就是一张,朋友圈同乐。没有人分享,可还有朋友圈一众外卖奴啊,苍天饶过谁。

    三杯两盏(简称五瓶)啤酒下肚,美妙的悬空感袭来,时览歪歪扭扭地在客厅里晃悠,整个人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哇,走路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就连手臂也学会自由落体了。”

    “这种感觉就叫微醺吗,哈哈,好舒服。”

    如果客厅里有另一个人,一定会说时览可能对微醺有什么误解,这分明就是特醺,就要到酒醉的地步了。

    走了不知道第几圈,时览突然打开音响,打开客厅的追光,站在地毯上的光圈里一动不动,一副要跳舞的架势。

    静默的夜色里,舒缓的音乐从音响传来,仔细一听,像是萨克斯版本的《回家》。

    它正慢慢地讲述着这样一个故事:

    很多年前,有个男人乘坐长途汽车,途中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的沉默寡言引起了车上其他乘客的好奇,于是,在大家的调侃和逼问下,男人才说,他刚刑满释放,离开家已经很多年了。

    出狱前,他给妻子写信,如果妻子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他不怪她,甚至会献上自己衷心的祝福。如果妻子还在等他,并且愿意让他回去,就在村口的树上系上黄丝带。

    这一路上,男人不说话,是因为他紧张,越临近村口,他就越不愿面对,他害怕等到的是坏的结果。

    与男人不同的是,大家都对村口的那棵树很好奇。

    终于到了村口,男人紧闭着双眼。邻座的小伙子使劲地拍他,叫他睁开眼睛,这时候,男人才看到,树上系满了黄丝带,且,树下站着一个虽然不再年轻,却依然十分优雅的女士。

    音乐临近结束,舞蹈中的时览终于等到了那个男人,她欢快地奔跑着,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终于等到了自己心爱的男孩;又像一个虔诚的信徒,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信仰,然后献上自己最深情的吻。

    如果有另一个清醒的时览在这里,她一定会喜欢这个正在跳舞的她自己,她看起来是那么愉悦,那么自信,仿佛超脱了世俗,却也离幸福最近。

    一曲罢,时览清醒了不少。

    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2,才发现有3个微信未接电话,7条微信未读消息,都是余峤发来的。

    六天前

    余峤:【早上好。】

    四天前

    余峤:【今天过得怎么样?】

    两天前

    余峤:【时览?】

    一天前

    余峤:【你怎么了?】

    22:54

    余峤:【怎么喝酒了?】

    22:55

    余峤:【我在早餐店门口等你。】

    23:00

    余峤【:我会一直等你。】

    这么多消息,因为消息免打扰,没有一点声响。

    看到消息的一瞬间,时览好像酒醒了。

    余峤来找她干嘛,还说在早餐店等她,等她干嘛,他们不熟,喝不喝酒关他余峤什么事,她才不去呢。

    扔下手机,时览就洗澡去了。

    没一会儿,只见时览穿戴整齐从卧室里走出来,甚至还画了个淡妆,在客厅里边走边念叨:

    “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很快,时间来到23:30。

    终于把自己念叨烦了,时览拿起桌上那瓶还没喝完的啤酒,一股脑灌下去,好像又找着点感觉,拿上钥匙,出门。

    成年人的爱情,里面掺杂着太多太多东西,车子、房子、责任、婚姻、双方父母,小孩......

    时览觉着之前就快要陷下去的她,不是28岁的自己应该有的状态。今天,29岁的自己应该理性、自持、体面,谈一段你来我往,势均力敌的感情。而不是从一开始就输的很彻底。

    所以,时览不敢面对。

    可是,过去的一周,时览发现她无数次想要给余峤发消息,无数次想起余峤在早餐店窗边消失的那一幕,每想起一次时览就心痛一次。

    生日这天,时览原本也是想要借着喝醉的劲,给余峤发消息,就当是她断片干的事。所以,那条朋友圈也是时览故意发的,想看看余峤有没有讨厌她,会不会理她。

    天知道,喝酒的时候,时览有多想点开微信,可最后都忍住了,算是给她自己最后的挣扎。

    跳完舞后,是女人等到了男人的故事给了时览勇气,她做好了一厢情愿,然后遍体鳞伤的准备,搏一搏,万一地铁变小车了呢。

    这世道,面对感情,哪有那么多功利主义的追求呢,多一些不为什么的坚持,未必不是快乐。想得倒是挺透彻,可临了临了,还是需要酒壮怂人胆。

    2022年4月28日,北京时间23:50,距离敌方英雄20米。

    时览站在距离早餐店20米的公路对面,刚好被路灯投射下的树影遮盖住。

    对面路灯下,余峤十分焦急,时而看看手机,时而左顾右盼。

    时览发现,就连焦急的余峤,也是那么好看,好像只要他在哪里,哪里就是一幅画卷。那应该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吧。

    于是,时览不禁在心里问她自己:她真的配得上余峤那样美好的人吗?

    转念又想想,管他呢,配不配得上,也要配一配再说,余峤不是配音演员吗,她时览这种“音色”,余峤应该可以配吧。

    北京时间23:59,踏出象征着胜利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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