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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时衍的动作很快便也跟上。

    召起沉水剑,稳稳当当踩了上去。

    两人一边一个扶着着法器上行,而我则负责护着这法器中的五只小蛇崽子。

    法器一路都很稳当,最终慢慢停在了这十三峰上的一处小径。

    这路许是有一阵子没人走过了,上头覆着交错的一丛丛草叶。

    余桓边清扫这杂树枯枝,边道:“还好这小径还在,若从这道去我父乾的居所,便只要五日。”

    我起先还纳闷为何区区一条小道能将这路程所减去如此大半。

    直到余桓领着我们到了那小道尽头的一处深不见底的洞穴。

    又一声招呼不打地推了法器向下一跳。

    生死时速的坠落之中,我一下了悟。

    原来是这样。

    怎么是这样!

    但好在坠落的瞬间,申时衍飞扑而来,一掌握在了法器边缘,稍缓了下落的速度。

    我在尚未平复的心跳里,看了他青筋暴起的手掌一眼。

    他攥得极其用力。

    我闭上眼睛,只装作没有看见。

    不过好在坠落的路程其实就只是那么一小段的距离。

    很快很快,我们就在这洞穴内滑入了平缓的一段距离。

    这一段洞穴之中的道路想来是刻意设计过的,四周还坠着些许发光的植株。

    一时间,就将本该漆黑一片的洞穴照得亮堂。

    各人脸上神色与动作,都一览无余。

    这会才终于彻底缓过劲来的我瞪了眼余桓。

    却还未来得及指责,他便先吐了吐蛇信,开口讨饶:“难道不好玩嘛?”

    他这话分明像是对着我说的,可目光看向的却是只留了个背影给他申时衍。

    我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于是也才看见那惨白这脸色的申时衍。

    他没说话,也说不出话。

    整个人像是僵硬到了极点,却又脆弱到了极点。

    好容易停下,却一时半会松懈不了,周身余震一般颤抖个不停。

    仿佛一触即碎。

    他半天也没将死死攥在法器上的指节收回。

    而我隐约看见,他指腹之下压着的那处法器纹饰上,隐约已有了几分微薄的血迹。

    我呆滞片刻,才想起来,上一回,我也是这么从崖上坠下去的。

    难不成先前,他也是这般眼睁睁看着我坠崖的吗?

    申时衍默了半晌,才抽回了手,声音嘶哑地挤出句“抱歉”,把神色埋进了阴影里。

    玩大发了。

    余桓怔怔,赶忙过来拉住我,投来求救似的视线。

    我想了想,不知该作何解,只好大略道:“想来……对下坠这事,他有些……接受不来。”

    洞穴内寂静一片,丁点儿的声响都清晰可见。

    余桓接话之前,先响起的,是申时衍身侧,那“滴答”坠地的水声。

    以及,浓烈晕开的血腥气息。

    我晃神,又看了一眼方才叫他握住的法器边缘。

    于是却才发现,那上头的血痕,已经淋漓到看不清手掌印记的境地。

    恰是凸起如同尖刺一般的装饰上,隐约勾着点粘黏的血肉。

    想来那是极大的一处创口。

    而申时衍竟没叫疼。

    只是换了只手握沉水剑。

    仿佛这伤不痛不痒。

    我虽然对他有气,却终究于心不忍,主动从法器里爬出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他的呼吸沉重而迟钝,连动作也有些笨拙。

    我看见他握着沉水剑的手向上抬起,手背擦过眼睛。

    带下来一片的水气。

    而后,他没有转身,只是又开始道歉。

    “我失态了,抱歉。”

    仍然发抖的声线里,被他强行压下的那股惊魂未定一览无余。

    但我没嘲笑他拙劣的掩饰,也没点破他哭泣的事实。

    我绕到他身侧,牵起那只血肉模糊地手掌,拿着从怀中摸出的丝帕,倒点伤药,胡乱包扎系好了。

    然后我轻拍他手背,只道:“不想了,走吧。”

    申时衍“嗯”了声,点点头,下意识又要伸那只刚叫我包扎完的手去驱使法器。

    然而手伸到一般,却回神似的,默默又收了回来。

    他收回沉水剑,将它放入剑鞘,而后,才又用不带伤的手,再度扶住了法器。

    余桓见他因方才的一道变数如此放不下心,心虚得很。

    一副有话要说却迟迟不敢开口的动作维持了半天。

    终于才又一咬牙道:“其实这处往后的路途都很平坦,不会再有事了的。”

    大约还是生怕申时衍不信,他神情严肃,又道:“当真、当真。”

    “……抱歉。”申时衍迟钝地反应片刻,这才慢慢松了搭在法器上的手。

    心情仍是肉眼可见的低落。

    余桓懊恼地叹声,慌忙道:“我并非此意,你、你别道歉了。”

    申时衍抿了抿唇,下意识又是一个“抱……”。

    然而他反应很快,顷刻又将这个不该出现的词语咽了回去。

    相顾无言,这洞中的路程一下又变得有些难熬。

    我只好把视线放到余桓的这五只小崽子身上。

    见他们这睡姿四仰八趴,睡得正香,我心思也柔和了点。

    余桓注意到我视线,也便凑过来。

    我想了想,问:“你如今不必受封印磋磨,灵力如何?”

    “尚可。”余桓思索片刻,拿指尖抚了抚熟睡中的小蛇崽们,“放心吧,再撑个几十年没问题。”

    “那……那等英宗主出关后,你待如何?”

    “我不知。”余桓答。

    “那孩子们呢?这些特征越大了越难隐瞒,你若仍待在兽族之中,难免……”

    “祁烟。”余桓抬眼,将目光从小蛇崽们的身上收回,看向了我,“你觉得我……应当离开缮兽山的地界,是吗?”

    我默然,没有答他。

    “但我不可能避着英宗主一辈子的。等她出关,自然要发现我已逃出秘境,到那时,她总会追来。”余桓苦笑,“毕竟我是她亲手镇下。”

    “然后呢?等她杀了你,亦或是……再将你押解回去,继续蒙受那些不白之冤?”

    “我无妨,只要不祸及孩子们便是。再说……不是还有你信我吗?”

    “你不走吗,余桓?”我又问。

    余桓摇了摇头,“放心吧。我父乾洞府后有一处寒潭冰穴,可藏匿踪迹,加快修炼。等孩子们再大些,无需我照料了,我便隐到那一处去,叫谁也找不到。”

    “那你同在秘境之中有什么分别?”我轻“嗤”了声,语气极其不悦。

    “没什么分别,但至少……这一次,我有自己走进去的权利。”

    这谈话不欢而散。

    但我内心也知晓,余桓除却去投靠他那父乾,再没更好的去处可选。

    我默然,不再应答,止住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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