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初元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李氏,外边儿风和日丽,阳光像金丝线一样绕在湖蓝色的窗帘上,气温有些许的凉意,好像离昨天那个酷暑难耐的夏天已经很远了,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烟草味儿,估计是有人在隔壁小休息室值班时猫着抽烟,门没关严实飘进来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新自然,又充满活力。

    他试着动了动胳膊和腿,全身硬邦邦的又麻又胀,像一张扑在床上的陈年老纸,一动就要散成七八块。

    床尾传来吱呀一声,有人好像知道他醒了,赶紧起身从那头走了过来。

    “你醒了?”

    话音刚落,一张熟悉的欣喜焦急的脸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正上方,吴初元看着那人,是陈医生,不过怎么一夜间老了这么多?胡子都不刮了?

    吴初元握住陈医生胳膊,勉强从被窝里坐起来“几点了?”

    他捏了捏喉咙,声音虚浮无力,嘴巴又干有苦还带着血腥味儿,食道里跟卡了两斤水泥似的,糊的人喘不过气儿。

    陈医生侧身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表:“8点34分,刚好能吃个早饭。”

    才8点?

    吴初元背靠着枕头,长长的提了口气,头皮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冷飕飕的,他习惯性的去摸摸头,才发现脑袋被人给刮的光秃秃的,快赶上和尚了。

    陈医生看他摸到自己的头,知道他可能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头被刮成了秃瓢,可最近这半个月来,发生了太多比给他剃头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事儿,平时在他床前守着的时候,他对着这张脸反复练习了无数次,把小姐临走前交代过的那些个托辞和诡辩都能倒背如流了,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却跟个哑巴似的,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

    吴初元见他满脸的难以启齿,莫名其妙的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脑壳,自己又没怨他,他紧张什么?

    “行了,头剃了就剃了,还会再长的。”

    陈医生错愕的愣了一下,只能他说什么先随口应付什么:“呃,对,昨天我给你输液的时候,看见你两只胳膊被扎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实在找不到好地方下针了,所以才让给你剃了头准备扎针的,没想到你竟然醒了,那以后就不用费劲在头顶扎针了,不过你放心,以你现在的代谢能力,头发不出半个月就能长齐。”

    吴初元闻声撸起袖子,两只胳膊上密密麻麻的扎了几十个针孔,有已经结痂的还有刚扎过的,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昨天一个晚上扎的,所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今天几号?”

    陈医生摸了一下鼻尖:“周一。”

    吴初元压了压嗓门儿:“我问的是几号。”

    陈医生无奈的吐了口气,吴初元心思缜密,就算他瞒得了这一秒也瞒不了下一秒,干脆他问什么答什么得了:“9月7号。”

    9月7号!

    吴初元嗖的一下挺直腰背,上次他有意识的时候才8月24号吧,怎么一下子跳了半个月出去?

    他捏了捏自己手腕上的针孔,努力回忆最后一次清醒时的场景,那天是都已经是后半夜了,自己和范西斯还有妹妹李秋月一起被请到了樱花宫,然后岗村二郎对着他破口大骂,接着好像妹妹和范西斯要动手打架,自己就是起身拦了一下,然后就胸口剧痛,吐血晕倒了,怎么会一晕倒就过了半个月呢?

    他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陈医生:“我睡了这么久?我是因为什么原因晕倒的?”

    陈医生被他的盯得后背发毛,头皮呲呲冒烟儿,这个问题小姐临走前交代过,可以告诉他真相,所以就硬着头皮说吧。

    陈医生拿了一个棉签,给自己手上的一个痘痘上了点儿碘酒,完后把棉签往旁边的医用垃圾桶里一扔:“你晕倒是因为中了范西斯下的毒,他为了帮你洗脱大日和私生子的身份,先把你伪造成大日和私生女,带着你在宴会上四处招摇,然后再金蝉脱壳,当着樱花宫所有人的面儿,让你中毒身亡,从此以后,你和大日和皇室再也没关系了。”

    吴初元不禁松了口气,这个办法倒是也值得自己晕半个月,起码往后他可以再也不用和大日和扯上关系了,范西斯这步棋的很好。

    “还有,你和范西斯的婚约也解除了,他7天前回了普国,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回来。”

    范西斯竟然肯放自己一马?他是被谁点化了吗?怎么能一夜之间就开窍的?吴初元更开心了:“哦?小月一定花了不少心思才说服他的吧?”

