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星到底没有勇气找陈煜帮忙补雅思。她始终觉得和陈煜不太算得上朋友。他们仅有的交集就是选修课被陈煜缠着要笔记。仅此而已。所以突然找他帮忙,她还是有些说不出口的。

    直到有一天下课,陈南星习惯性把笔记递给陈煜,陈煜没接,回头看她。

    “我听钟琴说,你找我补雅思啊。”

    陈南星呆住,立马目光搜索刚才还坐在旁边的钟琴,现下却查无此人。

    “嗯,那个”她心中一阵无语。“我本来是打算的……”

    “本来?”陈煜微哂。

    “我那天不是听到系花也找你学习么,我想我找你应该差不多结果。”陈南星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甚至有点想赶紧逃离。为了给自己提气,她故意重新提高语调,非常严肃的又接了句。“我还是自己再……!”

    “陈南星。我答应你了。”

    陈南星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没说完的话荡在半空中,她试图重新理解下这句话,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只囫囵蹦出一个字。

    “啊?”

    他笑着看着她。一副老子就不按常理出牌的嘚瑟表情。

    从某个不算特别的日子开始,每周三下午的三点钟,成了陈煜固定帮陈南星补习英语的时间。仔细算来,这是陈南星真正和陈煜有一些实质□□集的开始。过于她从没认真关注过他。他说话的神情,走路的姿态,坐着写字时的小动作,她开始注意到那些之前忽略的细节。

    陈煜认真看书的时候,食指总会不自觉地轻轻敲扣桌面,他思考时会微微皱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生气。这个习惯不算什么特别,但却让陈南星非常吃不消。因为他每每开始轻扣桌面,微微皱眉的时候,就是在给她改题的时候。而每次,他摆出这样的微表情,她都有种如临大敌,今天一定又错了不少的沮丧心情。

    “陈南星,剑5这套题这么简单你也能错啊,我发现TFNG题型是你的死穴,错误率出奇高。”他刚想好好说道说道题型,瞥见一旁的陈南星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低着头,手里紧紧捏着草稿纸。像一条躺在砧板上待宰的咸鱼。

    “陈南星”他凑近看她。

    她抬头。面上的表情稍微松缓。

    “我只是给你讲题。你也不必这么视死如归吧。”他比刚才离她又近了一些。似乎想从她的眼睛里窥探到某个答案似的。半晌才回神,自言自语着,“原来你也有这一面啊。”

    “哪一面?”陈南星突然自尊心作祟,陈煜凭什么嘲笑自己阅读能力不行,莫名有些生气。“不就是阅读题么,我还能真就一直不会么?”

    他笑着往后仰了仰,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般。“啊,这才是我们南星啊。”

    这才是,我们,南星。

    好像平静的湖面突然掀起的涟漪,又像是星空中万年沉寂的深渊中突然划过的流星。陈南星心头一热,只觉得从来安静的图书馆,今天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竟让偷偷心跳的声音无处可藏。

    原本陈煜帮陈南星补习这件事情,陈南星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始作俑者钟琴,她再三叮嘱钟琴不要跟人提这事情,免得大家误会。所以每次补英语,她都是提前预定好图书馆的学习室,提前到,等补习完,又让陈煜提前走。像是做地下工作似的。然而他俩一起学习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大家开始疯传他俩谈恋爱的消息。

    虽然之前因为陈煜老找她借笔记的事情就传过一段时间,后来看他俩只是借笔记的关系,这样的传闻也就没再出现了,直到大家开始发现他们竟然还在一起学习了。过去的传闻重新成为了大家的谈资。

    这样的传闻传到系花杨雪耳朵里时,就变了味儿。所以当杨雪气冲冲出现在陈南星面前的时候,陈南星立刻就想到了在楼梯口的那一次偶遇。

    杨雪站在人来人往的图书馆入口,不太友好的语气问“陈南星,你和陈煜在一起学习?”潜台词分明是,他明明说不找学习搭子,你哪儿都不如我,凭什么找你。

    陈南星看着咄咄逼人的杨雪,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措辞比较好。万一陈煜也不想让大家知道他们在一起学习呢,这不是会得罪很多杨雪一样的女生?本想低调安稳度过学生生涯,无事高高挂起的陈南星竟发现,自己一个只想做背景板的小透明,不知不觉间,因为陈煜不小心被带到了舞台中央。她有些想逃跑。但是灯光已经打上来,她似乎这个时候走又有点太不合适。正踌躇着,只听到陈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对啊。我和陈南星在一起。我主动提的。”

    一字一句,坚定的语气,没有给任何人质疑的空间。

    “陈煜!”杨雪也没想到陈煜会突然出现。她有些慌不择言。“我……我没想到……”

    陈煜并没有要等杨雪继续解释的心情,只是拽着陈南星直接去了学习室。这间学习室陈南星每周三固定预约,就是为了方便陈煜给她讲题。去学习室的路上,陈煜一句话也没说,陈南星就算再麻木,也能感受到陈煜大抵是生气了。

    进了学习室,陈煜找了座位径直坐下,跟在身后的陈南星只希望自己现在立刻马上停止呼吸。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让他发脾气。

    沉默良久。陈煜抬头。看见陈南星仍然尴尬的站在门口。他才缓了缓语气,说,“进来吧陈南星。”

    陈南星默默坐到他对面。低头从书包里掏出题册。

    “陈南星。”

    听见陈煜叫自己,南星抬头撞上他的视线。

    看他许久不说话,陈南星很难为情的说:“对不起啊陈煜,最近我也听到了大家的传言。我觉得似乎对你带来了困扰。不然……”