    陈医生咯噔一下,这个问题小姐没说过,他可以当自己不知道。

    “啊...........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你回来没两天,他就派人来退婚了,老李总亲自接待的,咱也没敢问。”

    吴初元试着挪了挪腿脚,想下床,结果用了半天的力,身体也没挪动几分。

    陈医生见状急忙解释:“你刚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身体机能会有些退化,先不要着急走动,一会儿我给你捏捏腿,等腿上有力气了,再下地走路也不晚。”

    吴初元谨遵医嘱,轻轻捶了捶大腿,哪怕是一点痛感都让他兴奋不已。

    “我去找人给你端点饭菜过来,吃饱了咱们再下地走路。”

    “好啊,谢谢哥。”

    说完,陈医生拍拍吴初元的肩膀,出去找人准备吃的。

    吴初元拿起床头的办公手机,想看看最近集团内部有什么事务自己落下了,要抓紧补功课的。

    奇怪............

    他反复刷新了好几遍邮箱,里面最后一封邮件还是半个月前管委会发过来的那封要求他们去大日和调查土豆的决议,以前管委会有重大协议都是会抄送给他的,但是这半个月来,连抄送的邮件都没见着一封。

    吴初元不可置信的退出邮箱,再重新登录...........还是一样的结果。

    他疑惑不解的又把手机关机,重新开机,再打开邮箱,仍旧毫无变化。

    吴初元晃了晃手机,信号是满格的,也不存在网络问题............

    难道这半个月来就没有需要自己知晓的工作?

    他正拿着手机反复刷新邮箱时,陈医生带着侍女回来了,侍女端着一碗粥和一些小青菜,后面还有个保卫带着一个小饭桌。

    保卫把饭桌按到床上,侍女摆好粥和青菜,俩人默契的低垂着眉眼,看都不敢看吴初元一眼,迈着小碎步跟躲瘟疫似的离开了房间。

    吴初元疑惑的看着陈医生:“我手机是不是有问题啊,怎么一封工作邮件都没看到?”

    刚才去外面喘了两口气,陈医生放松了很多,这次再回答他时,便显得游刃有余了。

    他把饭勺递给吴初元,把小青菜重新换了一下顺序,按照吴初元的喜好码的整整齐齐:“啊,这事儿是我跟管委会建议的,我前些天去管委会汇报你的健康状况,说你的手机收件箱成天滴滴响,虽然你在昏睡状态,但是人的潜意识是会受外界干扰的,为了让你安心休息,有一个安静的恢复环境,我建议官委会不要动不动就给你发邮件,抄送邮件就更没必要,他们听了我的意见后,就把你邮箱暂时屏蔽了。”

    吴初元皱了皱眉,对陈医生的解释半信半疑,这个托辞说得通,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不想影响他休息,直接关机不是也行吗?干嘛非得去管委会搞这么一通啊?...........

    算了,等今明天自己身体好点儿了,再找信息部那边把拦截的邮件恢复一下就行,也不至于能出什么大事儿,倒是眼下妹妹去哪儿了,自己都醒了大半天了,怎么还没见她叽叽喳喳的从外面飞进来呢。

    吴初元放下手机,问陈医生:“小月呢?”

    陈医生顿了一下,这个问题小姐走前也交代过了,不难回答,就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回答能瞒他几天..........

    “巴音斯坦那边的棉花闹棉铃虫,当地的技术人员已经处理不了了,她怕这季棉花减产太多,库存不足,亲自去巴音斯坦灭虫去了。”

    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有些太明显,吴初元原本什么都没多想的,可是看他眼神躲躲藏藏的样子,又禁不住多问了两句“什么时候走的?”

    “上周一。”

    “什么时候回来?”

    “她没说哎。”

    “关于棉铃虫的报告在哪儿?”

    “管委会应该有吧,我最近的主要工作就是照顾你,没参与到这些事情中去。”

    “巴音斯坦海报3000多米,有高反,你们没派个医生跟队?”

    “那儿的农场有医疗队常驻,这次没让总部的人过去。”

    吴初元默默的喝了一口粥,盯着陈医生的渐渐耷拉下去的脑门儿,越来越笃定家里肯定有事儿瞒着自己,而且他们不止瞒着自己,还提前商量好了对策,一问一答的,看似滴水不漏,实际上却透着股诡异的戏剧感,好像所有这些都提前预演过的,生怕他知道什么一样...........

    吴初元也懒得绕弯子了,既然陈医生不肯说,那他就找个肯说实话的人问:“灰狼呢?”

    陈医生的眼睛嗖一下红了,他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口香糖填进嘴,嘎嘣嘎嘣嚼完咽下去:“上周樱花宫大火,他...........他......”

    吴初元看着他反常的情态,隐隐察觉到事情不太对:“他怎么了?”

    陈医生被他逼的往后缩了缩脖子,低着头不敢说话。

    吴初元捏紧饭勺,清了清嗓子,再一次问道:“他到底怎么了?”

    陈医生还是低着头不肯说话。

    吴初元忍无可忍,啪一声放下勺子:“哥,我最后问你一遍,灰狼到底怎么了?!你赶紧说!”

    陈医生忽的抬起头,把口香糖往垃圾桶里一吐,悲痛难忍的吼了一句:“他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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