    “是我主动答应帮你补习的。”陈煜打断南星的话,“也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困扰。我是真心希望你雅思这次能考好。别的你不用在意。”说完他接过陈南星手中的题册,开始翻找今天打算给她讲的题。似乎觉得刚才情绪不太对,他又缓和了些语气同她说。

    “陈南星,其实你不用在意别人怎么看你的,你很好。做自己就好了。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刚才杨雪在门口堵你,你明明是生气的。生气就要说出来。你不用压抑自己情绪。我刚才真的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了你知道吗。”

    陈煜唠叨了很长一段话,可是陈南星只听到了一句

    陈南星,你很好,做自己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触发了某个机关,她突然觉得内心燃起一种无比的愧疚。这种不安的愧疚感牵扯着她,羁绊着她,似乎要将她撕碎,拽入深渊,视线开始模糊,有个人的身影渐渐清晰,她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想起了他。他已经很久没在陈南星的回忆里出现过了。每次不经意想起的时候,似乎都能闻到夏日操场的青草香,裹杂着奔跑的汗水,朝她涌来。

    他的面孔从初初的模糊变得越来越清晰,一股淡淡的书香气息扑鼻而来,木质的书架上摆满了厚重的书籍,阳光正好,他斜倚在窗边,窗帘卷着风半掩着他的脸。手里正捧着一本散文集,他微笑抬起头。

    “陈南星。” 两道声音突然重合。她回过神,看到的却是陈煜。

    “你怎么了?” 陈煜担心的问着。

    “没什么。”陈南星觉得心中一阵难受。眼睛却是红了。

    “我是不是刚才哪句话说重了啊。”陈煜有些小心翼翼。

    “不是。不是。”陈南星调整了下情绪。“我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

    有时候,某段回忆,某个人,就是会这么突然没有来由的,重新在心中撕开一道口。你以为你已经忘记,可以伪装好所有,却不知道它其实只是藏起来了,只是在等待一个契机,可能是某一口特别好吃的牛角包,可能是一段平静的旋律,可能是一句熟稔的语句,也可能就是一股莫名的情绪。

    从那天起,陈南星开始有一些变化。这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

    她开始主动去了解陈煜。

    陈南星:【陈煜,上次我看你借了一本森山大道的书,你是喜欢摄影吗?】

    陈煜:【没有啊,我帮舍友借的】

    陈南星:【哦】

    陈煜:【怎么了,为什么问我这个?你不会是……】

    陈南星:【对,我也想学拍照。】

    陈煜:【……】

    陈南星报了下个月的雅思考试,为了最大限度提高分数,她刻意避开了竞争异常激烈的京南地区,不管会不会真的提分帮助,买个心安也是好的。

    “所以你报到京西去了啊。”陈煜一脸无语看着陈南星。

    “你是不会明白学渣的痛苦的。”随着越来越多的相处,陈南星也慢慢不再在意陈煜对自己的看法。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觉得特别轻松。想怎么表达就怎么表达。

    “啧啧,也行。你这次分数过7了,我请你吃饭。”

    陈南星听到陈煜这个万年铁公鸡竟然说要请自己吃饭,立马来了兴趣。“你说的啊。不请是小狗。”

    “陈南星你多大了,还小狗。”陈煜轻哂一声,继续同她讲题。

    日子转眼来到考试前。从京南坐火车到京西,大概四个小时的路程。钟琴担心她一个人被坏人拐了,陪着她一起去京西考试。

    到了京西,她们在考点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下。等所有都安顿好已经是晚上八点。

    想着明天就要考试了,她想调整下心情,索性关了手机躺床上休养生息。没多会儿,钟琴从浴室一边刷牙一边拿着手机走出来。

    “陈煜问你状态怎么样呢?他还不让我直接问你,怕影响你。”钟琴真就是嘴里憋不住八卦,脑子里思考不了稍微复杂的问题。所以陈煜发给她什么,她也照说无误传达给了陈南星。

    陈南星开始有些怀疑,是不是钟琴这个嘴没把门的把陈煜帮她补习的事儿传了出去。最后精准无误落到系花耳朵里。

    “哦”陈南星无奈掏出手机,重新开机。

    陈南星:【状态非常好,感谢老师关心】

    陈煜:【……钟琴果然不靠谱啊】

    陈南星:【我会好好考的,为了你请我吃饭】

    陈煜:【加油】

    陈南星放下手机,却看到钟琴一脸八卦的坐在她床旁边。“南星啊,我呢,觉得陈煜肯定是对你有意思,哪有人这么关心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仅仅是因为他对我给他笔记抄这件事情,非常感恩呢。”陈南星无语的看着钟琴。

    “那他还真是有良心。”钟琴嘴里的牙膏快被她刷出泡沫星子,她走回浴室,听见她漱完口,安静了几秒,却突然冲出来兴奋道:“不对,不对,他要对每个人都有良心,系花都送了这么多回水,偶遇这么多次,怎么不见他心软给系花补习啊! ”

    她立马坐到陈南星身边,神秘一笑。“按我说啊,这次如果成绩考试合格,回头陈煜请你吃饭,你就应该采取点行动了。”

    “什么行动?”陈南星脸突然就红了,没一会儿她回过味来。“不是,钟琴你怎么知道陈煜说要请我吃饭。”

    长夜漫漫,突然就睡不着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陈煜有种说不上的悸动。可能就是那天,她在图书馆门口偶遇系花,他对她说,陈南星,你很好。做自己就好了。

    如果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告诉他。

    她心底对自己一遍遍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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